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要搬着花盆退下。
沈安雁叫住她,“我父亲方入土不久,家中白绸虽都撤了下来,但到底不适合整这些艳丽堂皇的东西,你下去顺便也把你的衣服换掉吧,倘或被人看见,便是我不说你,旁人也少不得多嘴几句与你。”
几番周折的指错,让承沐心中终是怨忿难平,可她到底不敢和沈安雁说什么,只得强撑着不快的脸庞,应诺道:“是奴婢疏忽了,奴婢立马下去换。”
说着,硬邦邦的施礼退下,等到槅扇门外那道身影消失不见,沈安雁才又问道:“后来呢?大哥哥可有去认错?”
卞娘面色微凝,“姐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少爷的性子,平素被顾氏骄纵惯了,哪会轻易低头,两人关系便僵持下来,顾姨娘又上了二爷房子说了一通,指责二爷的不是,说侯爷死了,二爷便有些不知礼数,竟用那些污言秽语埋汰大少爷的名声,二爷风寒本就未好,接连几次怒火攻心,这才.......病了。”
沈安雁冷冷一哂,“大哥哥什么性子,顾姨娘心里没点数吗?那顾姨娘无非就是想趁此次机会,抓住叔父的话柄,让人觉得叔父是想越位霸占沈家,如此顺理成章辅助大哥哥坐稳沈家家主之位。”
卞娘有些担忧地深一叹,“若真是大少爷成了沈家家主,姐儿你今后日子怕是不好过。”
沈安雁却是用纤纤食指绕了绕垂在胸前的发丝,道:“大哥哥坐不坐得上沈家家主都还未可知呢!叔父如今是镇国将军,位列朝中一品,又管沈家军,集军政于一身,况他为人向来刚直,从不徇私,早些年便跟着侯爷处理沈家家事,除去身份,论地位,论资质,都比大哥哥好太多了。”
卞娘点头附和,“的确如此,二爷一向公正,怎会对沈家抱有想法,只是二房那边,肯定会为了家主之位恶意欺压二爷,人言可畏,只怕.......这家主之位会落入大少爷囊中也说不定。”
沈安雁却是摇摇头,“不会的。”
卞娘惊疑地看着她,“姐儿,你如何这般肯定不会?”
沈安雁的生母过世早,方老太太又因身子缘故,一向不问琐事,故以沈家中馈便由顾氏把持,且沈方睿还是家中唯一男丁,单单论起这点便比沈祁渊多了不少的优势。
甚至可以说,沈方睿必定会成为沈家家主。
但是有人遗忘了这么一点,沈方睿再如何流着沈家血脉也不过只是十五岁的小孩罢了,况且因顾氏管教不当,从小便在外招惹是非,现今方方大了,便敢驱虫逗鸟,眠花宿柳。
如此一个品行不端之人,如何能管得了沈家?
方老太太必定不会见到此事发生,任由沈方睿将沈家如此庞大的家业给败落了。
这并非沈安雁的猜测,而是前世真真切切发生的。
沈祁渊会在方老太太的庇护下,暂领沈家家主的位置,并出售管理家务,一直到沈方睿及冠才让与了。
沈安雁将前尘往事过渡了一遍,弹了弹胸前的交襟,徐徐道:“这几日去给老太太晨省时,可见了老太太对顾姨娘的脸色?方老太太不问世事多年,却也不代表会亲眼见着沈家大旁落顾姓。”
卞娘听之恍然,可又不免担忧,“只是,老太太她甚少和二爷接触,不知二爷为人如何,会支持二爷吗?”
沈安雁看着卞娘盈盈一笑,“卞娘你莫不是忘了我?”
卞娘听到怔住,“姐儿,你的意思是.......”
沈安雁点点头,望着铜镜里的自己顾盼生辉,脸庞白净秀气,抚了抚发鬓,起身道:“叔父病了,也该我亲自去拜望拜望了。”
渥宁阁。
沈祁渊抱恙不起,又因顾氏诚心与他下马威,特意遣散了他房中的下人,故以只有一个贴身侍卫容止在身旁伺候。
容止端着滚滚浓药,看着备懒的下人,登下来气,“你说,你巴心巴肝的为沈家做了这么多事,你瞧瞧他们领情吗?便是这些个下人也都见风使舵,拜高踩低的货儿!”
容止今年约莫二十年岁,五官虽不比沈祁渊妖孽,但也长得实为端正,又因贴身跟着沈祁渊,长期耳濡目染,气质便分外凛然,加之常年练武,又多了些雄伟气概。
他最初不过是军营里的七品校尉,因沈祁渊看出他的实力,便较为青睐他,容止也不负他所望,短短几年时间,便爬到了如今虎贲中郎将的位置。
沈祁渊便顺水推舟,让他成了自己的贴身侍卫,几乎不离身。
沈祁渊从榻上裹衣起身,看着浓浓汤药,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转到书案边,“我不需要他们领情,况且我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我的人手派进来。”
容止急得只应那句热锅上的蚂蚁般,“是,将军,您不需要他们领情,可是您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吧,您如今岁数也不小了,是该考虑成家立业了,你想管沈家的事,到底能管得了多久?”
沈祁渊听到他这话,眸光有瞬息的茫然,很快又回复锐利的清明,“我自有打算。”
容止这算是气得半死,也不劝了,将药推到他跟前,“是是是,一切尽在将军的把握之中,可便是如此,你也该先顾念自己的身子,将药喝了罢。”
沈祁渊这下是变了脸色,吐出不利索的几字,“先放着。”
容止轻呵,“众人道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大将军,谁知竟怕这小小的汤药?”
沈祁渊翕了翕口,方要说话,门外有人来传话说是沈三小姐过来了,听闻二爷生病了,前来探望。
容止道:“怪哉,沈家竟还有个小有良心的。”
这话一毕,容止便觉得脊背发凉,侧目而盼,却是沈祁渊凉凉的视线扫来。
容止登时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沈祁渊迫不及待地道:“让三小姐快回去吧,我如今正值病中,恐过了风寒与她。”
只是这话还未撂完,便见到一身月白襕裙的沈安雁登门入室,弯着唇道:“叔父好生客气,竟拿这般说辞拒我于门外,前些儿日子才说的不必拘礼倒是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