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真把云树抱到自己腿上,轻轻拍着她,“等天亮了,我们就去看你父亲,好吗?”
“义父。”
“嗯?怎么了?”
“就想叫义父。”
“义父在。”
“义父。”
“义父在。”
“义父待眉儿太好了。”云树望着义父,眼中全是依赖。
“眉儿待义父也太好!”严世真把“太”字咬得格外夸张。笑点低的云树,又被逗笑。
草叶上晶莹露水在晨曦中折射出奇彩的光芒,一只小脚踩上去,又一只小脚踩上去。
“义父,露水太大了,鞋子都打湿了!”云树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道。
“那你还净往露水多的地方走?”严世真牵着云树的一只手,看她蹦蹦跳跳,没有草的地方她不走,专往露水晶莹的草地上踩。
“露水太可爱了,我逗它玩。”
“我看你倒玩的很开心!”严世真笑道。
晨光熹微,山谷中晨雾迷蒙,鸟雀婉转,空气清新的让人迷醉,还有植物的青气与芳香。两人去后山清祭回来。摆好果品,云树又摘了许多花摆在墓碑前,自己跪在墓碑前,好一番絮叨,絮叨完,心情也好起来。
“义父,张景的病,要怎么给他治啊?”快走到村子时,云树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他的病是肝火屡动,牵引冲气、胃气相并上冲,更挟痰涎上冲,以滞涩于喉间,并冲激其脑部,是以其神识混乱,而言行失常。他的脉象左脉弦硬,说明肝血虚,而火炽盛的;方书论脉有直上直下,冲脉昭昭的说法,所谓直上直下,说的是脉弦且长的形状。而脉象中的两尺不实,说明下焦之气化不固,因为下焦有虚脱之象,所以冲气很容易挟胃气上冲。”
严世真详细的给云树讲解张景的病原理、脉象分析与病缘由,便停了下来,留云树去思考。
云树想了想,“若要医治,是不是要解肝火,降胃气,控制好冲气?”
严世真听了云树的话非常高兴,“正是!降胃、敛冲、镇肝,兼用凉润滋阴之品,以养肝血,清肝热。”
“义父,药方要怎么开?”
严世真慢慢道:“药方啊,生赭石(轧细)一两,灵磁石(轧细)五钱,生怀山药八钱,生龙骨(捣碎)八钱,生杭芍六钱,玄参五钱,柏子仁五钱,云苓片三钱,清半夏三钱,石菖蒲三钱,生志远二钱,镜面砂(研细)三分。前面的十一味药煎汤一大盅,送服朱砂细末。药理之书你也看了,且辨一辨其中的药性与君臣佐使,想想这方子好在哪里?”
云树不再说话,低头开始琢磨。
“树儿你回来了?”张景一脸欢喜的忽然跳出来,把沉思中的云树吓得一个激灵。
“你是从哪里跳出来的?要吓死人啊!”云树捂住胸口皱眉道。
张景尴尬的指了指头上的树叉,道:“早起就不见你,她们都不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我好一顿找。”
云树小大人似得对张景展开一番训诫:“这里是我家,我还能逃跑不成?景哥哥你多大的人了,还爬到树上吓人?”
张景挠挠头,“没想吓你,就是看到你回来了,太高兴了。”
严世真看着七尺男儿张景被云树一个小孩子责怪,竟然没有生气,想笑,却没能笑出来。这个家伙也这般看重树儿,打定主意要做树儿的爹爹?不行,一定要赶快把他送走。
张景这般认错的态度,云树反而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走吧,回去用早饭,然后吃药。”
“我不喜欢吃药。”张景咕哝道。
云树头大,“病了就要吃药,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
“我没病。”
“你。。。”云树想说,没病你把我卖了又带回去?没病你非要说我是你儿子?可是义父在这里,她只好把话咽回去。“我让你住在这里,就是为了给你医病的。你既然坚持自己没病,那用完饭就回去吧。”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这就要赶我走吗?”张景心情一落。
“昨日之前我们从未见过,你找我做什么?”
严世真还从未见过云树与人说话这般针锋相对,毫不退让,类似于争吵。
“我,我。。。”
眼见张景的眼神又开始有些不对劲,云树再度软下心,不敢再继续打击他,换了语气哄道:“那留在这里,用完饭,用药,好吗?连我都不怕吃药,你这么胆小,我会笑话你的。”
听到云树的话,张景的眼神有所好转。“我吃药,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吃药。”
云树无奈的吸了口气,“走吧,进去吧。”
“我可以牵着你进去吗?”张景羡慕的看着云树被严世真握着的手。
云树看了他一眼,“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不可以吧?”说完不待他回答,牵着严世真进了院子。
张景愣在原地后悔。为什么昨天要卖了他?开始的时候,他明明对自己很好的。
严世真有些惊讶云树待张景的复杂态度,更惊讶云树有着昨晚的软弱哭泣,有着方才的天真烂漫,可是她大人的一面成长的如此之快,严世真有些怅然若失。
走了几步,云树怕他又病,回头道:“还不进来?”
意识到云树还是有那么一点关心自己的,张景的心中的阴郁又消散开,忙跟上去。
饭后,余宏坐着牛车又去了县城。昨日本是要打探改革的消息的,可是因为云树的事给耽搁了,云树受了伤,所以今天他独自去县城打探消息。
云树看着张景喝完了药汁,又欲作呕,便把一碟子蜜饯递给了他。确定药安全的进了张景的肚子,云树便回自己屋内研究医书去了。
辛坦之从云树那里搬了不少书,也回屋看书去了。严世真则研究他积攒的那些药材资料,翻翻写写,忙得不亦乐乎。
应娘在后院洗衣服,花娘在厨下收拾准备午饭事宜。
张景一个人在院中无所事事,闲的慌。在云树门前转了好多圈后,终于轻轻敲了敲门,他又听到了那个稚嫩的声音,“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