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就在杨子清所在房间的隔壁,一张暖玉床榻上,歪着身子跟自家侍女对弈的白衣女子拈起一枚棋子,嘴里笑道:“哎呀呀,老底都被人掀光啦!”另一个侍女立在一旁,轻轻给她打着扇子。
“圣女若是在意,等她睡熟了,洗去她的记忆便是!”跟她对弈的白衣侍女随后放下一子,不在意地提议。
“那怎么行呢?随意更改客人的记忆是不礼貌的!”圣女嗔了一眼自家侍女,毫不犹豫否了这个提议。
“那您说,还能如何?”白衣少女丢下手里的棋子,轻轻鼓起了腮帮子,冲淡了周身的清冷气息。
“要我说呀,还能等客人自行上门啊。你说是不是啊?天音姐姐?好久不见啊。”圣女也将手里的棋子尽数丢下,直起了身子,冲着空气的一处轻笑。
“谁?!”圣女的意思是屋子里神不知鬼不觉进了旁人,可她们却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两位侍女一下子警觉起来。
倒是那位圣女浑不在意,挥挥手道:“不必紧张,一个故人而已。你们下去吧,我跟故人叙叙旧。”
“是。”侍女的天职就是服从,圣女已经发了话了,两位侍女也不再坚持,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空气中,被圣女盯着的地方慢慢现出了一个飘着的人影,赫然便是本该在天音琴里休息的天音!
“果然是你。”天音面色复杂,缓缓落下,走到圣女的跟前,“你想做什么?”
“别紧张啊,天音姐姐。我如今,又能做什么呢?”圣女一点儿都不意外天音的到来,维持着坐姿不变,还有闲心给天音斟了一杯茶。
“南羌特产,紫岩茶,增强神魂的,你试试?”挥袖将茶水递给天音,圣女大人笑得温良。
“多谢你。”出乎意料地,天音并没有拒绝,而是接过茶盏细品了起来。圣女见此,笑容更大了。
“你要见她吗?”喝完喝茶,该聊的还是得聊。天音放下茶盏,目光直视圣女大人。
“不了吧,还不是时候呢。”圣女歪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我若现在便执意见她,你会跟我翻脸嘛?”
圣女柔荑托腮,问得认真。
“会。”天音思考了一下,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那我便不见她啦!我可不想跟你打架。反正总有一天,她也会来见我的!”圣女得了回答,菱唇微撅,话说得有些怨念。
“就不能,让她当个普通人,安安稳稳过一生吗?”不同于圣女的散漫,天音这话说的,甚至有些悲怆。
“我愿意啊,可我说了又不算。天音姐姐,你当那些人,费尽心思寻找她,真是为了她好啊?别天真了!”盯着天音看了两秒,圣女忽然笑了起来。
“桐华!”天音似受不住圣女的这个笑,声音微微大了一些。
“嘘——你不想让她听到吧?”被称作桐华的圣女大人无视天音的沉重,素手轻轻放在嘴上,笑得没心没肺的。
天音似被拿住了命脉,真的安静下来。
“你不必担忧,至少她还有千年的轻松时光。千年之后,说不定她自己就倦了呢?”桐华素手一撑,站起身来,摸出一把小银剪,竟还有心情亲自去剪了剪那燃着的烛花。
她是真的喜欢剪烛花,每次秋玉都要特意给她在的地方换上蜡烛。
天音只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一时间,屋里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烛花噼啪爆开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桐华终于剪完了烛花。一转身,发现天音还在,似是被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走?”
“你若是不准备见她,那个夏盈,又是怎么回事儿?”天音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另外一个。
“免得她还要提心吊胆,走不出去啊。”桐华答的理所当然,“怎么,你想让她一直留在这里?我是没什么意见,她若是看上了哪处地方,给她便是。”
“不,不用了。”听了桐华的话,天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你看,我愿意,你又不愿意。既然这样,你还要怪我多此一举,徒生事端?”桐华这话说的像是天音多么无理取闹一般。
“我还以为……”天音似乎也有些愧疚,声音低低的。
“你还以为,我是别有居心,就是看不得她好。”桐华的声音微凉,神色也不复之前的漫不经心,“天音姐姐,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心疼她,我们这些人,哪一个对她不是既感激又心疼?”
“可是天命,有时候就是这么操蛋,光心疼有什么用?就是想以身替之,人家还觉得你不够格,不许这样呢!”美人薄怒,说脏话也依然是美人。不仅如此,无端端还多了几分鲜活之气,不像之前,看着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了。
“桐华……”看着这样的桐华,天音第一个反应便是去捂她的嘴,不许她再说下去。
“不过是骂一句,你紧张什么。”桐华反而半点不放在心上,一手拿掉天音捂着她的手,“我凤凰一族都落到如此地步了,还不许我骂一句了?”
敛去怒容,恢复原来的漫不经心,桐华瞥了天音一眼,似乎都带着惊心动魄的力量。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天音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
“呵,你过来,就是来招我伤心来了?”桐华一点儿都不喜欢这种情绪,她凤凰一族,还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若你自己不伤心,谁能招得动你的情绪?”见桐华这样,天音也重新打起精神。这个锅,她不背。
“你啊,大名鼎鼎的神器天音琴,这世上,有几人不会被你的琴音所惑啊?”气氛渐渐缓和,桐华也开起了玩笑。
“行了,我本来就是来见见故人。如今故人也见了,旧也叙了,待会儿天可能也快要亮了,你走吧,我就不留你了。”说笑归说笑,收了笑意,桐华又恢复了之前的慵懒和漫不经心,开口赶人。
“要走不也该是你走么?天都快亮了,不回你的圣女宫去?”天音才不惯这人的臭毛病,抑郁的情绪抒发出去,至少这段时间,这人没她表现得那么脆弱。
“天天待在圣女宫,骨头都要待酥了!”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桐华伸个懒腰,到底准备走了,“行了,不必送了,我走了!”
话音刚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看着就这样空了下来的屋子,天音轻轻叹了口气,也隐去了身形。
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