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羲如今不能去私会情人了, 于是就想写封信给他,又不知写什么好。现代的情书,他估计不会太欣赏,光写律诗绝句又太短了。想他那个身份, 估计有上千岁了, 她尽量迁就他那个时代。
于是她写下:【瞻彼淇奥, 绿竹猗猗。有匪君子,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 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 绿竹青青。有匪君子, 充耳琇莹, 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本来她还想写个自己有多想他的情话,可是她又觉得看他回什么信给她才写那些,女人头一回就一点不矜持会掉价。借《诗经》中的话, 怎么也含蓄一点吧。
尹羲将纸张折起来, 正要出客店去外头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招来青鸟寄信,忽见公孙凌出了房门,问道:“羲儿,天都黑了, 你要去哪儿?”
尹羲忙将信塞在袖子里, 说:“我……我出去走走, 看看星星月亮……”
公孙凌顿了顿说:“我陪你去吧。”
“啊?这个……”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尹羲呵呵干笑:“没有,能有什么事儿呢?难得下山来,不想每天只能练功……听说这里的面挺好吃的……”
公孙凌说:“你服了辟谷丹也这么贪吃。走吧。”
尹羲落在他后面, 暗想中纠结:有你在,我怎么让青鸟把信传出去呀?白天时都在赶路,她自然只有晚上送信了。
阴历四月并没有灯节,古代的夜晚街头大部分地方都静悄悄的,只有客商多的地方开着许多酒馆旅店还在营业,或者青楼楚馆也是晚上营业的。
尹羲和公孙凌找了一家酒馆,尹羲点了辣味鲤鱼和两碗面,再点了一壶女儿红,这大晚上的只能吃简单一点了。
尹羲将鱼汤倒在面里,又淋上了醋搅拌均匀,尝了一口,只觉酸菜爽口,她才感满足。
不要以为这个世界有不符合历史的的辣椒,身在蜀西北边境也对麻辣食物唾手可得。如果蜀中人爱吃辣,那一定不包括修仙门派。山上入室弟子们大部分不太吃东西,而外门弟子和杂役则大多吃素。
尹羲见公孙凌也要学她的吃法,连忙准止:“师伯,这是鱼,你认识吗?你应该吃素的。”
公孙凌目光泠泠,说:“我连鱼都不认识吗?我已经还俗了,无所谓。”
尹羲这才没有阻止,轻叹:“师伯不当掌门还了俗,大家都觉得挺可惜的。”
公孙凌垂下眼帘,说:“你觉得可惜吗?”
尹羲想了想,说:“当掌门也好,不当掌门也好,都是缘也是劫。并不是说当上掌门,修行的路就一定顺利。不过,世人不怎么看。”
公孙凌淡淡道:“世人怎么看,与我无关。你的天赋千年难出一个,你偏偏选择做俗家弟子,不觉得可惜?”
尹羲想了想,说:“我天生喜爱自由,喜欢游玩,怎么出家?我出家人没有出家人的风范,只怕祖师爷要跳出来帮我剔除门墙才甘心。”
公孙凌说:“不可对祖师爷无礼。”
尹羲抿着嘴,翻翻白眼,但是并不反驳他的话。
公孙凌见她神情,又暗自无奈,他不知道怎么调整自己师伯的角色,可是他也不敢怎么调整。
公孙凌修仙久了,并不习惯吃没有灵气的食物,可是他决意堕入红尘,并不嫌弃了。
尹羲自斟自饮,他也示意给他倒点人间的酒,尹羲说:“师伯,你还是漫漫适应俗人的生活吧,别一步到位。”
公孙凌夺过酒壶,自己斟满一杯喝了一大口,呛得咳了两声,说:“不好喝。”
尹羲笑道:“这水不太好,若是用我们蜀山的泉水,酿出的酒一定好喝。我这次回家也没有什么礼物可带着我爹爹和娘亲的,我就偷偷盛行了好多水回家。给他们酿酒泡茶都好。”
公孙凌说:“你这么贪玩,但还是挺孝顺的。”
尹羲摇了摇头,说:“儿女都是父母的债,他们为我操心得多,当年我离书出走,他们一定也派人到处找我。”
公孙凌问道:“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尹羲思索了一下,道:“在别人看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是作。长安冠盖满京华,包括我在内的世家豪族女子从小学会了士庶有别,众生不平等,长辈教导我们两只富贵眼,一颗功利心,占尽天下之利,却又口称重义轻利。我们这些士家豪族女子被教导把实现富贵功利的希望都寄托在婚姻上,除了一场婚姻之外,我们没有被教导自己真心追求什么人生意义,或者就算有,一般来说也不是被鼓励的。我们大多数十五六岁就成亲,之后事奉婆婆、生儿育女、世家交际会很忙碌,一种麻木的忙碌,过着违心却踏实的生活。我不喜欢那种预定好的虚伪麻木的踏实人生,我不出来看一看这个天下,我又怎么知道什么可以让我从心灵里认同,真心无悔,平安喜悦。”
尹羲在古代已经经历过一回世家豪族小姐,甚至长公主的生活了——虽然她当长公主活得也很出格。她现在既对造反那世的奋斗方向没有兴趣,对一辈子就在古代宅门内和贵族女眷圈子的生活更没有什么兴趣了。
这不是说别的穿越女到正常古代侯门中踏实生活宅斗就是不对了,并无贬低她们的意思,因为遭遇不同。但是尹羲这种历练本事的女人又岂会甘心和她们站在同样的价值观圈子里呢?
公孙凌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女子,他心底的爱慕源于她还是“男孩”时的相处基础,爆发于发现她是女子之后的砰然心动,挣扎于男子本性的欲念,可是这时候发现这女孩还有这样的思想的。
公孙凌说:“不愿当掌门,也是因为我发现我不甘心那一条早就铺好的踏实的路。可是我真心想要的并不是当掌门。”
尹羲问道:“你想更专心的修行吗。”
公孙凌说:“我从小就上了蜀山,生命中只有仙道,我奉行太上忘情,可是我到底想放下什么呢,我原本就什么都没有。我就这样当上掌门,出家修道不过欺骗世人,可是将来定也骗不了自己的心魔。既然无法克服,不如遵从自己的内心。”
尹羲说:“你还能找到你从前同族的亲戚吗?”
公孙凌说:“我的长辈与同辈都去世了,我的族人晚辈我也一个都不认识,我也没有什么好念的。”
尹羲心想:不是为了亲人,那多半是为了女人,但是面对冰山师伯还是不要去掀人的底好,他又不是她遇上的那些恶心的男主。
吃过了夜宵,出了小饭馆,两人慢悠悠往客店走,尹羲想着甩开他去“寄信”,公孙凌本愿多陪着她走走。
忽听前头有女人的哭声,尹羲和公孙凌忙寻声过去看看,只见路边坐着一个人影,披着黑色的斗篷,露出白色的裙摆。
尹羲正想走近一些,公孙凌拉住了她,说:“我去看看。”
尹羲想到他的功力到底强了她两级指数,点了点头,公孙凌走近那女子,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那姑娘闻声轻轻抬起头,现在的光线虽然看不太清她长什么模样,可是那人影已经美得很了。
那姑娘像是有一分惧怕,没有说话,公孙凌又问:“你住哪里?”
那姑娘说:“我是从青楼中逃出来的清倌人,妈妈过几日要我接客了,我不愿意,我实在无路可走了。”
尹羲一听说是青楼中的女子,不愿卖身,不由得同情几分,不禁走近一分,问道:“哪家青楼,哪位老鸨欺负你?”
那姑娘说:“是城东柳树巷里的翠红楼李妈妈。”
尹羲问道:“你能不能自己赎身?”
那姑娘泣道:“我没有那么多钱,就算有钱赎身,赎身后又去哪里呢?”
尹羲问道:“你有没有心上人?”
那姑娘摇了摇头,尹羲真的无奈,青楼女子离开青楼又能去哪里呢,她总不能带回长安去吧。
尹羲说:“你一个人夜晚出来很危险的,不如我先送你回去,我教训教训那老鸨,她不敢为难你。”
那姑娘摇头,忽然起身来,走近跪到了尹羲面前,磕头说:“小姐,你就可怜可怜我,收我当丫鬟吧。”
尹羲蹙眉,无奈上前扶她,刚触及她的手肘,她突然双掌摧来,那掌上神力如排山倒海摧来。
尹羲大惊,千钧一发之际,便想起大梦洪荒时神龙经历万场厮杀,此时避不开了,尹羲一声长啸双掌如猛龙一样摧出。
尹羲一对上她的双掌,只觉欲被那排山倒海的力量绞碎,她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公孙凌大惊,一剑朝那姑娘后心刺出,但是那姑娘化为一阵白光,穿过了公孙凌的身子。
等公孙凌转身时,发现一个白衣缥缈的女子,手持一柄仙剑,看着他冷笑。
公孙凌厉声道:“你是何人?”
这“姑娘”正是陆玄霜的母亲。因为尹羲曾经数次骗过她的女儿陆玄霜,她也一心想尹羲尝尝被人骗的滋味,让尹羲的一片好心却得到这样的下场。
陆母冷笑道:“蜀山玉华派,我也想见识一下你们的功夫。”
陆母一剑朝公孙凌刺来,带着浩瀚的神力,压得公孙凌透不过气来,这是神仙对凡人修士的绝对压制。
两人过了三招,陆母一剑刺穿公孙凌的胸堂,正在这时天仙飞来一阵啼鸣,一只巨大的青鸟飞下来抓向陆母。
陆母大吃一惊:“凤种青鸟!”
青鸟虽然不及陆母的几千年修为,可是它是凤凰种,凤凰一族的地位高于九尾狐,有些种族优势。
陆母和青鸟斗了几个回合,心想:青鸟常伴神仙左右,难道是仙界有人知道我偷偷下凡来复仇了吗?反正我那一掌之力足够打死小小筑基期的尹羲,女儿大仇得报,现在走为上策。
陆母数剑压退青鸟,化为一团白光冲向云霄,青鸟没有追击,飞到地面,只见那个尊主强塞给他的笨蛋人类口吐鲜血一动不动躺在地上。
青鸟上前哀哀叫了几声,可是地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公孙凌虽然被陆母一剑刺穿肩甲骨,但是没有伤到心脏,他点了自己的要穴,提着一口气爬到尹羲身边。
他身子发颤,伸手去探尹羲的鼻息,那鼻息若有若无,再把她脉向,已然全无生机。
公孙凌痛苦地仰天长啸,喷出一口血来。
想爱却来不及爱,没有得到已然失去,这岂不虐煞他的心?
公孙凌抱起她,哀动缠绵地叫着她的名字。
尹羲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撕成一段一段一条一条的一样,全身剧痛,呼吸困难。
尹羲模模糊糊发现眼前的是公孙凌,提气问道:“师……师伯,你……你没事吧?”
公孙凌道:“羲儿,你别怕,我在这儿。”
公孙凌本就重伤,他仍提起灵力朝尹羲身上输进去,尹羲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我……你别为我浪费了灵力……”
公孙凌道:“只要你好好的,我的性命有什么打紧,我心甘情愿……”
尹羲真的以为自己要一周目失败,回炉重造了。她原来以为自己的任务已经是坐等成功的境界了,因为九尾狐被镇压,柳梦龙没有了钱财,以后就算想考科举,她也能秒杀他。
尹羲至今也不明白哪里来那么可怕的杀手要杀她,她从原主的角度能看到的剧情实在太少了。
如果来二周目,她一定在玉华派好好练功,这时候不来巴楚。
尹羲摇头:“师伯,不要做傻事,我……我和别人不一样,这个人间我没有呆够,我会回来的,你等我,我还来玉华派修行……”
公孙凌哪里听她的话,又输了灵力进去,尹羲昏死过去,公孙凌痛苦的嚎叫。
忽然夜色下跑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赵云卿,赵云卿是听到青鸟鸣啼才从打坐中醒来,一看尹羲和公孙凌都不在房内,怕有什么意外就找到青鸟鸣啼声的方向来了。
赵云卿朗声道:“师兄!怎么了?”
公孙凌说:“羲儿死了,她死了,我该怎么办……”
赵云卿忙蹲下查看,摸她的颈脉,说:“还有心跳。”
赵云卿忙扶起她,运功输进灵力,公孙凌这时才稍稍放心,这才想起疗伤的丹药。
他取出空间袋中藏的雪芝丸,喂她吃下三粒。
青鸟站在旁边看着,忽然探头来,叼起尹羲腰间的空间袋,倒出许许多多的东西来,包括好几桶的灵泉水。青鸟终于看到了一个白玉瓶子,叼了起来送到公孙凌和赵云卿面前。
赵云卿接过瓶子,怀疑地看着青鸟,青鸟又叫了一声。
赵云卿想起当初她取来千年血菩提给他,这药估计也是茅山的那位高人送的,连忙打开,又喂她服下三颗。
服下这续命神丹后,尹羲的气息才重了起来,赵云卿喜道:“有用!这药有用!”
……
尹羲昏昏沉沉时,似来到一株枝干断碎的“树”前,她见到这“树”的惨状十分难受,就像是一个完美主义强迫症的人一样的心态。
她努力地去修补那棵破碎的“树”,但将那断枝的地方努力“嫁接”好,可是缺少“雨水肥料”,尹羲到处寻找,终于找到一些“水肥”,她悉心地的为“树”“浇水施肥”,一心盼着它重得生机。
尹羲“浇水施肥”后,终于安心的休息了。
两日后的清晨,公孙凌拖着伤到了尹羲屋里,这时赵云卿正为她输了一夜的灵力,他十分疲惫。
公孙凌急问:“她怎么样?”
赵云卿说:“命是吊住了,可是仍然醒不过来。”
公孙凌说:“你累了一夜了,我来吧。”
赵云卿说:“你疯了,你之前已然输了那么多灵力给她。自己伤的这么重,还给她输灵力,你是不想活了?”
公孙凌闭上了眼睛,说:“我只想她好好的,她还想回家看她的父母。”
赵云卿怔怔看着公孙凌,忽然明白了过来,可是他难以接受这个答应,因为这个答应要颠覆他过往对公孙凌的认知。公孙凌一直是他的榜样,是玉华派弟子的典范大师兄,他的外表若雪山一样孤绝冰冷,可是他也是公正的,师弟师妹们都很服他。
赵云卿说:“师兄,羲儿是我的弟子,她对我很重要,可是你是我师兄,你对我也很重要。我不会让那么做的。”
公孙凌正要说话,忽然屋门落进来一道白虹,神光中走来一个雪衣美少年,两人都吃了一惊。
凡人修士都无法化为白虹,只不过轻身功法比普通人强,这人的功力只怕已渡劫成地仙了。
美少年走到尹羲身边,忙给她把一把脉,说:“把她交给我吧。”
公孙凌问道:“你是谁?”
美少年抬眸,淡淡道:“我姓洛,阿羲应该跟你们提过我。”
公孙凌和赵云卿震惊地看着他,他们一直以为洛凡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他确实是前辈,可是看起来是这么年轻。
赵云卿怀着希望:“你能救她?”
“能救。”
赵云卿顿了顿说:“好,我把她交给你。我们会去茅山接她的。”
洛凡并非远去茅山,而是去了附近洞庭湖中的君山,以搬山之术,搬来了居住的道观。
洛凡抱着她进屋躺下,看她伤成这样,若不是她吞了玉玲珑的龙气,早就死了。
可是这也是她欲修成正果,命中该有此劫。所谓无劫不成修行,无劫无成仙。
伤她的是得道之仙,洛凡也不能第一时间感应到她有危险,还是青鸟去报信,他才惊诧之下急匆匆赶来。
天道之下神仙是有定数的,不可轻易超过的定数。尹羲历劫修成正果,天道吝啬名额,估计最终也会让哪位神仙殒落堕入轮回,尹羲才可补上名额。
伤她的神仙主观恶意种下这因,将来只怕要承受这果。
伏羲精于八卦易数,可以说是算透天机,这些天道规则,洛凡自然也得了些真传。
洛凡虽然明白,可是看她伤成这个样子,仍然心疼不已。
……
尹羲在梦中当着“园丁”,料理着那棵“树”,眼睛那树已然重新焕发生机,“肥料水源”也充足,她心情愉悦了。尹羲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个“混沌世界”的“上空”打天一道窗口,尹羲被那窗口的光吸引着,她飞起身子往那“窗口”飘去。
尹羲飞入那“窗口”之中,忽然觉得身子往下掉,她应激之下,双腿连蹬。
尹羲猛然醒了过来,发现眼前的天花板有些熟悉,又见身旁盘膝坐着一个白衣美少年,正是她心念念的那人。
洛凡睁开眼睛,说:“身上还痛吗?”
尹羲摇了摇头,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洛凡说:“你伤的这样重,我能不来吗?”
尹羲也不由得有几分抱怨:“我这一生怎么就特别倒霉,总是受伤,我明明已经用脑子了,我没有那么笨,明明是好的计策,有用的方法,都会中招。这难道是拒绝当炮灰的代价吗?我就合该是炮灰吗?”
洛凡叹道:“你便是一心求道,众念皆寂,修行也不是容易的事。连我都是经过八十一劫难才能得道,何况你乎?”
尹羲惊诧:“像你这样的根脚都要经八十一年,那我想成仙不是八百一十难都不够?我完了,我不修仙了,我还是当凡人吧。”
洛凡蹙眉,说:“你不记得答应过我的事了?”
尹羲说:“可是我没准哪天就死了,一个接一个的劫,总会坑死我的。”
洛凡道:“你想我舍弃仙道,来跟你做凡人吗?”
尹羲忙摇了摇头,说:“我还没有渣成这样。那我们能开心几时是几时,我做一辈子凡人,也可以陪着你。”
洛凡轻轻叹道:“仙凡结合,多没有好下场。你不要怕修仙困难,你现在不是已经到金丹期了吗?”
尹羲惊道:“金丹期?!怎么可能?”
洛凡说:“你被歹人震碎了经脉、灵根,靠着上古神龙气护身,龙气吸纳无数灵力将你的筋骨灵根再改进重造,顺便结了金丹。玉玲珑若不是这样的圣物,九尾狐又何必冒险费心盗取呢?你本就天姿聪颖,有了这机缘再修仙又比旁人容易多了。你现在偷懒不修仙,将来总会有后悔的时候。”
尹羲听说自己已经是金丹期修士了,不由得信心足了一点,说:“好,我好好修仙。就算再被打成这样半死不活的,我也无怨无悔。”
尹羲努力坐起身,这时才发觉自己身上光溜溜的,洛凡也耳朵都红了起来。
“你肋骨寸断,我不得不为你涂上‘龙香筋骨膏’……”洛凡又转过身,出了屋子,带上了门。
屋中备好了灵泉水和衣服给她,她沐浴更衣后出了屋子才知这里并不是二茅峰,外头的景致完全不同。
天地浩瀚,崖岸见水波浩渺,洛凡一袭白衣坐在崖边的亭中抚着伏羲琴,琴声悠悠,心灵随之飞扬,心中装着的一切污浊之事都为之卸下,轻轻松松,释放灵魂回归于自然。
尹羲似在那魂归洪荒的记忆,如那条青龙自由地游荡在天地之间,她的精神为之豁然开朗。她听着连对柳梦龙的那种厌恶鄙视之感和不平之意都放开了,甚至那曾重伤她的人都不值一提。
尹羲走到洛凡身边坐下,就静静听琴,不忍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洛凡的琴声才停止,但是她的心好像还没有回来,回味无穷。
等她的心回归现实,身上余下的那些伤痛都缓和了不少。
尹羲坐在他身旁,脸皮甚厚地靠在他肩头,说:“你弹得真好听,明明是‘大乐必易’之曲,可是巧妙的组合与节奏居然如此悦耳。”
洛凡淡淡一笑:“你要不要试试?”
弹琴是古代世家豪族女子的基本技艺,尹羲在古代时当然学过。洛凡让了座,尹羲也不客气,当下手指拔动试音,但觉此琴琴弦一震,具有浑厚的穿透力,便是普通曲子由此琴奏来,亦是不同的感觉。这与现代的音频音响技术不同时播放的曲子给人的感觉不同是类似的道理。
尹羲纤指拔动琴弦,鼓一曲《高山流水》,是古琴曲,而不是后世同名古筝曲。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琴音回涤荡,尹羲觉身心畅然,收了最后一个音符,她也连叹“好琴”。
洛凡微笑道:“你喜欢吗?”
尹羲说:“这么好的琴,当然喜欢。”
洛凡说:“那就送你吧,若再有妖神攻击你,你用此琴奏出降魔曲,当能自保。”
尹羲看看琴,虽然极喜爱这宝贝,可也有难处。
“当敌人偷袭我时,我哪有闲暇取出琴来弹奏?我没有弹出曲调,都被人家砍成三截了。”
洛凡倒真没有想到这个难处,以他的实力,遇上再强的妖神都有能力取出琴来弹奏的。
尹羲说:“娱乐是娱乐,陶冶情操之用,打架是打架,还是实用为佳。你能不能炼什么‘捆妖绳’之类的,我打不过人家将她捆住就行了,这也不伤人家性命,不落因果恶业,多好。”
洛凡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现在没有,我寻到炼器材料后给你做一条。”
尹羲暗想:他这个沉默难道是因为被女朋友嫌弃礼物时的心情有些低落?嗯,还是哄哄他吧,尹羲平时玩世不恭,那混天魔女的本事总会让亲人爱人头疼,但是她也会哄男人的。
尹羲又拨动琴弦,此曲一时柔蜜清丽,一时绵绵哀怨,恰似女儿闺中情思。
尹羲望着洞庭山水秀丽,烟波浩渺,天边白云悠然,身边美男如玉如雪。
尹羲控制吐气呼吸,打开清悦的声线,唱道:
{风来云也到,雨也落了
云一被风拥抱,就哭了
再也忘不了,你对我的好
被你骗到连天荒也老
雨在风中飘
泪在我的眼中逃
逃到天涯海角找不到
我在雨中找
爱你原来是个牢
雨一停我也不见了
……}
洛凡从小学习的就是伏羲所作的寄情天地的雅乐或者降魔曲,便是历练时听过人间唱的《诗经》之类的曲子,曲调也很古朴。他头一回听到女子唱这样缠绵的曲子,牵动出人心底最浪漫的情意。
尹羲唱完《追风的女儿》,托着颊笑靥如花,撩着如玉少年:“这是‘前人’所作之曲,但我现在对此曲才有感触。你是风,我是云,雨是追着你的代价。”
要和神仙谈恋爱,总是她来修仙才好,总不能拖着他来当凡人,毁他千万年的道行吧?修仙当然要付出历劫受伤的代价,受伤当然要哭了。
洛凡轻轻揽着她的身子,秋水澄澈的眼睛波光潋滟,轻轻靠近亲吻她的唇。似微微一丝星火落入了干涸的荒原,火一点点烧起来,一点星火成了一堆火,一堆火成燎原之势。
男神总是直接许多,不会说什么情话。
尹羲的衣服渐渐被他脱下了,他的蛇尾缠住了她的大腿和腰,她只是吃了一惊,却没有推拒。可是神仙和凡人种族有别,他一动情就变出他的初始原形,他也没有学会控制不住,这种不同种族形态他也不可能实现与她交/合。
她以未渡劫的凡人之躯也受不起他的强大元/阳。
尹羲徜徉在他怀中,他脱了她的衣服,然后就没了。
他又将她的衣服用法术变了回去,尹羲呵呵干笑,推了推他,说:“我还小呢。你这尾巴好漂亮,平时我见着蛇有些害怕,可是你的尾巴长得特别清新脱俗,我都没有怕哦。”
洛凡收回缠在她身上的尾巴,尹羲又成好奇宝宝去探索他的尾巴,还伸手陶醉地摸起来。
尹羲没有发现她这行为有多流氓,这就好比一个女人去不断的摸男人的屁股和大腿。
洛凡神容妖冶昳丽,被她这样摸着怎么努力也变不回道身,他推开她忽然飞了起来,然后像是表演百米空中跳水一样,飞入茫茫洞庭之水中,不见了。
尹羲站在崖顶瞠目结舌,然后鼓起掌来,说:“可比‘跳水梦之队’精彩多了。”
(小剧场:是年初夏,女主一语至男主吐艳,即殁,单元完。)
……
翌日,洛凡决定一本正经了,不再受流氓诱/惑,只请她喝一喝茶,供些人间难寻的仙芝仙果给她。
尹羲与他说了别后在玉华派发生的事,还有当时受到突袭的前因后果。
“我也不知是什么妖魔,她要这样害我,可也没有要吃我。”
洛凡叹道:“不是妖魔,只怕是神仙。”
“神仙?神仙为何要为难我一个凡人?”尹羲想着许多八点档的电视剧,怀疑的看着他,说:“难道是你在仙界的风流债?”
洛凡目光凉凉地看着她,说:“胡说八道!”
尹羲说:“我肯定玩不过神仙,那我不是死定了?”
洛凡叹道:“对方应该暂时不知你还活着,她那一掌,就元婴修士也受不住,她估计不知道你得洪荒龙气护身,就算是刚刚气绝的死人,这口洪荒龙气也能让你复生。”
尹羲眨巴一下眼睛:“这么厉害?”
洛凡说:“打你的人最多只有天仙修为,洪荒神龙活过数百万年,那是什么修为呢?这口龙气也是天地初开的先天之气,多少修士想将之据为己有,化为己用,可是没有这机缘。”
天仙虽然成仙了,但是属于一般的神仙,理论上最多也就是活十二万九千六百岁。
尹羲苦笑:“但是她总会发现的,不会是她一直来打我杀我,我一路受虐吧。就算我不记仇,很痛呀。”
洛凡说:“历练还是需要的,但有我护着你,你不必太害怕。”
尹羲忽又道:“我师父和师伯不知到哪里去了。也该给他们报个平安。”
尹羲并不知道公孙凌受了重伤,因为公孙凌和陆母缠斗时,她已经被打昏死过去了。现在他们相隔太远,在传音符法力范围之外,所以联系不上了。
洛凡掐指一算,说:“他们往茅山去了,他们以为我带了你去茅山治伤了。”
“啊?你怎么不和他们说清楚?”
洛凡淡笑:“我不喜欢被人打扰。无妨,出不了什么事的。”
尹羲道:“我现在好的差不多了,过去与他们会合。”
洛凡笑道:“你不是想回家去看看你父母吗?乘了青鸟一日就到,何必奔波去寻他们呢。我让人给他们带个信,你的伤已然康复就行了。”
尹羲盘算着,自己要回家与父母亲人团聚,带着师父师伯,她总还要花精力顾及客人,在家里反而不得和家人先亲近亲近。
况且原著中她家人的设定就是非常奇葩的,原本唐朝该是很开放的,没有严苛的礼教,但是原主遇上采花大盗被金燕子救后,尹相爷就坚持要把尹羲嫁给和金燕子一伙的柳梦龙。那时柳梦龙还没有高中呢,大唐时门第极重,如太宗韦贵妃嫁给太宗是二嫁,可是人家韦氏门第高,照样嫁皇帝。如尹家这种骚操作若放在别的世家官宦人家是绝无可能的。
虽然公孙凌和赵云卿实际上有八十几岁了,可是看着不过是二十岁出头,她带着两个“年轻男人”同时回家,父母亲一误会,反而生出些尴尬事来。她一个人先回去,陈明自己在外的历练的学艺的事,打好了预防针后,父母再见到师父和师伯就不会误会了。
尹羲笑道:“你说的也对。我带着青鸟不骑,就像那个歌里唱的,‘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说起阿青,它欺负我,它会顾意飞很快,一下子高,一下子低,我每次都‘晕鸟’。”
洛凡莞尔:“凤凰种,高傲一些,这也正常。你也别嫌,这回多亏有它,否则我还一时不知你落了难。”
尹羲叹道:“好吧,我以后对阿青更好一些,它喜欢吃什么虫子,我也捉给它吃。”
洛凡见她说得有趣,忍不住转开头笑,尹羲见美男如花也不喜欢一本正经坐着,依在他身上,说:“我先回长安去了,你会来看我吗?”
洛凡沉默了一会儿,说:“阿羲,神仙不能直接掺合人类之间的是非的。”
尹羲嘟囔:“可我就是人类呀。我就要十五岁了,家里要给我安排亲事怎么办?”
洛凡抚了抚她的发,淡淡笑道:“你要是不愿意,哪个人类男子能强迫得了你?我要是对你的人生参与过度或者把你拘在观里,会害你修不成正果的。”
尹羲明白了:就如唐僧取经,孙悟空就说过,一个筋斗云就送着唐僧到西天了,可是佛祖观音就是要他陪着唐僧一步一步走到西天去。几乎每次取经团有难,他们都能得到人脉相助,可是该落难的还是要经历,后来有人相助又是另一回事。大约落难之后会有心境之上的改变,就如大道理人人都懂,仍然过不好这一生,可是真正经历过后的人就基本会有心境和智慧处理好世事。
尹羲懂是懂了,却抱着他的手,说:“我到底何时才能修炼到渡劫成仙,我一直在人间不得见你,我可得多想你呢。我又不能像柳梦龙那么无耻……”
她不可能这边和洛凡谈恋爱,同时又在人间另结新欢享着夫妻之情,家庭之睦,庙堂显贵。
洛凡听着前头的话还心软不已,可是后一句又暗自好笑,说:“你怎么就是记得那狐狸精的相公呢?”
尹羲不答,就冲他颊上亲了一口,洛凡无奈,本不想与她太过亲热,总会出现尴尬事,可是让他推开她,他实在做不到。
尹羲如古龙书中的女人一样,钻到少年的怀里,幽幽道:“上几回我落难时,你都能及时赶到的。”
洛凡道:“那时我刚好在江南一带,伤你的人也无力掩饰,我自然及时有感。这回伤你的估计是神仙做了掩盖,我在远方也一时不知。”
尹羲叹道:“我原怀疑你故意让我受伤,历这一劫,好重塑根骨。若是这样,虽是为我好,可是你也太狠了一点。”
洛凡暗自摇头,这都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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