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基建队的人,天色昏暗,熊家人回家了。
刚端上饭菜,一贯乖顺的豆包却表现的有些怪异。
它很焦躁,不停的在屋子里打转转,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呜咽。
老妈还呵斥了几句。
熊贵清说道:“有点不正常啊,不会是要地震吧?”
熊贵清看过唐山地震的报道,对各种动物的异常反应有些敏感。
“什么地震啊!胡说。”
老妈的话音刚落,熊贵清就觉得自家的灯泡来回的晃动,脚下的地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里窜动一样,一个劲儿动。
豆包猛地窜了出去,汪汪汪的一阵狂吠。
房顶上的瓦片都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动。
茶几上的茶杯也叮铃咣当的作响。
熊长禄和余秀华都傻了。
他们还从没遇到过这样事。
“跑,地震了!”
熊贵清拉着老妈就往外跑。
熊长禄也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三人站在院子里时,豆包依然仰头狂吠。
再看自家的房子,像是踩上电门了似的,抖得筛糠一般。
客厅茶几上的暖瓶吧唧一声砸在地上。
电视里的播音员的声音还在继续。
屋里灯泡依然在晃,光线也跟着忽明忽暗。
见爸妈脸色苍白,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熊贵清宽慰道:“没事,你们先别进屋,等停了把大衣拿出来。”
两人都说不出话来。
熊贵清赶紧往潘家跑,他得去看看老丈人和丈母娘。
刚跑出去几步,豆包也跟着冲了出来。
一人一狗刚到猪场,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熊贵清脚下一软,跌倒在地,好半天才爬起来。
远远瞟了眼不远处的猪舍,一条条光线抖动,朦胧间,猪舍里的灯光也有了明暗变化。
他站起来往前跑,看见猪舍后面的仓库摇摇欲坠。
工人们大呼小叫的从各個地方冲出来,站在院子里,各个脸色难看,心有余悸。
朦胧中,自家老房子像是筛糠一般,屋顶的瓦片噼噼啪啪的往下掉。
砰!
一声爆响。
饲料间的方向发出了水管爆裂声。
熊贵清高喊道:“快把锅炉关掉,把热水放掉。”
他是担心热水管爆裂把小猪都烫死。
有胆大的工人冲进了猪舍,打开了回水管。管子里呲呲呲的喷着热水。
猪舍里很快就热气腾腾了。
一阵接一阵的摇晃,让人脚下不稳。
众人都跌跌撞撞的把锅炉管道关闭,把热水泄压放了出去。
饲料间的炉火也用水浇灭,省得一会儿发生火灾。
熊贵清乱的一身是水,一出屋子就被冻硬了。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
就听大马路上有人高喊,“不好了,冒烟了,着火了!”
大伙一回头,好家伙,熊家老房子的屋顶竟然出现了火光。
于洪刚和毛家女婿都嗷唠一嗓子,撒腿往家跑。
很快,于家,毛家,汤家,刘家的人都站在了大街上。
“快快,哪儿着了?”
猪场留下几人看家,剩下的都往这边跑。
“哎呀,这可咋办啊!”
到了跟前,熊贵清才看清楚,原来火头是从刘家这边起来的。
火光已经上房了。
此时,一阵阵地动山摇,谁敢去救火啊?!
有人反应过来了,高喊一声:“进去把值钱的东西抢出来。”
这边离火还有段距离的汤毛于三家一哄而上。
都冲进屋里抢东西。
那真是见啥搬啥。
“上,上。”
有熊贵清在,他一指挥,工人们就往这三家跑。
至于刘家,火都上房了,谁敢进啊!
刘家人要往里冲,女人和孩子死死抱住。
熊贵清也一头冲进了毛家,进去抱着一床被子就跑。
此时,大家伙的脚底下就像有小耗子在乱窜,根本就站不稳。
连豆包都不愿意进来。
它坐在大街上,对着房子一个劲儿的叫。
刘家这边的火势在地震的助威下,蔓延的很快。
见余震稍减,汤家人先上了房。
刘家人见状也从汤家这边上房。
“快拎水上来。”
于是各家各户都拎着水桶一桶一桶的往房顶上递。
有人勇敢的揭开了屋顶的瓦片。
好家伙。
不揭还好,这一揭,火焰在屋顶闷烧的憋闷瞬间得到了释放。
一下子向空中窜出去三四米高。
一桶水下去,只是让火焰多了无数的火星。
然后是第二桶,第三桶。
杯水车薪。
房顶上爬了十几个人,可是对于火灾来说,真是束手无策。
有人玩命的往办公室跑,值班员又给场部打电话。
此时的南北河农场还没有专职的消防队。
在分局里有一辆水车,还不是专职消防车。
等他赶来,估计都烧完了。
王福林和聂怀林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有主任在,大家像有了主心骨。
“快,把水车开到机井加水,再赶过来。”
分场有喷药用的水罐车,多少能管点事。
这边火光冲天。
熊长禄和余秀华都看见了。
他们以为自家老房子着了,又担心是猪场出了事,跌跌撞撞的跑了来,见是刘家,他们悬着的心放下不少。
刘家跟熊家一直不和,也不知道是因为啥。
可就算是这样,余秀华也于心不忍。
有人问这是咋着的?
于是现场有明白人说起了前因后果。
地震引起了线路短路,引发火灾。
这也说的通。
不然起火点不可能是从屋顶开始。
分场的老房子,走线都是从三脚架里面走线。
而这些都是刨花和锯末子,有点火星就着。
更何况这电线都几十年了,能不老化吗?!
就在众人在地震的余波中,看着大火越燃越大,分场的水车开了。
有了水车就是比水桶强。
有身强力壮的抱着水管往屋顶上呲。
有人拿着木棍和钢叉把屋顶的瓦片揭了。
水终于射进了火堆里。
可毕竟这不是专业消防车,水压用着用着就低了。
根本就够不着屋顶了。
于是又开始用水桶。
水车跑了几次机井,就这样反反复复的浇水灭火。
一浇水,火势就得到控制,一没水,大火继续。
如今刘家已经彻底烧完了,大火已经来到了汤家。
所有人都干瞪眼,根本没法子。
要工具没工具,要水没水。
还一会儿震一下,一会抖三抖。
到了现在,熊贵清也不去老丈人家了。
老潘两口子已经跑来帮忙了。
他们以为是熊家失火了呢。
可就算是这样,水车也没有停止拉水。
等跑到第五趟,大火已经在于家屋顶上肆孽的时候,场部的水车来了。
其实,这是个油槽车改装的救火车,是有增压水泵的。
它倒是好使多了。
一阵喷水,终于控制了火势。
可此时,于家也完蛋了。
熊家的老屋也被烧掉了半边。
只剩下院子里的大杨树和一面墙。
与其说是救火救下来的,不如说是大火烧完了。
大火逐渐的熄灭,现在所有人都感同身受。
你说这大晚上的,天寒地冻啊,这些人一下子无家可归!
王福林一脸疲惫,找到熊长禄说道:“老熊啊,你家的房子宽裕,先让他们去你那儿住一宿,有啥事明天再说。”
“哎。”
熊长禄点点头。
在这样的时候,自己不能拒绝。
熊贵清当然知道轻重,他招呼一声,让在场的人帮忙,把各家的东西能拿的先搬到熊家去。
被抢出来的柜子啥的就先放着了,先抱着被子衣服啥的值钱玩意往熊家去。
此时,熊家猪场一片漆黑。
没有电了。
地震的余波还是一阵接着一阵,只是幅度不大了。
刘家没地方可去,熊贵清主动招呼他们一起去。
好在,熊家的东西厢房没住人,空着呢。
平时也就堆些杂物,还有南房也空着。
有人打开手电筒,给大伙照亮。
没招,发生火灾后,电工第一时间把分场的所有电都停了。
王福林怕再着火。
虽然熊家房子不少,可是厢房和南房都没住人,现在老人孩子要住在这个房间里,还没有火炕,咋行啊?
熊长禄和余秀华一商量,干脆让他们都来北房住,挤挤能住下,实在不行就是在客厅打地铺也比在厢房强啊!
熊贵清和老弟的房间,给了于家,毛家。
汤家和刘家只能在客厅对付了。
好在客厅还有沙发,铺上被褥还是可以的。
余秀华拿来了蜡烛,在各个房间里点上,又告诉他们在哪儿上厕所,在哪儿洗脸脚。
刘家人坐在客厅里,悲从中来。
呜呜咽咽的哭了半宿。
熊贵清跟着爸妈挤在客厅西边第一间,隐隐约约听着有哭声。
余秀华叹了口气。
“唉,这人呐,没场说去。”
“行了,别提了。”
熊长禄听着不是滋味。
熊贵清很是同情。
这年头家里着火就相当于一贫如洗,从头再来啊!
一般人哪里受得了?
第二天,余秀华早早的起来做饭。
今天吃饭的人太多了,几十口子。
趁着老妈蒸馒头的功夫,熊贵清借了一桶开水,把吉普车打着了火。
他是想去看看潘春梅咋样了,发生这么大的事,希望她安全。
跟爸妈说了一声,拿了个馒头,就上了车。
路过猪场的时候,发现啥事没有,他这才放心。
再看这趟老房子,已经残垣断壁,像是拆迁现场似的。
不仅如此,昨晚救火的污水已经流到了马路上,路面铺了一层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