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氏的葬礼哪怕再隆重,也只是侧君,元琦不可能为了他在京城久住,待到下葬之后,便要择日启程去桃州。卓致远也要尽快回到苏州任上。
元瑾很快就行动了。
景成二十八年三月一日,御史台上书弹劾襄亲王元琦,在桃州任船厂督造期间,擅自挪用战船,拥兵自重,勾结地方官员,结党营私。洋洋洒洒数条罪状,耸人听闻。
元琦的表现不卑不亢,逐一反驳。
第二日,又有御史弹劾襄亲王元琦收受江家贿赂,横行乡里。一连数日,御史台、刑部、督察院纷纷上书,皆被一一化解。
直到一份万民请愿书送到了景成帝的御案上,始终不曾表态的皇帝,终于皱了眉头。
这是一份桃州百姓为元琦写的请愿书,言辞恳切地说明元琦在桃州做督造时,兢兢业业,建学堂、传手艺,造福一方。经由桃州巡按之手,直达天听。
皇帝什么都没有说,这才是最大的危机。
襄亲王府的书房内,元琦摩挲着桌上的镇纸,语气尚算平静:“桃州巡按罗苗,景成二十二年进士出身,在朝中并无助力,怎么可能在桃州鼓动这么多百姓,于翔对此事还一无所知”
“殿下怀疑于翔”卫念秋为她磨墨。
元琦摇头:“于翔在此事上背叛我,没有什么好处。明面上不能让她脱离我的阵营,暗地里老四和老六也给不了她更好的。她是个想建功立业的人,这个时候从地方上进入京城,不是个好时机。”
“殿下,卓大人在门外求见,似是喝了不少酒,殿下要见吗”正说着话,明馨进来禀报。
“卓致远”元琦疑惑,“放她进来吧。”
卫念秋起身避入内室,元琦叮嘱:“一会儿外面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出来。”
卫念秋虽然不解,还是点头应下。
卓致远跟着明馨进门,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二人一打照面,卓致远一言不发,飞扑过去又给了元琦一拳。
上次卓致远“怒打亲王”,做戏的成分居多,这一次卓致远醉酒,下手毫无克制,顿时让元琦怒从心起。
“放肆!卓致远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本王看在双儿的面子上容忍你一回,这次定不姑息。”
卓致远被推翻在地,挣扎着还要爬起来。明馨哪里还能让她得逞,一边喊着“来人”,一边将卓致远牢牢按在地上。
卓致远不要命地挣扎:“你告诉我,双儿怎么死的你说,双儿到底怎么死的”
有人告诉了卓致远真相。
甚至不需要真相,只需要编造一个谎言,就足以骗过她了。毕竟,卓双的死太过突兀。
元琦脑子里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事已至此,卓致远这颗棋子要不要放弃甚至留下她会不会产生威胁
侍卫们很快聚集到门口:“殿下,此人如何处置”
元琦神色复杂地看着卓致远,挥挥手让人退下。
卓致远得了自由,却仿佛刚才那一拳用尽了她的力气,只能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元琦蹲下身,揪着她的发髻,硬生生将她的脸提起来:“告诉本王,谁跟你说了什么”
“殿下,双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元琦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半点情绪:“中毒。”
卓致远愕然,仿佛没想到元琦回答的这么直接:“双儿怎么会中毒谁下的毒”
“是我。”卫念秋从内室出来,“殿下不在京城的日子,顾氏几次三番向循亲王府传递消息,我顾及着他肚子里的孩子,数次警告,可他始终不知悔改。此次他诞下女儿,借此机会除掉他,不仅可以为殿下解决隐患,还可以有个女儿做依靠。”
“念秋!”元琦惊愕地打断他,“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承认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卫念秋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继续说道:“不料顾氏和卓氏交好,让卓氏陪着他生产,更是骗卓氏替他喝下了有毒的汤药。卓大人如果一定要恨,那就恨我吧。”
元琦明白了卫念秋的用意。
他一力抗下所有的过错,将元琦摘得干干净净,给了卓致远一个发泄的目标,维持住了元琦和卓致远之间岌岌可危的从属关系。
现在只要她开口,将事情都推到卫念秋身上,做出一副为卓氏痛心疾首的样子,这个局面就可以被完美化解。
元琦张了张嘴,说不出这些虚伪的话来。
卓致远惊愕道:“顾侧君和四殿下”
“本王不知道是谁告诉你双儿的死因有异,但终究是想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顾氏是赵家献给母皇的,顾氏与四妹天然就更加亲近,怎么可能看得上本王这么个无权无势的亲王何况自从他入了府,本王被贬出京,这像是得了好处的样子吗”
卓致远听得浑浑噩噩,只顾着大哭:“双儿这是做了替死鬼了啊。”
元琦拍了拍她的脸:“既然知道了真相,就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做,不要让双儿白死了。来人,把她丢出去。”
卓致远借酒闯襄亲王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又被丢了出来,在襄亲王府门前嚎啕许久,才被随从半扛半拖带走。
这一幕被许多人看在眼里。
打发走了卓致远,元琦握着卫念秋的手:“念秋,你这是何必卓致远这颗棋子还没有太大作用,丢了便丢了。我便是再无能,也不会窝囊到要你替我背这个黑锅。”
卫念秋罕见地环住元琦的腰,埋首在她怀中:“卓致远身上牵着崔家,明面上又是殿下的人,若是将来被有心人利用,再折腾出一些对殿下不利的事情来,岂不是更难收场我认下这件事,不过是被卓致远背地里诅咒几句,殿下能护得住我。先稳住她为上,日后殿下或用或弃,都不至于惹上麻烦。”
元琦心口暖意涌动,牢牢将卫念秋拢在怀里:“我这二十多年,做过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向母皇求娶了你。念秋,今后我定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