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不宜久待。
诺里斯等人尸首的存在,有碍观瞻。
待得觉光歇息差不多,便晃晃悠悠爬上甲板,一行四人在罗伯特的护送下,重回小镇旅馆。
刚一回到房间,林诚合就按捺不住今夜的所见所得——
“师父,觉光和法明不是我们南明人”
“那他们也不是和尚”
“为什么觉光能施展类似‘请鬼术’的术法,我们道家却不行”
林安礼虽然也好奇,但现在不用凭空瞎猜了:“真相如何,明日自会知晓。”
林诚合道:“要是老和尚骗人呢”
“他都已经暴露身份,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如若我想,与他拼杀,他即便会施展术法,以今日消耗来看,不会是我对手!”
“我若要杀他,他唯有饮恨。”
强大的武力代表着绝对话语权。
老和尚术法虽然诡异,但法明‘变狗’后,也对自己怀揣忌惮。
更别提这种术法以‘精血’支持,就老和尚那个身躯,哪怕有鹿血大补丸,又还能被掏空几次
林诚合听了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而他又回想今天没能帮上门,变作苦瓜脸:“师父,我到底什么时候能修习武道”
“你才十二,再等一年也不迟,早练伤身,适得其反。”
“哦。”
师徒俩有一搭没一搭回忆一夜见闻,等到小徒弟睡着,林安礼就开始入定练气。
武道是以内气为支撑,若后天内气足够精纯壮大,破体而出,便是归返先天之境。
至于修真筑基法,林安礼就摸不着头脑了,注心观里也没有相关法门。
或许……
龙虎山有呢
但想要探寻着一切,都要等回归南明了。
至少三年内,林安礼是想都别想了。
就算从西海岸出发,也需十三个月之久,而既然已经到了北美,美利坚十三州肯定要去看一看的。
从西海岸到东海岸,又是十月之久。
去一年,回两年,三年时间遥遥无期。
不过即便如此,林安礼也抱有期待。
觉光大师验证了术法的存在,那这个世界等级深度就远比自己所想象的厉害。
林安礼这具身体也不过刚满二十岁,有足够的时间探索未知。
至于对前一世的牵挂……
牵挂不了一点。
无父无母,无妻无子;
烂漫自由,热爱旅行,没想到前一世没能有机会的邮轮行,穿越后直接坐足三个月,还横跨太平洋到了美利坚。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
第二日清晨。
林安礼师徒起身后,与法明碰面,他在楼道内小声道:“林道长早安,我师父还在休息,待师父苏醒,我再来请您前去座谈,昨日匆忙,小僧未来得及向道长致谢,烦请莫怪……”
法明是挺有礼貌的,比林诚合这小子强多了。
林安礼颔首表示无碍,就一同下楼用餐。
饭后,前去寻找罗伯特。
昨日被攻陷的狼藉已经全部收敛出来,贸易点有一套自己的管理规章制度。
夏日之时,死尸不停灵,以免产生瘟疫滋生。
早期贸易点都很谨慎,稍有一点疾病苗头,就是大本营团灭的结局。
来到港口码头。
船上也在作清理,又见罗伯特在极远处的礁石滩上搭建起焚烧台,正将死尸焚烧,所得灰烬会被潮水引入大海。
等有人见了林安礼,就将罗伯特叫来。
罗伯特今年三十岁出头,年轻力壮,他早年是大西洋航线船员,因极具航海天赋,在贵族老爷面前崭露头角,为他投资了白天鹅号,最终决定开辟南明航线。
如初到港时众人的欢呼所言,白天鹅号是迄今为止第四艘穿越太平洋平安归来的商船。
“林道长,尸体都处理差不多了,我早晨询问了印第安的勇士,他们说明日就可以出发,前往大河部。”
林安礼并不着急:“觉光大师身体抱恙,且看他怎么说吧!”
“应该的,应该的,昨夜若非觉光大师和法明小师父显现神通,也不会让麻烦迎刃而解。”
“另外。”罗伯特拽着林安礼师徒走到安静处,小声道:“林道长,此次去往大河部,就全靠您了!”
“大河部如果愿意收集皮草,对我们出售,一次的出货量将抵整個贸易小镇三个月的收货。
毕竟我们人手有限,而大河部却有四千人之多,更没有人能比他们熟悉这片区域的环境。
各国猎人如今所能踏足的,还只有外层林区。
若想深入内部,只有寻找向导。”
罗伯特将一应情况讲明,林安礼当然明白这块利益蛋糕有多大。
不过是否能够促成,还须看大河部能感恩到什么程度。
最后更重要的一点是……
“我能得到什么”
罗伯特一愣;
他猛地感觉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道家居士,而是一个精明商贾。
不过偏是林安礼这幅态度,让他更为欣喜……
只有喜欢钱的人,才愿意去赚钱。
否则费尽三寸不烂之舌,也难以促成此事。
“林道长,你我合股,我出运力,占七成;您只需促成此事,白拿三成!”
“待我送您回返南明时,我在南明贸易所得的货款,可以方便您直接进行货币兑换。”
罗伯特算有诚意了,三成绝不算少,毕竟林安礼要作的事情也不多,只是敲开贸易大门。
而他也够鸡贼。
心知林道长终会离去,以后三成利润还是属于他,这等同于生意买断。
“成交!”
积累第一桶金返回南明,就能放开手脚作很多事情了。
此外,留下罗伯特的人脉,还能继续跟他作远洋贸易,赚取钱财。
二人一阵热聊就到了中午。
这时回返旅馆,觉光就醒了过来;
他应是会一些调息养气的功夫,加之药物调理,气色比昨夜好上不少。
饭后,觉光依承诺邀请林安礼师徒座谈。
倒也没回房间,而是在旅馆外摆上一张桌子,晒着太阳,喝着罗伯特殷勤送来的茶叶——
“林道长,觉光大师且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派人招呼我就是。”
他知趣没有打扰。
觉光喝着家乡的茶水,脸上浮现一丝慰藉:“贫僧也没想到这一行背井离乡就是一年,却还未抵达最终目的地。”
“贫僧倒是不怕客死他乡,只是不忍这徒儿不得照应。”
“林道长想知道什么,大可发问,只求以后贫僧若有什么意外,道长能带法明一同归去。”
法明眼中含泪:“师父,您别胡说。”
这师徒一副和谐场景,让林诚合都不免动容;
只是林安礼嗅到一股老奸巨猾的味道。
信息坦诚本就是昨日达成的共识,现在又托出苦肉计搞什么临终托付,老和尚是要便宜占尽。
他根本就没接茬,直接发问:“觉光大师是满人”
觉光嘴角抽搐一下,没想到林道长年纪轻轻,竟然腹黑如此……
“是,贫僧父亲曾是八旗督军,满蒙结亲时有了我。
我五岁时父亲犯下重罪,被开除旗籍,本要举家流放宁古塔,出京时幸得我师父搭救,师父言称我与佛有缘,便入妙应寺剃发受戒。”
林安礼奇怪道:“据我所知,流放宁古塔要么死在路上,要么终于目的地,没听说过谁能中途获救的。”
觉光道:“我师为藏传格鲁派隐世仁波切,曾得皇家赐紫,享有皇家恩典。”
这就不难理解了,仁波切那可是所谓的“转世”大佬,再有皇家赏赐袈裟衣袍,身份尊贵。
林安礼继续问道:“我知大师其实想去的是佛郎机,阴差阳错才至这新大陆荒芜之地,请问大师此行目的为何”
觉光沉默了一下,却还是信守承诺道:“求买火器营造配方与工匠。”
这话一出,林诚合直接炸毛:“满清亡我之心不死!!”
林安礼则回忆历史,满清入关前已有红夷大炮产出,才有攻打明朝之力。
不过这个时空因崇祯的历史偏差,西洋科技与产物接触受阻。
如今南明与外界交流甚多,而清朝则被局限了海上贸易。
但林安礼还有好奇:“如此大事就派你师徒二人前往就算得了配方与工匠,又如何带回北方”
觉光道:“可绕行岛国,再至天津海港;而此事也只作尝试,至少朝中并无明令,只下达了暗旨!”
林安礼默默点头,并无什么怨怼之心。
而他的表现反而让觉光疑惑:“林道长就不气愤南明与大清势同水火,贫僧以为道长会……”
“会大开杀戒”林安礼笑着反问,“那你又为何敢于坦白”
觉光大义凛然:“因贫僧许下承诺,出家人不打诳语。”
林安礼不想显得格外不同,只道:“即便论及国之大事,也是等你我归返故土再算,于异国他乡,你我便是异邦人,本该相互扶持,觉光大师可赞同”
“阿弥陀佛,贫僧赞同。”
林安礼继续道:“大师既是佛教弟子,为何会巫觋术”
“而术法又是如何施展的”
觉光意味深长的笑了,竟帮林安礼补充道:“林道长是否还想问,那土著少女的妖异之态,又是如何出现的”
林安礼点头,聚精会神凝视着对方。
觉光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
“我知林道长为何对那巫觋术看重,因道法脱胎于古老巫术,可偏偏如今时代,道家术法施展不得……”
“与之相同,我佛教法门同样受阻;”
“但我师行走四方,却意外发现,巫觋术竟可显现神通,有别于佛法、道法!”
“因而,我自幼修习佛法,也得关外大祭司指点巫觋法术。”
林安礼皱眉:“受阻的原因呢”
觉光道:“时候未到!若要细讲……林道长可知我佛家学说中的‘三时之时限’——
正法,像法,与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