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祁渊摆手示意他无须多礼。
东家有了底气,这才接着道:“这婢子在店铺里被小人拆穿时还嘴硬了一番,但小人瞧她的样子,便知她并无那般的胆量行这欺诈拐骗之事。”
东家嘴角勾起几分得意的笑。
“果不其然,那婢子一进了大理寺,被响木一拍,官人一吓,便哆哆嗦嗦竹筒倒豆子般,通通招了。”
东家偷偷觑了一眼沈安雁,见她脸色稍霁,这才表达自己的来意:不为邀功,而为护主。
“但事关沈侯府名声,小人不敢擅自作主,只得来向三姑娘禀报。”
有了前事作佐,方老太太很难不将此事与沈安霓联系到一处,心中暗怒这二姑娘被顾氏过于纵性,养得是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事都敢做。
她眯着眼,冷哼一声,“三姑娘,此事你招还是不招?”
沈安霓身负掌掴嫡女和勾结逃犯两大罪名,已然是惶惶不安,这事若再招揽下来,只怕妥妥的去庄子。
况这本就不是沈安霓亲自谋划的,再观看大姐姐与哥哥,便如树倒猢狲散,此刻只紧着自己,哪还顾得上她?
那她凭何白做这个善人,苦乐自己?
沈安霓心下打定主意,便哭作起来。“祖母,此事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从未叫人去三妹妹的店铺捣乱,还请祖母明察。”
老太太失望地摇头,“这等如此下作的招数,除了你还有谁能想得出?”
沈安霓心中怨恨难消,被这一句激怒,竟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是大爷,昨日在母亲院子里,听他说要想些法子,管教管教三姑娘,以此便让老太太法不责众,姨娘也免了赔钱的责罚........便是今日我所作所为,也皆是听他指使。”
沈方睿此时更是怒上心头,分明还没有查到自己头上,这个好妹妹倒是先将自己供了出来,生怕这罪名落到她的身上。
沈方睿平素泼皮赖脸惯了,只有他占别人便宜的份儿,岂有别人反咬他一口的事儿?
故他气愤异常,也开始倒打一耙。
“祖母,你万不能听她乱说,我成天只知顽闹,岂能懂这些计谋,我方才本想替二妹妹求情,没想她竟是害怕惩罚,让孙儿去做这个替罪羔羊,此事本就是她从中挑拨……”
“你胡说!”沈安霓气得胸脯起伏不定,“明明是你先提的……”
沈安雁默然观望这兄妹俩当着一屋子的人互相指责,这才真真明白了何为狗咬狗。
又瞥了一旁暗自着急的顾氏,沈安雁有些感叹,以“刚正不阿,高风亮节”作为祖训的沈侯府,却养出这样两个自私自利的东西。
若是真的让顾氏一家掌权,沈侯府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念及此,沈安雁呵道:“闭嘴,既然你二人互相推诿,寸步不让,就且看大理寺如何论断。”
沈安雁冷冽精锐的目光落在东家身上,眉梢微挑,露出一二分看好戏的足意状儿。
“东家方才不也说了?那婢子什么都招了,且听东家如何说,便知到底是谁在推诿,谁在假词?”
沈安雁望向东家,“东家,你说说,那婢子到底是何人指使?”
东家援袖拭汗,嘬嘴暗计较起来。
早知沈家后宅如此勾心斗角,必定只派人来递个信儿,断不会来淌这潭浑水。
毕竟这等得阴私,可不是自己这个外人能知道的。
虽心有余悸,却无法脱身,东家自知不能将沈方睿供出来,便使了个心眼,“小人不知,只听官爷提起这婢子名为醉柳。”
“醉柳?这名字倒是耳熟。”
老太太皱着眉,似在思索此人的来历。
在旁伺候的王嬷嬷附耳道:“老太太,这醉柳是多年前管事处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的,本在我身下当差,后被大爷要了去。”
沈方睿见此事已经败露,便不再揪着沈安霓不放,而是将罪责推到了醉柳身上。
“祖母,这醉柳确是我院里之人,可孙儿竟不知这贱蹄子胆敢背着我去三妹妹的铺子上闹事,还请祖母明察!”
老太太恼羞成怒,大拍桌子起身没等呵斥一二句,便觉头昏脑胀,眼前漆黑一片。
众人只看老太太扶着额重重跌回位子上,心胆皆提了起来。
好在一旁的王嬷嬷眼疾手快,扶住了老太太的身子,有惊无险,老太太没伤着磕着。
沈安雁到底有些不放心,老太太却摆摆手,“有些头晕罢了,先处理要紧事。”
老太太近几日夜里总是不好安眠,想必是被后院这些子麻烦事扰了心神,方才许是动了肝火,损耗了精气。
王嬷嬷深谙其由,便劝道:“老太太,可得当心您的身子,不如就将这什子劳心劳神的事,都交给三姑娘和二爷处理。”
两个被提及之人倒未说什么。
沈方睿人等却是整个心都揪起来了,只是弗敢多言,怕再恼了老太太。
王嬷嬷不顾众人如何心思,只站在老太太身后,推拿起老太太的头。
半盏茶的功夫,老太太有些浑浊的眼睛才慢慢清明起来,看向东家:“继续说,我老婆子还有几口气儿,倒是要听听这几个混账还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
沈安雁觉得不妥,想劝阻一二,却被老太太沉肃的目光制止下来,终是作罢,只听着那东家带来的小伙计继续说起这事。
这小伙计倒是没有东家老成,并未深想,便将自家掌柜交代的事说给沈安雁听。
那伙计身材瘦小,嗓音却洪亮,也不吞吞吐吐地让人厌烦,便一五一十的将上午发生的事情说与众人。
“三姑娘,小人是义祥当铺的伙计,早些时候有人来当一个霁红釉玉壶春瓶,掌柜见成色极好,便与那人谈好了价钱,正欲成交时却发现钱柜内的银票银两通通不见了。”
此时老太太倒是也有急了,“竟有此事,可知损失了多少?”
伙计轻轻点了点头道:“那客人便指责起当铺哄骗与他,掌柜将客人请去内堂吃茶,自己略略一算,加起来当有五千两,可掌柜将当铺内的伙计小厮都问了遍,却并无线索。”
沈安雁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五千两并不是小数目,心中有气,语气便略显沉重,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
她对着伙计便呵斥起来:“前几日我去店里查账时,便告知过你们掌柜,若是遇见什么无法解决的事便差人来问我,若认为有必要报官,可先通知官府再差人来寻我,如今却是然忘却了?”那伙计从沈安雁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不满,连忙低下头解释:“三姑娘所言,掌柜自是铭记于心,故小人来侯府之时,掌柜已派了店中的小厮前去报官,这时想必大理寺已经在着手寻察了。”
沈安雁闻言便放心了许多,“如此便好,也不枉我亲自为所有店铺一一嘱咐。”
她这话方顺着一口气松落出来,下一瞬便又是问:“只是这钥匙,一向是由掌柜妥善保管,此人敢盗窃当铺银两,又能窃取钥匙,必定是当铺中人,若不及时报官,恐让人携银两逃出城去。”
正欲派人去大理寺打探消息,却没想看门的小厮来禀,说是官府已经派了人来,正在门外等候,说是有些事情要询问沈方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