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见到已经有鬼怪爬上来了,就知道商不法的那招靠不住。
张三朝着周围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一栋特别高大的酒楼,约莫有四层,估计应该是酆都县城里最大的酒楼了,便马上用木系术法,让周围的树木都开始扭曲生长。
须臾之间,不断生长的树木的树冠便组成了一道绕过两排民房能抵达酒楼的斜坡通道。
“所有人,快去那个酒楼!”
张三在后面大吼的同时,开始冲上去对抗从沟壑之中爬出来的鬼怪。
商不法拿出来恢复炁的丹药,吞服了两颗之后,也冲了上去。
刑部的几名武人其实都不想继续战斗了,毕竟他们原本的工作就是协助押送,打仗这种事情有镇武司有当兵的,哪里还需要他们出手。
可现在商不法都冲上去了,他们无奈,只能也跟上去。
此刻,副将得到了队伍后面的情况,马上下令高喊道:“护住树冠通道,让百姓先过去!”
周围的士兵们马上用手中的武器和周围的鬼怪搏杀出一条让百姓能走上去的道路。
等到百姓差不多都跑到了对面的酒楼之中后,士兵们陆陆续续顺着树冠通道爬过去。
在最后面断后的是一个個脸上写满苦哈哈的刑部武人,以及依旧还在和周围的鬼怪奋力厮杀的镇武司武人。
而张三,则是在最后面负责断后。
保护着所有人都退到了酒楼附近,张三注意到酒楼的一楼门外,已然有不少鬼怪正在靠近。
“一楼的,将门板挡住,不要让鬼怪进来。还在外面的,跟我来!”
张三喊着的同时,用木系术法操控,让树冠的一些枝桠向着二楼的窗户处扭曲,然后带着人顺着窗户进入到二楼。
这时,张三才注意到,商不法一只手不断在空气之中用炁画出一串串符文,另一只手却拉着一名官员。
刚刚的激战之中,张三还以为这些当官的都死了呢。
可万万没想到,还被商不法救下来一只。
很快,大家都顺着二楼的窗户退了进去,张三看了一眼商不法旁边的那位刺史,又看了一眼商不法。
刺史似乎明白了什么,马上朝着商不法和张三拱手施礼:“两位救命之恩,在下施不报没齿难忘。”
商不法笑着摆了摆手,一脸谦逊地说道:“我们这一次的任务就是将你们押送到京师,让你们平安,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张三冷着脸,看着商不法展示完自己的讨好型人格之后,这才开口。
“之前我遇到一只鬼,他给我出了一道选择题……”
张三便将自己遇到方相然后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听到张三要在救官员和救百姓之间做出选择,商不法不由得大惊。
一旁的刺史施不报此刻吓得浑身颤抖,身上厚重的脂肪上都荡起了层层波浪。
此时,周围的百姓脸上的神色也都很紧张。
毕竟没有人可以忽视自己的生命。
“张三,那你选了什么?”此刻,看着张三的表情,商不法已然有了很不妙的猜测。
张三笑了笑,反问道:“商不法,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商不法刚想要脱口而出说救官员,毕竟他这一次来的任务就是协助镇武司将这些官员押送回京师。
可当自己注意到周围那一张纸酆都县百姓朴素而充满了渴望的脸时,他张开了几次口,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张三笑了笑,扭头朝着一旁的此时施不报看了一眼。
“施刺史,您来说,如果现在需要牺牲您一个人,让我们所有人都得救,您,愿意吗?”
施不报连连摇头,一脸惊慌地回答道:“不愿意,我当然不愿意,我的命也是命啊!”
张三笑了,继续问道:“那如果牺牲这里所有的百姓,我刚刚看了,这里应该至少还有五六百名百姓,你愿意牺牲他们来保全你自己吗?”
施不报一脸坦然地点了点头,用本应如此的语气问道:“不然呢?”
张三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扭头看了一眼此刻在二楼的这些百姓,问道:“如果让你们当中的一个来当这个官,然后你死,就可以救这里的五六百名百姓,谁愿意?”
听到张三的问题,施不报长出一口气。
在他看来,张三应该是会想办法救自己的。
毕竟自己是堂堂一州刺史,没有理由不救自己啊!
这时,百姓之中,有一个皮肤黢黑且粗糙的汉子站了出来。
“我愿意,只要我死之后,好好照顾我娘和我家里的娃就好。”
接着,又有一个乞丐站了出来,笑着说道:“他事儿太多了,我就一个人,死就死了。临死之前当回大官也值了!”
接着,一个妇人站了出来,虽然看上去有些胆怯,但还是咬着牙非常坚定地说道:“我娃没了,夫君也没了,我死正好下去陪他们。别以为只有你们男人不怕死,我们女人,不比爷们儿差!”
这一刻,刑部的几名武人都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之前和鬼怪拼杀,他们不如镇武司的武人勇武,但当时还可以说自己对这种鬼怪不了解。
可现在面对此情此景,他们想到自己,却是发现自己竟然都没有站出来牺牲小我的勇气。
甚至连商不法都有些震惊。
因为在商不法的印象中,生活在整个统治结构最下层的平民百姓,他们就应该是愚昧的,无知的,贪婪的,自私的。
可为什么,我现在亲眼看到的和我之前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二楼之中,沉默良久。
唯有施不报心满意足地微笑着。
他知道,自己安全了。
只是就在这时,一道鬼影忽然顺着窗户伸进来一只手,一把抓住施不报的后衣领。
施不报吓得一声惨叫,往旁边跑的同时,抓住身旁的一个妇人便推了出去。
妇人撞在想要趁机爬进来的鬼怪的身上,直接被鬼怪勒住脖子,将妇人拉走。
而施不报却是摔倒在地上,惊魂未定。
商不法看着刚刚的那一幕,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施不报,你不是当官的吗?你不是应该爱民如子吗?你不是作为一州刺史应该守护一方百姓吗?你刚刚……到底在干什么?”
咆哮声中,商不法感觉自己曾经十八年建立的世界观,开始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