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闺女和姑爷都想把婚期推到明年的想法,倪桂花是不赞同的。
她躺在被窝里想着主意,如何才能让他们尽早成婚。
当然最好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奉子成婚。
可这样无论是对潘家还是熊家都会带来不好的风评。
以后,让他们小两口如何抬得起头来?
可不这样,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第二天一早,倪桂花顶着一对黑眼圈做早饭。
昨晚她基本没睡,想的脑袋疼。
潘春梅起床见妈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问道:“妈,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潘春梅拿眼瞟了瞟老爸。
老潘赶紧摇头。
“爸妈,今天我得回去了,店上的事太多了,我离开时间长了不好。”
就像是两人商量好的。
院外响起了喇叭声。
“滴滴,滴滴。”
“爸妈,我走了。”
说着话,潘春梅抓了两个热馒头就往外跑。
“哎呀,你个死丫头,回来,妈……”
倪桂花在身后喊道。
“哎呀,行了,行了。让孩子去吧,干正事要紧!”
老潘制止了倪桂花。
“你個死老头子,阻止我干啥?”
“闺女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咱们就放手吧。”
“唉,我这不是为她着想嘛!”
“话是这么说,可孩子不是这么认为的,人家俩自由恋爱,让他们去吧。”
老潘坐下吃起早饭来。
院外的砂石路上,军绿色的吉普突突突的喷吐着黑烟,熊贵清推开副驾的车门,连声喊道:“快,快上来。”
“你咋来的这么早?”
潘春梅敏捷的坐了上去。
“给,热馒头。”
熊贵清接过一个馒头来,咬了一大口,津津有味的嚼着。
潘春梅腾出手来,拉上了车门。
“走吧。”
她的小脸露出了酒窝,大眼睛笑成了一对月牙。
“好。”
熊贵清含混的应着,把馒头放在嘴里咬着,踩离合挂1挡,松手刹,加油。
呜呜呜……
吉普车四轮甩出一溜的积雪,车子猛地向前窜去。
车子一动,潘春梅长舒了口气。
家里给的压力太大,她现在想赶紧远离,还是回北安舒心。
至少没人催婚了。
还是贵清懂我呀!
潘春梅笑眼瞟着叼着馒头的熊贵清,猛地噗嗤笑出声来。
“哈哈,你现在的样子,太像豆包了!哈哈,哈哈……”
熊贵清叼着馒头转头看向狂笑的小妞,想到自己现在的形象,也咧咧嘴,可不敢笑,憋得他有些难受。
看到熊贵清比哭还难看的笑模样,潘春梅笑的更大声了!
吉普车里荡漾着欢快的笑声,那是青春,那是美好,那是值得一辈子留恋的记忆。
车子在积雪覆盖的路面上打着滑,车头和车屁股总是两股劲儿。
车头想向后,车屁股总向前。
熊贵清一边吞咽着馒头,一边挂上加力,四轮驱动后,吉普车就平稳了许多。
潘春梅一边吃着自己的馒头,一边用另一只手喂着熊贵清。
分工合作的效率就是高。
熊贵清很快就吃完了馒头。
两人谁都没有提昨晚父母的说教。
对他们来说,坚持自己,按照计划进行才是他们的目标。哪怕爸妈再怎么催,也不能改变。
跑了近两个钟头,他们终于进城了。
把潘春梅送回了店里,熊贵清才算放心。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熊贵清的苞米收了,可远远不够。
他打算利用这次来北安的机会,要四处走走,看看苞米的行情。
在今年的3月份,也就是调整生猪价格的那次,还同时调整了粮油价格。
也是在4月1号起,取消粮食统购,改为合同订购和市场收购。
合同订购的品种有玉米,小麦,水稻,大豆。
玉米实行淡旺季差价。
淡季为4月1号至新粮入库前,每市斤0137元。
旺季为新粮入库至第二年三月末,每市斤0127元。
小麦的价格每市斤0225元。
水稻的价格为每市斤0231元。
大豆价格不变,每市斤03元。
像南北河农场的大豆,就是按照这个价格销售的。
现在虽然取消统购,可是大宗农产品合同订购和统购的时候一样。
只有农村部分合同外粮食可以上市交易了。
但是,依然有一个市场收购。
市场收购价文件里没有说,农民们都希望价格能高点。
于是就有了等价惜售的事情发生。
也就是价格没有达到心理预期,人家可以不卖。
这就是熊贵清的机会。
从北安的头道街一直往东,有一条公路直通胜利乡,过了胜利继续往东,就到了东胜乡。
东胜往东有两个单位,一个是东北方的胜利林场,另一个是东南方的东风种畜场。
再往东就跟南北河农场接壤了。
熊贵清一路向东,很快就到了胜利。
在乡上跟人打听了一下苞米价格。
他们的报价基本在一毛四。
比淡季收购价还高了3厘。
这里的价格高,熊贵清是有心理准备的。
因为,他们这离北安城里只有几公里的路程。
他们惜售也正常。
熊贵清想再往东,去东胜乡看看。
毕竟那里要更偏远些,价格就不会那么强势。
过了胜利水库,往东第一站就是东胜乡的向阳屯。
他开着吉普车一进屯子,就被孩子们围住了。
屯子里的大爷大妈还以为是乡政府来人了呢。
熊贵清摇下窗玻璃,问围着的孩子。
“小孩,谁家有苞米卖啊?”
“你要买苞米吗?”
“对,你知道谁家有吗?”
“屯西老孙家有。”
“对,他家最多!”
“我带你去。”
一群孩子呼啦啦在前面跑,熊贵清缓慢的跟在后面。
很快就在屯西的一户人家门前停下了。
“孙老二,孙老二,有人买苞米!”
孩子们像是训练好的,齐声在门口喊。
“喊啥,喊啥!”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房门处传来,门口处站着一个毛胡子大团脸的矮个子男人。
那人看了眼门口停着的吉普车,赶紧关门走了出来。
孩子们才不管孙老二的呵斥,依然说道:“孙老二,买苞米的!”
熊贵清见满脸大胡子的孙老二走来,他才推门下了车。
“你家有苞米卖?”
“有点。”
孙老二粗声粗气的回道。
“多少钱一斤?”
“咋的也得一毛三啊!”
这就比胜利低了一分。
“能看看吗?”
“行啊。”
孙老二带着熊贵清往院里走。
在院子的东边,围了三个大粮囤。
是用蔑席围成的茓子。
也就是用蔑席一圈一圈围起来的,以前农村农场都是这么搞临时粮囤。
孙老二拿来一把梯子,架在了粮囤上。
熊贵清爬上梯子,掀开了茓子顶部的盖着的苫布。
满满一粮囤的金黄苞米粒。
伸手抓了一把,干爽,饱满,硬实。
“苞米还不错。”
说着话,他把胳膊使劲的往粮囤里面插,在深处掏出一把苞米粒来,和上面的品质相同。
三个粮囤都看完,熊贵清问道:“价格还能谈不?”
“唉,老客,你能给多少?”
孙老二知道,自己不可能卖上一毛三,要是这人再往东,去了其他的屯子,那价格还得更低。
他手里缺钱,明年开春种子化肥还等着钱呢。
“你先说个实价,我听听。”
熊贵清把球踢了回去。
“我最多再降一厘。”
孙老二咬牙说道。
熊贵清没说话,而是往外走。
孙老二见状,赶紧跟在后面。
“老客,你给个价呗!”
这就是服软了。
这会儿的农民有啥资格硬顶?
市场刚开始松动,有国营的价格顶着,谁都没法。
熊贵清边走边说道:“现在的苞米价没有你想的那么高。”
“……”
见没有回应,熊贵清停下脚步,转身说道:“最多一毛二。”
“为啥啊?那我还不如卖给粮库呢。”
“哥们,你除了运费装卸费能有一毛二吗?”
“粮库价一毛二分七,我没说错吧?这还是没扣等没扣水,再去掉运费装卸费,你能一毛一分五就不错。我一毛二都给高了。你好好考虑一下。”
熊贵清刚走出院子,吉普车周围已经站了好大一圈人。
“老客,收苞米是吧?到我家看看,离这不远,前面一拐弯就到。”
“老客先到我家,就在隔壁!”
孙老二见这么多竞争者出现,心里苦涩。
可有啥办法?
大家伙都缺钱啊!
原本熊贵清想在向阳屯随便看看,还要继续往东,过小柳毛沟到三合屯和东民五屯。
那是东胜乡东南角,也是有路可达的地方。
谁知道,刚到向阳屯就被绊住了。
有这么多要卖苞米的。
于是,他咳嗽一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今年的苞米市场价上不去,像老孙家这样的标准,最多一毛二,如果水分再大的,可能就一毛一了。”
就算他这样说,还是有人拉着他去看苞米。
“远吗?”
“不远,就在前面,几步路。”
熊贵清锁好车,跟着去看。
孙老二表面上没有反应,可心里急的猫抓心。
要知道,现在虽然市场逐步放开了,可是来乡下收购粮食的这些粮贩子还是很少。
一个是市场刚开,很多人都在小规模的试探。另一个就是,贩运粮食需要大笔的资金。
很多人虽然倒腾粮食,可是资金不足。
只能一批一批的倒腾。
所以,大量乡下的粮食卖不出去。
以前国家粮库是统购,意思是,只要你种出来了,我都要。
现在是除了合同订购的部分我要,其他的通过市场收购部分就要看质量说话了。
可不是啥粮食都要的。
那些水分大的,杂质多的,成熟度不够的,国家也不要啊!
农民质量好的粮食毕竟只是一部分,还有好些质量一般的粮食,咋办?
没有这些下乡倒腾粮食的老客,他们手里的粮食只能喂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