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执戟被搁到他们漂亮的新任教主面前之时,脾气全无。
原教主宿离陪在周从燕旁边,而他本人又是被暗尊叶悛一步跟一步送过来的。就算有天大的脾气,他也不敢朝这俩人发。更何况这个新来的教主,虽然是个女人,却似乎也很不好惹的样子。
“薛护教,”周从燕和颜悦色温柔客气,“刚才在外头还不认识,这会子我正好有空,咱们聊聊如何”
薛执戟难免会觉得这女人在仗势欺人,他不敢上前,只是隔得老远恭敬道:“教主有事吩咐就是。”
周从燕也觉得有旁人守着难以聊得尽兴,转而跟宿离和叶悛商量让他们二人先回避,不过这俩人殊途同归地都不愿走,那也罢,一起聊呗。
“我也没什么好吩咐的,就是想关怀一下你。”周从燕说。
薛执戟那张摆不正的脸抖了抖,关怀何等关怀他心中擂鼓腾腾,这女人够狠的啊,板凳还没坐热就开始准备给人穿小鞋了即便是要做又何必说出来呢该说这是光明磊落呢还是杀人诛心呢……
不光是他,看宿离和叶悛的样子多半也是会错了意。但周从燕没注意他俩的样子,不过薛执戟渐趋哆嗦的样子她却看到了。“我只是想帮帮你,你别怕嘛!”她说,“我救人的本事不行,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杨臻来给你治治脑袋。”
“不敢。”薛执戟中气有力,“属下的脑子没问题。”
“我是说你的脖子,不是他给你踹歪的嘛,我让他来给你治治行不行”周从燕无语,这都能理解错,看来这家伙对她的意见不小啊。
薛执戟越听越不信,“区区折颈,不足挂齿,更无需教主费心。”
周从燕觉得她该换个说话的方法,老这么好话歹听该怎么聊下去。她一拍扶手定音道:“得了你不用说了,我给你做主找大夫,你等着好就行。”
“我……”薛执戟浑身上下都在拒绝。
“有什么话,到时候你跟杨臻说,有本教主在,他绝不会难为你的。”周从燕说。
薛执戟想不出该怎么拒绝,无语间便被当成了默认。周从燕得寸进尺,直接起身溜达到了薛执戟跟前,薛执戟缩着歪脖子往后退却被周从燕一把捞住。薛执戟不知道见识过多少女人,但起码猜不到这个新来的教主到底想干嘛。
“薛护教有没有空呀,本教主想到处溜达溜达,你带带路如何”周从燕摆出一副要与他称兄道弟的模样。
薛执戟不禁侧目,片刻之后又意识到这么盯着教主看不是回事,又把目光飘向了一直没吱声的宿离和叶悛。他心道,哪怕是新教主想在神女峰逛也该是那二位来陪着,哪里轮的到他——这个女人不怕他使坏么还是说她才是想使坏的那个
宿离和叶悛似乎也觉得有不妥之处,“你若想了解神女峰的情况,我们二人也能随你前去。”宿离说。
“不用。”周从燕拍着薛执戟说,“我俩出去溜达溜达,有些话还得聊一聊,有些人也得认一认。”
从前在家的那副霸道刁蛮用在此处竟然还挺好使,周从燕不由薛执戟分说地把他拖了出去。
堂中的宿离和叶悛安静了片刻,不约而同地起身出门,默默远远地跟在了周从燕和薛执戟之后。
九月中旬,杨臻二人回到了汉中逆元,林年爱果然还在,不只他,牧云决竟然也还在。徐枢倒是走了,不过却给杨臻留下了两句话,一句是浑仪已出,一句是淮安永候。话是苏纬替他传的,逆元里的人,哪个敢背着秋清明和林年爱传这样的话。
武林盟主的事决计不会就此作罢,后面会有什么动作也是难说,杨臻把他这些日子以来逐渐明晰的猜测禀报给秋清明后,老人家默默良久,最后也只说了一句“静观其变吧”而已。
以耳闻鼻嗅的警觉,杨臻多少明白师父的顾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湖亦不例外,从前抚江侯府健在之时,不就是一派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景象么不过从前的萧岩流再神威万里、再不可一世也没把主意打到名门正派的领头羊上,如今这是世道变了还是人心变了
秋清明没多表示看法,之前苏策也提醒他这趟浑水要小心点蹚,但真让他静观其变他却有些不踏实。从前崆峒、峨眉还有丐帮的事他都有静观其变之嫌,当时或许还怪不得他这个局外的人,但他若是早点入局的话似乎会少死不少人,梁奉一是,裴晓棠也是。
而今看来,这把势待燎原的火稍有不慎也会烧到汉中来——纵火之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同林之下,灭火不如防火,是该认真想想的时候了。
十六这天一大早,嵬名岘开门便接到了林年爱送过来的一大碗长寿面,腾腾的热气瞬间糊了他的眼。这当然不是给他的,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何月何日。
“宝贝儿徒弟”林年爱捧着碗往里走,“宝贝徒弟”他一直绕到里间之后才看到那个还在赖床的家伙。他把长寿面搁到旁边的案上,用被碗烫热了的手去捂杨臻的脸道:“我们崽崽还没起呐几岁啦,让师父看看尿床了没有,来来来。”说着,他便要掫被子。
杨臻夹着被子跟他较劲,“还尿床再过两年就得是你徒孙尿床了!”
林年爱看着他的样子就乐,撒手道:“赶紧起来,师父给你下了面,再不吃就该坨了。”
把碗一捧,杨臻看着对面几乎要贴上他脸的老头子问:“你吃了没”
林年爱满意于好徒弟的记挂,不住地点头:“你赶紧吃。”
杨臻又看向了嵬名岘,嵬名岘看过来以后他又看向了林年爱。林年爱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大活人,“锅里还剩了点,你等着。”他指了指嵬名岘说着,脚步利索地出了屋。
嵬名岘大概也是没想到自己还能在林年爱这里讨到碗饭,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眨眼间一扭头却瞧见眼前有两根筷子插着个荷包蛋,上头还罩着几片葱花。
杨臻扬了扬下巴催他赶紧吃。
“这是你的。”嵬名岘后仰着说。
“你快吃嘛!”杨臻踩着板凳又往前递了递。
嵬名岘没办法,听话张嘴后便立马被塞了个满嘴。
“这可是神医做的面,吃了保你长命百岁。”杨臻蹲在板凳上嗦面道。
嵬名岘自然不会把这种吹嘘的话当真,不过看着杨臻吃面的这个姿势却实在难受得紧。
“昨天夜里我一直在琢磨,既然都觉得差个盟主,那这件事早晚得摆到明面上办,围剿神女峰不成,日后还得有动作。”杨臻说。
嵬名岘点头。
“你猜猜,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办”杨臻满嘴是面。不仅是钱津达,还有被重新启用的抚江侯府,再加上他所猜测的那双推手。
“你怎么想”嵬名岘猜不出来,倒是好奇他,昨天明明睡得那么早,能在夜里想多久的“一直”
杨臻说:“明年又是试武大会了,天赐良机啊。”
“你之前不是说,承贤山庄经了那番事之后可能会撂下大会吗”嵬名岘问。
“确实,你在承贤山庄待的日子也不少,应该能看得出蒋庄主的厌世态度,不过若是能为亡女寻公道的话,哪怕是销尽了家财也不会怠慢。”杨臻把剩了层汤的面碗一推说。
“你这是要挑事”嵬名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