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然,你这是……”两个姑娘有点不可置信,再三确认之后才肯定了,眼前这个举着一大堆布料,头发凌乱,满头是汗的狼狈“村姑”,确实是上学时候,人们背地里喊着“上海小姐”的资本家小姐苗然。
上海小姐是一种带着矛盾的尊称,意喻着时髦又娇气的千金小姐,又有不以为然的讽刺意味。
“你们好。”苗然不想回答她们的问题,一时又有点想不起她们的名字,只能含糊着打招呼。
“嗤你这幅样子真该叫明宇哥看看,不知道看过之后还会不会用兰质蕙心来形容你。”两个人回过神,其中一个长着尖下巴的刻意上下打量了苗然几下,充满讽刺意味的嗤笑出声。
“你别拽我,我就是要说,什么上海小姐,不过是i本家的狗崽子!”另一个拽了尖下巴一下被尖下巴挣开,对着苗然狠狠的唾了一口。
“我记得你爷爷当年有两百多亩地,还娶了四个老婆……你说我要是把这个告到革委会去,他们会怎么对你嗯”苗然退了一步,躲开尖下巴的唾沫,微微皱起眉头,她没想过会见到苗然的同学,本以为几年过去再见面的话,有了变化,大家肯定也不会发觉,没想到竟然这么巧,不过不惯是苗染还是苗然,都不是好欺负的,她凑到尖下巴的眼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警告她。
“你!你胡说!我爷爷是根正苗红的贫农!”尖下巴惊慌了一下,瞪着眼睛恶狠狠的看向苗然辩驳着,表情却有那么一丝丝慌乱。
“嗤你爷爷是贫,可不是农,搞好自己的成分再来说话吧!还有,你可以问问曹明宇,琼楼遇宇,蕙质兰心这话到底说的是谁。”苗然说完,扬着下巴,摆出一副上海小姐的款,用怀中的布料撞开两个人,指使气昂的走了,等出了百货商店,到了一处稍微背静点的地方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苗然其实也心虚的很,一个是怕被对方感觉不对,二就是真怕对方大庭广众之下真跟她撕破脸,到时候毕竟伪造了身份的她吃亏,苗然擦擦额角的冷汗,看看左右,哀叹了一声,她果然跟这个县城犯冲!
既然来了,肯定要把事情办完,苗然急行军似得办完事情,坐上了回村的客车,总算松了一口气,希望那两个同学只是路过,然而这个希望最终还是被打破了。
六九年的三月,伴随着春天的脚步,除了下乡的知青大潮之外,还有中苏边境的珍宝岛冲突,以及首都的某些事件,不过这些都没有影响到青山沟人民的生活。
“苗丫头,你真打算跟着去啊”吉庆叔站在苗然身边,一脸的不乐意,他不想去,看到苗然主动报名,还觉得她有点傻,大冷天的,进什么山,在家里干点啥不好。
本来三舅爷说的三月三,指得是农历,结果进了阳历三月,廖军就闲不住了,跑过来几次,要不是三舅爷阻拦,他能立刻带人进山搜寻去。
逼于无奈三舅爷跟五爷爷牛大叔几个商量了一通,见着这几天天气不错,也不像有风雨的模样,便决定派几个好手跟着廖军进山去,不然这小子老是转眯缝的打主意,要是让他们偷偷的去了,到时候这些官皮再在山里出了事儿,麻烦的还是青山沟。
苗然第一个就报了名,她等这个机会都已经等得抓心挠肝了,此时听了吉庆叔的问话,也只是笑嘻嘻的点着头。
同去的还有何建国、陈强、吉庆叔和大壮叔四个人,何建国和大壮叔身手好,陈强苗然机灵,吉庆叔是搭头,因为上次的关系,想叫一个熟悉点的大人带路罢了,廖军对于陈强和苗然两个小年轻还不是很信任,相对来说吉庆叔最老实,比较好撬开口。
廖军那边带了两个人,苗然只顾着兴奋没记住对方叫什么,就只记得一个姓张,一个姓赵,路上吉庆叔还小声的跟苗然嘟囔,说是一个张龙一个赵虎,苗然回头瞅瞅褪去了一层风干皮变得白白嫩嫩的廖军忍不住噗笑,这位可不像包拯,反而有点展昭的味道。
毕竟不是打猎,他们只需要带能够勉强过夜和防身的东西,轻装简行,到达铁索桥也只用了前两次一半的时间。
苗然把披在后背的狼皮斗篷卸下来折好,放到后背的面袋子里,这还是何建国年前得到的两张狼皮之一,赶着年前求着村里的大娘帮忙做了一条褥子一件斗篷,怕苗然冷,暂时借给她了,进山之后,雪地负重难行,苗然得轻装上阵,所以才拿下来收好。
吉庆叔和二壮叔在“张龙赵虎”的帮助下拉着铁闸把吊桥又升了起来,苗然这才想起来,上次她就觉得不对的地方,以青山沟的条件,应该没能力修筑这样一条铁索桥,尤其是前几年大炼钢,竟然没有把铁索拆去融了,所以这个桥的来历也是个问题。
桥那边跟这边,就好像差了两个月的时间,从桥上下来,就可以感受到脚下的雪层,基本上没怎么变薄,廖军终于有点相信三舅爷的话了,这会儿进山确实不是好选择。
苗然缩在何建国身后,跟着他的脚窝前进,从年前到现在,下了不知道几场大雪,村里那边尚且有日头能晒晒,这边却全是老林,把阳光密密的挡在上头,所以脚下的雪非但没有化得痕迹,反而薄薄的冻了一层脆皮,一个不小心踩到凹处,整个人就陷进去拔不出来。
这也是三舅爷说的雪窝子,还有只结着一层冰的水泡子,踩进去就跟掉进亚马逊丛林的沼泽一样,渐渐的沉下去被活活淹死。
日近响午,他们终于到达了第一个扎营地点,窝棚已经被风雪吹塌压垮了半边,窝棚背后的洞里,那处拇指粗细的水流竟然没有结冰,众人便商定在这处休息一会儿,吃过午饭再赶路,因为轻装,这次他们没有带锅,陈强掏了一个带提手的铝饭盒架在还没完全倒塌的简易灶上烧了一饭盒的水,每个人分点对着冷水喝了,又特意烧了一盒单独给苗然灌在她怀中的水壶里。
几个人刚刚掐着夹肉的馒头准备开吃,就见着骡马不停的骚动起来,二壮叔跟何建国急忙收了手里的东西,捏住qiang,摆出一副防备的姿势,廖军几个觉得不对,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个橘黄色的身影飞速的从山林中穿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呜呜”的叫唤着,猎户出身的二壮叔和见猎心喜的吉庆叔几乎同时举起qiang,却被何建国一把给按住了qiang管。
“它们在逃命,我们应该对付的,是它们身后的家伙。”何建国的话让几个人心里一凛,能追着狐狸跑的,首先得是食肉动物,跑得快的食肉动物。
“嗷呜嗷呜”紧张了片刻,山林中都再无动静,廖军他们正想说是不是搞错了,就听到一声嚎叫,抻得长长的声音传得远远的,让众人都变了脸色。
“不好!它在传信!”二壮叔言简意赅的一句话点破了大家最害怕的事实,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树林中已经转悠出两只灰白色,呲着牙的身影来。
“速战速决!”刚刚阻止了二壮叔和吉庆叔的何建国第一个端起枪,对着其中一只的脑袋就开了一qiang,他拿着的是一把八成新的双筒猎qiang,这一qiang的威力极大,那狼即便是感觉不对躲了一下,仍然被崩掉了半只耳朵,血和疼痛,激怒了它和它身旁的同伴,灰白色的身影闪了两下躲进林中,再次传来的嗷呜声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多。
狼群,到底是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