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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非常急切,眼下虽说脱离了危险境地,但更大的危险,还隐藏在暗处。
箭兵,这等神出鬼没的间谍机构,在陕西再度张开了獠牙,让他分外紧张。
间谍能够做的事情太多了,挑拨离间、贪污受贿、传递虚假信息,甚至于暗杀活动,这些家伙都可以做到。
朱棣真正心中忧虑的是,自家二哥的死,是不是也和箭兵有一定的关系。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西安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更不乐观。
牵扯到胡元余孽,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简单,这些家伙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光复大元,将老朱家的江山搅个天翻地覆。
他的急切道衍看在眼里,道衍一皱眉,道:“道长,你着相了,你觉得这样的小喽啰,会知道具体的行动计划吗?”
不等朱棣说话,道衍神色陡然间严肃起来,小声劝道:“殿下,你太心急了,这一路上的表现,你不觉得与平时的你,大相径庭?”
“心急……我心急了吗?”
朱棣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道衍的目光有些复杂,两人对视良久,朱棣最终颓然的点了点头,道:“老和尚,也许吧,是我心急了。”
他有意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但是道衍似乎并没有这个想法,颇有些咄咄逼人的姿态,将朱棣的内心一层层剥开。
道衍的声音很小,只够两人听闻:“殿下心急,老衲能够理解。西安乃是秦王朱樉的封地,他是你的二哥,自懿文太子死后,他就是圣上的嫡长子,按道理来说,他才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人。
当时,老衲与你密谋之时,这是其中一种可能。在你之上,还有晋王朱棡,按理来说,这个位置,怎么也不会轮到殿下。
所以,当太子之位真的落在殿下身上时,老衲的惊讶实在无可估量,也佩服圣上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之前,老衲便已经与殿下言明,你乃太子,未来的皇帝,不应当与臣子争,只需从中调停即可。殿下向来从善如流,自然知道这件事情,行事大有改观。
但如今,秦王的死,让殿下乱了心神。一方面,他是你的二哥,你们一同长大,兄友弟恭,他的死,让殿下感觉到了一种悲伤。
同时,殿下心中,应当也有几分松气,甚至是一份惊喜!因为潜在的威胁,突然消失,殿下的地位,则会更加稳固。”
道衍的话如同一种魔咒,将朱棣心神中那一份隐藏的面目揭露开来,赤裸裸不加掩饰,丝毫没有在意朱棣的身份。
对此,朱棣似乎已经很是熟悉,当年道衍入得北平,成为庆寿寺的主持之后,两人就经常在密室合谋,所谈论话题,和现在相比,更加恐怖。
道衍就像是一只不断蛊惑的恶鬼,撩拨着朱棣的神经,但毫无疑问,这也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人,否则早被朱棣砍了,哪还有密室合谋的资格。
现如今,朱棣感觉这房间就是当初的密室,道衍似乎又变成了那只恶鬼,将他的心理一层层剥开,然后直接摆在他的眼前,告诉他,你有野心,你有能力,你有资格,你能成为皇帝!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道衍,如同在密室之内的模样,道衍心领神会,继续道:
“老衲曾经说过,人心复杂多变,难以揣测,殿下虽贵为储君,但也在所难免,此乃人之常情。
圣上的手段殿下最为清楚,他想立谁为太子,无人能够阻挡,阻挡者就要为陛下所杀。
秦王之死,消除了殿下心中最大的心结,这番幽微的心态,让殿下的表现发生变化,在所难免,但可以理解。
第二方面,殿下太自负了!”
朱棣皱眉反驳道:“自负?自从被册立为太子之后,我夙夜兢兢,不敢大意,唯恐出现纰漏,何来的自负一说?”
道衍摇了摇头,道:“殿下所自负的,是自身强横的武力。”
一句话,直接将朱棣的反驳之语打了回去,恰如道衍所言,他对自身的武力,有着充足的自信。
朱棣向来喜欢征伐,酷爱骑射,又常年在军中厮混,谦虚一点讲,以他现在年富力强的年纪,就是军中健卒,他也丝毫不虚。
这一点,从他之后靖难之役中的表现便可看出来。
《明实录》中多有记载:上将轻骑数十,绕出城西,先破其二营。适炳文送使客出,觉之奔还,急起桥,我军散断桥索,不得起,炳文几被擒。其麾下登城大骂。相距二百余步,上引满射之,应弦而毙,城中惊惧……
……扵是复进战不已。敌众飞矢如注,上所乘马凡三易三被创。所射矢三服皆尽,乃提釰左右奋击,釰锋缺折不堪击,乃稍却。
……敌五千余骑来追,上按辔徐行,俟追者至,其先锋出阵挑战,上发一矢射之,应弦而毙。敌退而复进,但先出战者辄射殪之,敌乃惧,不敢逼而退……
……敌出千余骑来追,上勒马注矢待之。其追骑将近,上射殪一人,其余众稍止。已而复来,又射殪一人。如是者三,乃却……
……上以数百骑挑之,虏众迎战,右哨先与,虏敌阿鲁台率数千骑当中坚,上躬率精骑千余,径冲我阵,虏军大呼,人百其勇,矢下如注,阿鲁台失色堕马,虏骑死者相枕藉……
无论是靖难之役,还是远征漠北,朱棣的个人武力都让人眼前一亮。
细数历代皇帝之中,能同朱棣一般,亲自冲锋陷阵之人,实在不多。
道衍见朱棣不说话,自是知道他已觉得有理,便继续道:
“殿下喜欢冲锋陷阵,每有战事,必冲锋在前,的确勇武。像如今寨中山贼土匪,殿下视之如土鸡瓦狗,老衲也能理解。
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万金之躯,如此冒险,实在让老衲心惊肉跳。
此番若非老衲早有预料,殿下恐怕要同那私盐贩子一般,被挖出心肝,供奉神明了。”
朱棣红着一张脸,辩白几句,道:“谁知道这土匪山贼一出来就是一大波人,王化之下,未免也太过于夸张。”
“这问题老衲之前确实没有想到,但还是要提醒殿下,切莫以个人武力为荣,你不是军中兵卒,你是统帅,是储君!”
“我受教了,老和尚此番多亏了你搭救。”
朱棣点了点头,将话记在心里,而后又好奇问道:“老和尚,你方才是怎么挣脱开绳索的?我试了许久,实在是无从发力,难以挣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