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娘和轻玲皆目露惊惧,这般的话岂能胡说?
“姐儿,侯爷之死已是由大理寺丞与卿审夺,并由林家父子作证,以及圣上亲笔定下的,乃为外虏蛮夷所害,若非十足证据,万莫胡说,惹火上身。”
听到卞娘的话,沈安雁垂下眸子,她总不能说这事是听前世那个万梦凡所说的吧,故而一叹,“卞娘,你可记得这事之后,外虏境内是如何流传此事的?”
卞娘稍微作想,才方答:“他们皆否认派了细作行杀害侯爷之事,不过,他们与我们交恶多年,否认也是或可理解的。”
说到此处,卞娘看向她,“姐儿莫不是因此才怀疑的吧。”
沈安雁摇头,“自然不是。”
她牵起卞娘满是粗糙的手,真切实意的触感让她回想起前世与卞娘的最后一面,便是卞娘用这般的手紧紧攥着她,让她顾念己身,护好自己。
想到此处,她不禁心神一动,垂下眸子道:“是因我做了个梦。”
“梦?”
沈安雁点点头,“梦见父亲托梦与我,说所害之人并非外虏而是林家。”
“林家?”
卞娘和轻玲皆被此话震惊不已,“可是林国公府的那个林家?”
沈安雁冷冷一哂,“自是那个林家,不然世上还有谁能杀害父亲?”
这句话确是了,沈侯爷从军经年,战无不克,攻无不胜,故此才有‘常胜将军’一称,故此可见武功之高强,治兵之严谨,哪能轻易让敌军混入军营?
除非是身边最为熟悉又武艺精湛之人,方可有几分把握。
而这般的人放眼京城也不过二人。
一是自家的二爷。
二便是林家,林啓了。
林啓同侯爷一般,皆为武将出身,身手自不在话下,并且世袭爵位,细算下来,身份比侯爷略略尊贵几分,不过虽是如此,但是林啓与侯爷共事许久,遇到大敌多是一同出征,共议战事,从未论身份高低,也甚少有矛盾。
卞娘有些不信,“姐儿,您怎忘了,沈林两家可是世交,并非您与林小公子已有婚约,不过两年便会由林家下聘迎您过门,从此沈林两家便为一家,他们怎会自断一臂?”
见到沈安雁站在廊下,漆黑的夜里,唯那双眼睛明亮透露坚定,便不禁劝说,“况且,姐儿如此怀疑只是凭一介梦罢了,怎能够当真?”
沈安雁望着卞娘笃定的面容,心中暗叹。
前世就是因为如此,父亲之死,林家洗刷嫌疑才洗刷得最快。
可是万梦凡是林淮生的妾室,接触的莫不是与林家有关的人与事,她能说出杀害父亲的凶手另有其人,势必与林家脱不了干系,并可能大有文章。
“我自然希望这仅仅只是梦,是我胡思乱猜的,可是卞娘,自打我做了这个梦后,只有我现下想起父亲,心中难忍安稳。”
言谈及此,沈安雁面色凄然地攥紧卞娘的手,“卞娘,今日此话既已脱口,索性我不得再求你一件事了。”
卞娘忙道:“姐儿,您这话便折煞老奴了,您有何想法直说便是,老奴必定答应。”
沈安雁点了点头,遂看向轻玲。
轻玲莫不惶恐,心道自己只是房中二等丫鬟罢了,怎能受听如此隐事,倘或这事便这么罢了,那也还好,权当自己受姑娘信任,可若这事泄露半分出去,头一个拉出来的便是自己。
虽如此想法,但她却是面色肃然地行礼,“姐儿,您放心,奴婢与卞娘皆是一样的想法。”
沈安雁这才睃巡了片刻,确定无人之后,方一手拉着一人,娓娓道:“今日这事,你们只需心里知道便好,毕竟若是被旁人知晓,我再想细查下去,便是一件顶级难事了。”
两人点点头,皆应诺下来。
沈安雁便又道:“如此,少不得你们帮衬我一二,共同查一查此事,若非林家所为,也算是还他们一个清白,了我心安,倘或确是他们,也不枉我查此一遭,替父报仇。”
言谈及此,卞娘即便不信哪里还不会应的,遂回握住沈安雁的手,坚定道:“姐儿您放心,老奴必会鞠躬尽瘁,护您之周。”
卞娘此话并未虚妄。
毕竟,前世的卞娘便是为护自己没了命的。
那时她因见识林淮生本来面目,感情破碎,不由对林淮生冷面冷语,这将林淮生逼得心中发恨,于是强迫她与自己欢爱。
沈安雁自是不依,况且当时她已有身孕,故而拼命挣扎,这才使得屋外的卞娘听见,情急之下推了门进来,也没顾后果上来拉扯林淮生,将他拉了个大仰趴
这样使得林淮生怨恼异常,当即命人将卞娘乱棍打死。
想到此处,沈安雁不由鼻尖一酸,只念着是自己间接害死的卞娘,故而难忍哭意,埋头低语,“卞娘,何苦说这般的话,叫人听着心中酸苦。”
卞娘轻声一叹,想及此时姑娘因失怙而心下敏感,听不得这般子毅然决然的话,故而抚着她的手,轻轻拍弄。
“老奴只是恨自己卑躯之身,庇护不及。如今侯爷撒手去了,老太太年事已高,早不问宅中悉事,只让顾氏一介妾室称大,顾氏又偏心着她的儿女,任由着二姑娘对你怒骂诘责。”
沈安雁听着眼眶潮湿,正欲说还有叔父在,却听得一声细碎声,尔后便是男子对话起来。
主仆三人瞬间神凛,沈安雁忙拉着卞娘二人躲到不远处的假山敛息静听起来。
“沈侯爷身死,太后顾念他的功德,对沈侯爷加封进爵,并赐黄金万两,珍珠玉帛百箱,以随敛葬,想来也算是极尽荣华名禄了。”
声音潺潺,似玉珠撞地之清脆,撞得沈安雁心内咯噔一声,立马便听出此声乃是当今五王爷之子,谢泽蕴谢世子。
是她从前的同窗。
亦是她从前心生暗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