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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崇郡造反
崇郡土人造反的事奏报到了朝堂上,众大臣们神色各异。有的气愤难平,更多的人是无动于衷。崇郡说是南楚的郡县,其实那一片都是蛮夷之地。自古就盘踞着十几只以狩猎为生的土人,他们有自己信仰的神,各族又有推举出自己的头人。向来不服汉人管治。南楚在那边设了郡县,几十年下来依然是蛮夷与汉人水火不容。
慕容修端坐龙座,看着底下群臣有见地的谏言者寥寥,不由心中恼火。因为萧世行私下向他索要的便是燕山一带。地方虽不大也无法管治,但是终究是祖宗留下的基业,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了他呢。更何况他才刚提出,那崇郡就反了,这不是太过凑巧了吗
他看着群臣,心中气得连连冷笑: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一群人都抵不过殷凌澜一个人的智谋!而且更令他生气的是,明知道这很有可能是殷凌澜的设计却还是不得不往下跳。
难道他能再一次毁了与萧世行的诺言吗还是他能有足够的精力派兵去平定崇郡之乱!他怒而下朝,群臣们面面相觑,都不明白皇帝在生气什么。
慕容修回到了后宫中,不知不觉竟又到了长明宫中,内侍正要前去通报,他忽地道:“罢了,去重华宫
内侍闻言,不由面面相觑,但是也不敢违背圣意,急忙上前领路。
卫云兮在殿中,有内侍匆匆而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卫云兮看着那茶鼎中还未煮开的清水,眸中的神色渐渐冷淡。她唤来秦七,淡淡问道:“皇上为何突然去了重华宫”
他低声道:“听说是早上淑妃娘娘吐了,疑是怀了龙嗣,皇上可能是因为这个所以去了。”
“啪嗒”一声,卫云兮手中的茶勺重重放在了案几上,她眸中冷色掠过:“当真
秦七看着她冷如冰雪的面色,犹豫了一会,才答道:“娘娘,这事也是免不了的,毕竟皇上一个月中也有几天在重华宫中过夜,这个万一也不是不可能的。”
卫云兮自然知道秦七说的对。苏仪身体康健,平日气色好,不是那种病怏怏的千金小姐,这么快有孕也是情理之中。而且慕容修要重用苏相国,所以他也不会很冷落苏仪,一个月总会有几日定是到了重华殿中。
卫云兮面上恢复冷淡,她慢慢搅动茶鼎的茶叶,美眸幽冷,慢慢说道:“再去打听。有什么消息立刻回给本宫知道。”
“是秦七连忙应道
到了中午,秦七很快打听到了。他松了一口气回来,对卫云兮道:“娘娘放心,重华宫那一位并不是怀了龙嗣,而是昨夜吃坏了肚子所以今早就吐了。”
卫云兮低了眼帘,拨弄着宫人剪来的红梅,淡淡道:“知道了。”看来身怀有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一次恐怕苏仪也十分失望。
秦七欲言又止,才道:“可是淑妃趁了这个机会把皇上留在了宫中了。奴婢还听御膳房说今夜皇上也要在重华宫中陪着淑妃。”
卫云兮的手微微顿了顿,她看了秦七一眼,从他眼中看到了他的担忧。
她忽地一笑:“这也不值大惊小怪的。你且去备点礼,晚一点本宫去看看淑妃。”
“是。”秦七退下。
卫云兮看着红梅,眼前的殷红颜色犹如苏仪那手指鲜红张扬的蔻丹。苏仪很懂得借故撒娇呢。可是慕容修向来是不买她的帐的,怎么今天倒是反常了。要彻底查清楚,那就得亲自走一趟了。卫云兮慢慢折下一支红梅,美眸中掠过细碎的冷光。她可不能让苏仪就这么乘了势!
卫云兮带着礼物,由宫人领路到了重华宫。重华宫虽不如长明宫那样宽阔雅致,但是也胜了装饰繁复,精美,一路所见雕梁画栋,处处精致,并不输长明宫多少。卫云兮还是第一次踏入这里,淡淡扫了一眼,这不由莞尔一笑,正所谓什么样的人住什么样的宫殿,一看就明白苏仪喜奢华,这重华宫比长明宫更富丽堂皇一点。只是可惜了,对慕容修这样的男子习惯了塞外苦寒,看不惯的是京城贵族们的奢侈攀比。难怪平日他不太愿意踏足这里。
她边走边打量。苏仪让女官扶着,匆匆而来,屈膝行礼:“臣妾怎敢让贤妃娘娘亲自来看望呢。”
卫云兮一笑:“同一个宫里的,自然要彼此多多走动。不知淑妃好些了吗太医怎么说”
苏仪眼底的失望之色掠过,不由自主地抚上肚子,恹恹地道:“也没什么,就是昨夜吃了一碗凉粥,今早就不适了。”
卫云兮看着她失望的脸色,道:“淑妃多多保重才是。”
苏仪扶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忽地问了一句:“玉贵嫔是几月临盆”
卫云兮看了她一眼,这才道:“大概开春吧。”
苏仪又沉默下来,卫云兮低了眼眸,宫中的女人为了子嗣都会变得疯狂,苏仪看样子还真的不死心。她又与苏仪说了一些话,苏仪振作精神,与卫云兮说了宫中一些事务。如今后宫中凤位空缺,苏仪与卫云兮各掌管了一半,虽然有些各自为政的意味,但是这表面上还是需要做点功夫。
卫云兮看到天色渐渐暗了,慕容修还未来,这才告辞离开。到了长明宫中秦七亦是回来了,他上前低声道:“启禀娘娘,奴婢打听清楚了,今日朝堂上在议论崇郡一带的叛乱。听说皇上听了各大臣们的起奏,气得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了。接着皇上就来到了重华宫。”
卫云兮闻言不由皱了秀眉:“崇郡一带的叛乱那与本宫又有何干”
她不过是一介深宫妃子,慕容修也应该知道她是决计不可能与这事有关的。
秦七善察言观色,他也隐隐约约知道今日慕容修到了长明宫而不入,不同寻常。于是安慰道:“娘娘放心,也许是皇上心中烦躁,正好那时候淑妃娘娘又来请了,所以皇上才会走得。”
他以为卫云兮担心的是这个。卫云兮却轻轻摇头:“不是那么简单。你下去吧,有消息再来禀报本宫。”秦七这才匆匆退下。
卫云兮的担忧在几日后得到了证实,慕容修一连几日都流连在重华宫中,这是从有过的宠幸。长明宫因得皇帝的未到来而变得冷冷清清。除了素日相熟的几个妃嫔,一些胆小的左右摇摆的宫妃便来得少之又少。
秦七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想要提醒卫云兮两句,但是却见她依然每日不急不缓。此时宫中关于萧世行的谣言渐渐盛了,谣言肆无忌惮,因萧世行常到长明宫便影射两人有染,所以皇上才冷落了她。秦七身为长明宫的内侍总管,狠狠责罚了宫中几个跟着嚼舌根的小内侍,这才稍稍镇住了长明宫中一干惶惶不定的宫人。
他对卫云兮道:“娘娘,再不出手制止这股谣言,恐怕天长日久,娘娘会反受其害。”
卫云兮一笑:“谣言并不能真正打垮本宫,只要皇上不信,谁也动不了本宫。”
“可是……”秦七犹豫着正要说什么,卫云兮已不愿再听,径直走了。
……
过了两日,萧世行忽地来到了长明宫,他一身玄青色劲装,外披了同色狐裘披风,脚上穿了一双及膝绣明黄龙纹马靴。发髻上束着美玉带,英姿飒爽,精神奕奕。引得一干长明宫的宫女芳心乱动,纷纷躲在了殿外偷偷看他。
卫云兮用完早膳,这才去见他。笑问:“萧王殿下是来找皇上的吗可是皇上并不在本宫的宫里。”
萧世行微微一笑:“可是本王是来找贤妃娘娘的。”
卫云兮身旁的秦七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卫云兮问道:“殿下有何要事”
萧世行笑道:“上林苑的御马场中新进了一批好马,想让贤妃娘娘也去看看。”
卫云兮明眸看定萧世行,笑道:“萧王殿下请稍后,本宫去准备一下便来。”
萧世行点头含笑。看着她逶迤而去。
卫云兮回到内殿穿戴起来,秦七在一旁唉声叹气。卫云兮看着他愁苦的脸,不由一笑:“秦公公不必担心。事情不会是你预料的那种结果。”
秦七见她主意已定,便不好再劝。卫云兮穿戴好便与萧世行一起出了长明宫。一路所见,宫人们面上皆是惊疑不定的神色。他们不明白明明谣言这么盛,两人却依然毫不避讳地结伴出行。
萧世行一边走,一边对坐在肩撵的卫云兮笑道:“世人所见只能是他们所想的那样。流言止于智者。娘娘不必介怀。”
卫云兮的面容隐在了薄薄的纱帘中,看不分明,她微微一笑:“萧王想让他们看见什么,就是什么。你我各取所需,不用向本宫道歉。”
萧世行脚下微微一顿,深眸中掠过惊讶,随即笑了,大步跟上。
到了上林苑中的马场中,果然高高的栅栏后跑着几匹十分神骏的战马。高大而充满了野性。侍马的内侍们都不敢轻易上前,只能让它们在马场中来回撒野奔跑。那些骏马野性未驯,眼露警惕,常常跑到了栅栏边想要冲出去。
卫云兮眼露欣赏,赞了一声:“果然是好马。”
萧世行面上流露傲然:“北汉的战马不是本王夸口,向来是最好的。”
卫云兮也曾听过卫国公说过北汉的战马高大善于奔跑,与南楚的战马相比实在是高出一筹。这也就是为何一两百年来北汉总是有着以武统一南北的野心的缘由。实在是北汉的骑兵骁勇善战,利刃在手,自然想要夺取更多的土地,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道理。
正在这时,两人身后响起不悦的声音:“朕竟不知爱妃也有兴趣来上林苑中看马了。”
卫云兮回过头,对上慕容修沉沉的深眸,心中不由讥讽一笑,这几日他日日流连佳人处,看样子也没有多高兴几分。
卫云兮与萧世行上前参见。萧世行这才笑着解释:“看着今日晴好,所以就顺口邀了娘娘前来。”
慕容修冷峻的面色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缓和几句,他看了卫云兮一眼,忽地冷笑:“朕竟不知爱妃是这么不甘寂寞的人。”
卫云兮仿佛未察觉慕容修的恶言,回头对萧世行柔声道:“天色已不早了,萧王殿下不是要一试身手的吗刚好让本宫开开眼界。”
萧世行一笑,打开栅栏大步朝着战马走上前去。
卫云兮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面上笑意越发深了。慕容修把这一切看在眼中,深眸中的恼意更浓,他一把拽过她,冷笑:“你还嫌自己的是非不够多吗”
卫云兮看着他紧拽的手,笑意不改,只是语气渐渐冷:“皇上方才不是说了吗臣妾不甘寂寞。”
带着嘲讽的话刺得慕容修眼瞳猛的一缩,他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清冷的卫云兮,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卫云兮,你别轻易挑起朕的怒火。”慕容修冷冷地道:“惹了朕后果不是你所能想象的。”
卫云兮笑意渐渐褪尽,她看着他,美眸涌起他已许久不曾见过的倔强:“皇上觉得臣妾哪里做错了可以直说。有罪便罚,无罪就放过臣妾。臣妾愚钝实在是猜不透圣意。”
她说完,冷冷掰开慕容修掐紧的手指。径直走到前面看着萧世行在驯服战马。慕容修看着她冷然离开的身影,不由握紧手掌。
萧世行挑了一匹浑身油黑发亮的战马,才刚上了马,那马野性难驯,扬起蹄子就要把他掀翻在地。可是萧世行却似粘在了马上,怎么也掉不下来。那野马烦躁地在马场中跑来跑去,时而猛的停住,时而长嘶,想尽办法要把身上的人掀下来。最好还要狠狠踏上几脚泄愤。卫云兮看得紧张万分,连方才与慕容修的置气都忘了。只见萧世行勒紧缰绳,狠狠地一抽马鞭,那黑马呼痛,终于停了抗拒猛的向前疾驰奔去。
“好卫云兮见他身轻盈灵活,不由赞道。萧世行听到她的声音,百忙之中回头一笑,冲她招手示意。
没想到那黑马也同时看了过来,那一双愤怒的马眼中皆是汹汹怒火。它猛的调转方向向着卫云兮的方向跑来。卫云兮在栅栏之外也并不害怕,只是后退了一步。那黑马跑得很快,迅捷如风,很快到了栅栏跟前,狠狠地撞了上去。
卫云兮靠得太近,身前的栅栏猛的一晃,重重向着她的面门撞去。事起仓促,卫云兮来不及反应,心中暗叫糟糕。
“小心
“小心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她只觉得腰间一紧,被人拖向了身后。她诧异回头。却见是慕容修的冷酷的俊颜。
“多谢皇上。”卫云兮回过神来,连忙道谢。
慕容修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卫云兮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绪复杂。
萧世行匆匆下了马,向她飞快走去,关切问道:“贤妃娘娘如何了有没有伤到”
卫云兮摇头:“没事。”
萧世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慕容修在试着马鞍,他不由一笑:“看样子皇上心中并不是没有贤妃娘娘。你可以不必再试了。”
卫云兮只是轻笑,低声道:“他的心中只有江山。我不过是他的妃子罢了。”她说完,看着萧世行,笑问:“那萧王殿下的目的达到了吗”
萧世行郎笑一声:“还没有。”他忽地靠近,低声在她耳边道:“除非你愿意跟我回北汉。”
卫云兮又羞又惊,退后几步,看着不知是说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萧世行,郑重道:“这话萧王殿下不要轻易再说了。”
她说完,提了裙裾慢慢向马场外走去。萧世行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微微一笑,转身走入了马常
卫云兮在上林苑的马场四周走动,上林苑清幽寂静,只听得自己落寞的脚步声,宫人已被她远远支开,雪地上放眼望去,不见人影。她叹了一口气慢慢向前走去。
“你想要去哪里”身后猛的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卫云兮一怔,回过头去。看到身后之人那一双清冷的目光不由苦笑:“你怎么来了”
站在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不会轻易相见的殷凌澜。
殷凌澜缓缓而来,淡淡道:“前面不要走了,上林苑中冬天也有不少野兽。”他说完转身便要走。
卫云心心中酸涩,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澜哥哥,你……”
殷凌澜静静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卫云兮心中千万句话要说,可偏偏对上他那一双冰冷透彻的深眸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几日宫中谣言很凶,你自己保重。”殷凌澜看着她被冻得通红的侧脸,许久才开口:“萧世行不过是拿你来激慕容修,慕容修迟迟未决,萧世行又急着回北汉。你不要参入其中。”
“我明白。”卫云兮心中一暖,面上不由带了笑。
殷凌澜看见她的笑靥不由别过头,声音越冷:“你明白你还来”
卫云兮苦涩一笑:“慕容修几日前就开始不踏入长明宫了。……”她说完忽地觉得萧索,帝王之宠就算再亲呢,到头来说散也就散了,不需要半分缘由。
殷凌澜顿了顿,半晌才道:“几日前崇郡叛乱。慕容修无计可施,如今的崇郡是三不管地:南楚管不了,北汉管不了,老天管不了。”
卫云兮问道:“可这又与我何关”
殷凌澜转头,雪地泛着耀眼的天光映得他的容色越发清冷刺目。他忽地一笑:“慕容修在怀疑这事是我背后指使。他不信我,自然也会慢慢不再信你。这便是皇帝。”
卫云兮心中一震。她睁大美眸看着他面上的讥讽,不由问道:“这事是你做的吗”
殷凌澜垂下眼帘:“是。”
他做得天衣无缝,任谁来都抓不到他一点把柄。崇郡叛乱,燕山一带就是鸡肋。他千算万算算准了慕容修最后无可奈何,只能把这烫手山芋给了萧世行。可是他偏偏忘了,慕容修却把这怀疑这怒气迁怒到了卫云兮的身上。
卫云兮陡然无言。几日来的疑惑终于在今天解开谜底。在慕容修的心中他和卫云兮关系匪浅,更何况当初她当初并不愿意留在慕容修的身边。这就是慕容修心中永远也解不开的心结。
她忽地笑,原来如此!她早就应该知道自己待在这深宫中根本没有半分胜算。他已早就看明白了这一切,所以要送她离开南楚,只是她一味固执地要走下去。
殷凌澜看着她凄然的笑容,眼中的冷色渐渐缓和。他道:“我说过,可以送你到北汉。萧世行此人虽然城府颇深,但是为人重情重义,可以托付。”
萧世行!为什么偏偏是萧世行!
“够了卫云兮心中猛的涌起一股愤怒,她看着殷凌澜万古不变的冷淡面容,冷笑:“我不需要你来替我安排
她说罢转身向前走去。殷凌澜看着她赌气而走,慢慢跟上。前方白茫茫的一片,仿佛这个天地间都是虚无。卫云兮眼中辣的,强忍着泪水不滚落,但是却不知要走到哪里去。只是堵着一口气拼命地向前走。
她走得很快,走了许久。终于力竭停下。冰冷的空气仿佛能把她的心腔给冻祝她大口喘息,回过头却见殷凌澜依然跟在自己的身后。他似乎就是那样,永远地在她背后不远处,不靠近也不轻易离开。
卫云兮无力坐在雪地上,想哭却是一口气堵住胸口无法喘息。
“回去吧。”殷凌澜慢慢走上前,朝她伸出手。卫云兮猛的抬头,泛红的眼眶中泪水打转,冻得通红的面上是他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倔强。
她终于沙哑质问:“为什么是萧世行
殷凌澜微微一怔,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道:“萧世行才是最有能力护你周全的人。”
卫云兮看着他冰冷的眼,凉薄的唇,终于颤抖问道:“为什么不是你”
殷凌澜一震,他站起身来不再看她一眼,冷冷道:“当然不会是我。”
“为什么卫云兮猛的站起身来。
殷凌澜冷冷的话语在风中传来:“因为我不会娶你
卫云兮顿时怔忪住,这种话怎么可以从他嘴里说出来
“这是我为你安排的路。你好自为之。”他冰冷的话传来,卫云兮仿佛再也听不见,只能定定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他走了,真的走了。卫云兮模糊的视线中只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一片迷茫的天地中。
卫云兮回到了长明宫中的时候,秦七不由吓了一跳。只见她鬓发散乱,朱钗也掉了几根,不知去处。倾城绝美的面上煞白,只有一双美眸越发幽深难辨。他连忙招来宫女为她更衣梳洗,又喝了一碗热汤这才面上有了血色。他问小香出了什么事,小香也摇头不知。
卫云兮依在床榻上,美眸幽冷,却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秦七隔着帷帐微微有些不安,他从未见过卫云兮如此。
许久,卫云兮忽地唤他前来,问道:“皇上现在在哪里”
秦七一怔:“奴婢不知,奴婢这就去打听。”
不一会,秦七前来,禀报道:“皇上在宫中招待萧王殿下用膳,听说用完晚膳,好像还要去重华宫。”
卫云兮冷笑一声:“去告诉皇上,就说本宫病了。病得很重。”
秦七一怔,犹豫不决。这可是欺君的罪名。
“怎么苏仪吃坏肚子就可以让皇上在重华宫中流连几日,本宫生病了就不能禀报皇上一声”卫云兮冷笑。
一声质问令秦七冷汗都冒了出来,他连忙退了下去。
果然到了晚间,慕容修的御驾就来到了长明宫。他的面色并不好,沉郁冷峻,似乎比往日多了几分不容亲近。他撩开帷帐,卫云兮就斜斜依在美人榻上,长裙广袖,头梳着坠马髻,素净的面上因炭火的热气而泛出两抹红晕,人面如桃花,如一幅绝美的仕女画。一股寒风随着他的进入而吹进温暖如春的内殿,撩动她长长的衣袖,她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慕容修,淡淡道:“皇上。”
慕容修看着眼中的冷色不知不觉褪了些许,他大步走上前来,坐在她跟前,看着她眉间的倦然,不由伸手抚上她的脸:“到底怎么了。”
卫云兮一双美眸看着他,长吁一口气,软软靠在他温热的胸前,缓缓道:“臣妾以为皇上再也不踏入长明宫了。”
她的声音娇软,如一只羽毛轻轻撩过心底,慕容修深眸中神色复杂,许久他轻抚上她的发:“胡说,朕只是在想一些事。”
“什么事”卫云兮问道:“与臣妾有关吗”
慕容修看着她明澈的美眸,半晌才道:“你的兄长不日将回南楚,到时候朕想着给他封个什么官职在朝中帮着朕。你的兄长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在京中安家立业。你的父亲也年事已高,到时候朕给他个闲散官职,就安安稳稳在京城中养老可好”
卫云兮闻言心中微微一突,不由定定看着他。
“云兮,你不喜欢朕的安排吗”慕容修看着她,轻声问道。
卫云兮心中刹那如冰雪,她指尖的温度渐冷,许久她轻声一笑:“好。臣妾都听皇上的。”她说着慢慢埋入他的怀中。
殿中沉寂下来,烛光摇曳,可是她的心却一寸寸沉入了万丈深渊,再也看不见一丝光亮…
……
长夜寂静,金杯映着四面的精美灯笼,灿烂光辉。殷凌澜坐在亭中的软榻上,执着金樽,一杯一杯,如饮琼浆。一旁的挽真看了一地的酒坛急得红了眼,想要上前去劝。华泉一把抓住她,轻轻摇了摇头。
挽真气得扭头就走:“喝死算了!我才懒得管走了一会,她又臭着脸转回来,身后跟着一身雪白长袍的萧世行。
他还未走进亭中,闻到浓烈的酒气不由皱了皱眉:“殷统领不是找本王商量事的吗改成了宴饮了不成”
挽真冷着脸:“萧王殿下请吧。我家公子喜欢喝酒,谈事的时候喝多了岂不是对萧王殿下更有利”她说完转身就走。
好一个厉害的俏婢女!萧世行碰了一鼻子的灰,尴尬地走进亭中。殷凌澜眼未抬
他看着殷凌澜,不由笑问:“殷统领有心事需要以酒买醉”
殷凌澜抬起头来,眼神清亮得吓人,他冷冷看着萧世行:“萧王殿下说过的话难道忘记了”
“什么话”萧世行坐在他对面,看着灯下如魔似魅的殷凌澜,淡笑依然:“萧某人从来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
“萧王殿下说过卫云兮不是可以谈判的筹码。才过转眼又是谁拿了她去激慕容修那个混账
殷凌澜身上的杀气陡然迸开,亭子中的灯笼无风自动,原本的就不温暖的亭中更是气氛森冷,朦胧的灯光下他的面色青青白白,一双冷冷的森眸神色变幻不定,犹如魅罗附身。萧世行深眸中不由猛的一缩,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殷凌澜,也从未见过这么强烈的戾气。
萧世行细细想了一会,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她始终要离开慕容修。你我都明白。”
殷凌澜冷笑:“我比你更明白。”
萧世行闻言笑得更是坦然:“那就让我这次一并带走她。”
这一句如一击重击狠狠撞上心口,殷凌澜脸色一白,猛的呕出一口血。血喷上面前的灿烂奢靡的金盏,点点殷红染红了满杯清冽的酒水。他忽地笑了,眼前酒水倾洒,孤灯孑然投影。单薄的身影如纸。雪地那一双愤怒的美眸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问:“为什么不是你。”
可是这个虚伪冰冷的世间他何处可以安放她是谁可以放她掌心,待她如珠如宝,谁可以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笑靥,年年岁岁,从此不知日月流逝。他忽的找不到答案。
“殷统领萧世行上前道。
忽的殷凌澜长袖一动,无声无息的一掌狠狠拍向萧世行的心口。萧世行猛的一惊往后急退一步,堪堪躲开了这千钧一发的杀招。他怒道:“殷统领!你想干什么”
殷凌澜长袖中劲气灌满,空气中在隐隐激荡传来不安。整个亭子中烛火被突然的凝重劲气扑灭,天地一片阴暗。他长袖震开,一双比冰雪还冷的眼眸盯着萧世行,如隔世的仇人。血渍还在他唇边,染红了他的薄唇,令他更似地底而出的修罗。他修长的手指猛的曲成爪,森冷的玄铁指套“铿”地一声,猛的蹿出根根尖锐的利刃。犹如兽的爪牙。
萧世行心中一凉,殷凌澜已如鬼魅袭上前来,利刃破开黑暗,重重刺向他的面门。萧世行拔出腰间长剑,迎上前去。电光火石间,两人已在狭小的亭中过了十几招。强劲的劲力划过虚空,发出不祥的声响。萧世行知他武功奇高,半分都不敢轻敌,一柄宝剑舞得密不透风,团团护住身边要害。
殷凌澜双手快得看不见影子,一身锦绣长袍被劲力震开,飞转腾挪如夜魅飘过身边,防不胜防。萧世行防得太过狼狈,身上白袍被殷凌澜的利刃化开一道道口子。他手中的长剑处处被殷凌澜压制住,渐渐施展不开。
亭外萧世行带来的侍从听到声响,追上前去怒喝着要拔剑救主,偏偏亭子前站着一位面容清秀的抱剑少年。他拦在亭前,只一人便有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令人不敢轻易接近。
殷凌澜眼中的戾气渐盛,手中的招式越发阴狠。萧世行额上渐渐渗出汗珠,他喘息地一挥长剑,冷笑:“殷统领想要切磋武功,找错人了
殷凌澜只是不答,趁他说话分神之际,手无声无息搭上他的长剑。萧世行心中暗叫不好。只听得“崩”的一声,他上好的宝剑已被殷凌澜生生拗断一截。震得他虎口鲜血长流。
萧世行看着手中短了一截的佩剑,心中的怒气更甚,他狠狠一丢宝剑,脱下长袍露出里面的劲装,怒道:“殷统领雅兴不浅,本王就与你切磋
他就不信了殷凌澜能就在这里杀了他!
殷凌澜冷冷一笑,笑意如鬼魅:“萧王殿下想要带走她,先赢过我
萧世行脸色一沉,猛的揉身上前狠狠一掌砍上殷凌澜的面门。殷凌澜一笑,竟是闭上了眼,格挡他的杀招。
欺人太甚!萧世行从来没有见过这等狂妄自大又喜怒无常的男人。他怒喝一声,手中掌化成千千影,铺天盖地朝着殷凌澜扑去。殷凌澜薄唇的一勾,手中的掌影如鬼魅,萧世行只觉得喉间一凉,殷凌澜修长阴柔的手指已经抵在了他的喉间,那指间的利刃就在他的眼前一分,不多不少。
“认输吧。”殷凌澜睁开眼,笑容邪魅:“萧王殿下,你的性命就在我的手中,最后问一句,是你的皇图霸业重要,还是一个美人重要”
他的手指冰冰凉凉,比地上的冰雪更冷,他没有用力,可是萧世行知道他说到做到,若是不认输,下一刻他真的会就让他毙命此地。
“认输又怎么样不认输又怎么样”萧世行一笑:“我萧世行磊落男儿,学的是万人敌,不是一人敌,武功我不如你,我认输!可是千军万马我一人可指挥若定,你又岂能与我相比
昏暗的微光中,殷凌澜俊颜上面色木然,看不出半分喜怒。
“我说过,只要我萧世行可以顶天立地于世,身边必有她一席之地萧世行冷冷道。
喉间的手指猛的扣紧,殷凌澜笑得冰冷:“这么说,萧王殿下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带她离开南楚”
“是萧世行回答。
“那就别怪本司不客气了。”殷凌澜笑得古怪。萧世行只来得及看见他唇边的血缓缓蜿蜒滑落,沾了他的衣襟。
下一刻,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萧世行醒来的时候,亭子还是那个亭子,殷凌澜还是那个自斟自饮的殷凌澜,地上的狼藉已扫得干干净净。精致的灯笼在寒风中明明灭灭,刚才殊死相搏的一切仿佛是他做的一场梦。梦醒来,一切如昔。他抚着剧痛的后颈,缓缓起身。
“萧王殿下醒了”殷凌澜淡淡问道。
萧世行看着身上的劲装,忽地一笑:“殷统领可满意方才的考验”
殷凌澜不回答,他看着清澈的酒水,半晌才道:“人心最不可信。承诺有一天会变成笑话。我看错了一个慕容修,不想再看错一个萧世行。”
萧世行心底一叹,岔开话题:“本王要十日后一定要回北汉,你可有办法让慕容修答应了那崇郡的条件本王总不能真的发兵亲自去逼慕容修答应。”
殷凌澜淡淡看着他:“十日吗十日后萧王殿下一定会得偿所愿。”
“那她呢”萧世行忽地笑问:“十日后,她肯随本王回北汉吗”
殷凌澜摇头:“她不肯。”
他忘了她最是倔强,明媚往事浮光掠影而过,冰冷的心中渐渐温暖,他慢慢道:“她不肯,我不会逼她。”
萧世行潇洒一笑,站起身来:“好。不过我相信终有一天她会愿意去北汉。”
他说着转身离开了亭子。走了老远他回头,犹看到那一抹孤影在亭中,静静等待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