原本工部的人出京,查樊州运河淤堵。随着元珩的下场,牵出了吕驰敬官商勾结中饱私囊一事,元瑾也入了局。
现在,从水部司的官船调用簿册来看,樊州一州调用的船只运力,吃不下这么多粮食货物,元琦怀疑霞州也勾连其中。
霞州是卫家的根基,不管是太女党还是六皇女党,都不能坐视不管。
元琦送往京中的信,一封是送给太女,另一封送到了六皇女的府上。
既然已经身在浑水中,不如拖更多的人下水。元琅人在京城,对于樊州局势的关心丝毫不少。
元琦的信送到她手上,并没有太多意外。信很简洁,只寥寥数语说明了情况,附带抄录了一份樊州霞州的官船调用记录,并没有多言。
元琅细看了片刻,便知晓元琦的用意。樊州和霞州的官船运力,比之元珩弹劾吕驰敬贪墨的官粮数量,还有所欠缺。这也就意味着,除了樊州霞州,除了沈家,还有人牵扯其中。被牵扯进来的人是谁,端看她要怎么查。
元琮和元琅到底都是关乎着卫家,元琦娶了卫念秋,也要向着卫家,把这件事交到元琅手中,也是表明了一个态度,在这件事的立场上,她们的利益是相同的。现在眼看着元瑾占了上风,她们何不联手,共渡难关
元琅看完信,将纸张在烛火中化为灰烬,长久不语。
“老四想要动卫家的人,得拿赵家的人来换。”
元琅思量许久,叫来心腹的幕僚,吩咐了几句。
同样的话,也在东宫的书房里响起。
“殿下,吕驰敬的事情臣让人去查了,七殿下弹劾之事大部分都属实。吕驰敬虽然做得隐秘,但四殿下身边能人众多,查出来只是迟早的事情,吕驰敬不能保。”
元琮怒道:“可恨!吕驰敬这是叛国!”
卫执芸劝说:“殿下息怒。吕驰敬在外人眼中可还是卫家的人,若是让人顺着她把叛国的脏水泼到卫家身上,不知要牵连多少人。”
元琮平复了一番:“吕驰敬的案子四妹在查,主动权掌握在她手上。”
还有一番不能说出口的话。
景成帝废太女的心思由来已久,若是元瑾借着吕驰敬的案子将卫家拉下水,景成帝难保不会顺水推舟,解决了卫家这个最大的隐患,让自己失去最大的倚仗,也为下一任太女铺路。
景成十四年,元琮以太女正君之位求娶刘氏,遭到了已故庄穆皇后的强烈反对。景成帝将一个选择放在她的面前,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元琮选了美人。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生父庄穆皇后病逝,自己作为太女的优待被全部收回。
下面的妹妹们一天天长大,元琮才渐渐发现,自己已经被架在火上,一朝不慎,粉身碎骨。
“吕驰敬和卫家的关系一时半会儿撇不干净,要想保全卫家,当今之计,唯有浑水摸鱼。”
元琮看向卫执芸:“姑姑,吕驰敬做的事情,和卫家有没有关系”
卫执芸正色:“臣以卫家百年清誉向殿下保证,吕驰敬所作所为,与卫家绝无半点干系。”
元琮放下心来:“吕驰敬的事情,要在咱们自己的手上爆出来,即便母皇要借此对付卫家,也有转圜的余地。”
卫执芸点头:“殿下放心,樊州仓曹法曹已经安排妥当,一旦拖延不了四殿下,便会违制上表直诉。”
“姑姑方才说的浑水摸鱼之计”
“依三殿下的说法,樊州官船的运力吃不下积压在樊州的粮食,还有共谋之人。三殿下怀疑霞州,可若不是霞州,而是升州呢”
“升州”这可是个大胆的想法,“胡世吉和吕驰敬”
这二人虽无直接的仇怨,但分属赵家和卫家,在夺嫡之中是天然的敌对阵营。
“重利之下,有何不可”
元琮皱眉:“这事儿可不好办。”
卫执芸似是成竹在胸:“殿下是太女,何须事事亲力亲为只消将消息传给三殿下,她自然有办法。”
“姑姑对三妹的能力如此信任。”
卫执芸忙行礼请罪:“臣对殿下的忠心,卫家对殿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元琮忙伸手扶她:“姑姑这是何必我身边除了姑姑,除了卫家,还有什么可以托付的人”
这话说的有几分怅惘。
父族卫家,以卫执芸为代表的嫡支还坚定地支持太女,旁支都在摇摆不定。除了六皇女元琅,还有个娶了嫡支嫡长子的元琦,在她们眼中都是退路。
夫族刘家,本就和自小随父和离的太女正君刘氏没什么情分。虽然当年刘家主有助景成帝登基的从龙之功,但中间世事变迁,现在不上不下,比不得其她几家。
倒是太女正君刘氏的父族杨家,正如日中天。可杨家主到了致仕的年纪,杨家二娘子是驸马,权柄尽数落在大娘子手中。杨大娘子官拜礼部尚书,私下里对刘氏多有疼爱,但对自己这个太女,却只是恭敬有余,助益不足。
“罢了,”元琮叹息一声,“我这就写信给三妹,让她便宜行事。”
卫执芸也在心中叹息。
弟弟庄穆皇后病逝后,景成帝对太女的母女之情淡薄起来,对于皇女们长成后,相互之间的暗流涌动只做不见,太女的地位愈发岌岌可危。
卫家嫡支的摇摆自己也不是看不出来,只是,自从被当做太女正君培养的嫡长子,嫁给了默默无闻的三皇女之后,自己某个闪念间,何尝没有过改旗易帜的想法
“臣还要去安排樊州的事,先告退了。”
元琮的信和元琅的人,几乎同时到了樊州。
元琦刚刚接了信,还未及拆开,明馨进来禀报:“殿下,六殿下的人在外求见。”
现在的樊州正在风口浪尖上,不知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远的不说,元瑾作为元琅最大的对手,对她的了解一定不会少。
元琦皱着眉请人进来。
来人带着元琅的信物,是个十足的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