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柯珂悄悄躲进外婆的房间,从书柜里拿出儿时玩过的那副跳棋盘腿坐在床前的地毯上自娱自乐。
一会儿,外婆推门而入。
“我们小睿睿最喜欢的春晚开始了,要不要陪外婆一起看”外婆和她说话永远是这样一副和蔼带着宠溺的语气,即便她现在已经长大。
“外婆,一起玩跳棋吗”她看一眼外婆怀里的点心盒子,心下清明,邀请道。
“好,外婆陪睿睿玩跳棋。”外婆爽快答应,然后轻轻关上房门。
柯珂考虑到外婆的风湿,起身端着棋盘想换到桌上玩,外婆却忙过来抢棋盘阻止:“就地上,地上暖和。”说着就动作麻利地盘腿坐下了。
“你的腿……”
“什么腿”外婆豪爽的一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外婆这只是风湿,又不是骨折,没问题的。”
柯珂本就担心得不得了,更是被她这个举动吓得心脏猛缩,佯装气道:“您再这样没轻没重和胡说八道,我就不跟您玩了。”
“好了好了,外婆知道错了,老糊涂,以后注意,注意。”外婆倒不以为然,拍拍屁股下的毛绒垫子,三分炫耀,七分得意:“这块毯子是今年刚入冬的时候我从你外公那里顺过来的,据说是专程托人带回来的高级驼绒毯,本来他是铺在床上的,我觉得浪费,就特意放在床前隔凉气。”
柯珂看着地上的毯子,佩服外婆的一贯作风。
虽然她不知道这张“高级驼绒毯”有多贵,但看得出应该不便宜,铺床的被拿来铺地,不是她外婆多有钱多舍得,而是外婆骨子里的傲气更值钱。
“外婆,外公今年也是一个人过年吗”她问得小心翼翼,因为外公是长在外婆心里最深、最长、最久的一道伤,不管过去多久,都是。
别看两位老人时有来往,吵吵闹闹跟对欢喜冤家似的,但逢年过节,他俩又达成了一致的默契,外婆不邀请,外公也绝不主动参加任何形式的家庭聚会。
外婆没有回答,只是用嘴角一个淡淡的,略有讽刺的笑代替了一切。
“睿睿,外婆知道你对你外公也有很深的感情,毕竟从你出生一直到五岁我们离婚的时候,他都亲自参与过你的成长,可是其实我跟你外公的婚姻早在更早以前就已经名存实亡,是为了你妈他们三个孩子才勉强维持。”
柯珂记得,小时候去外婆家过寒暑假,好几次都撞见外婆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偷偷抹泪。那时年纪小,并不知道什么分手、离婚,只听说外公离家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需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所以外婆很想他。
“我跟你外公,其实受到影响最大的就是你妈妈,因为她是长女,那时她也不过才像你这么大,十来岁的年纪,可能每天就要被迫活在父母不断争吵的恐惧中,放学回来还要帮忙家务,照顾弟弟妹妹,她的童年,和你们现在所谓的‘青春期’就是这么潦草度过的。外婆老实告诉你,你妈年轻的时候长得那叫一个漂亮,随我,那身条,那脸蛋,是我们这小院里出了名的大美人,当时追求她的男生同时都有好几个,可是你妈妈一个也没瞧上,最后还是经熟人介绍认识了你爸,通过我们全家亲戚的正式考核,一致同意,他俩才在一起。”
柯珂津津有味地听着,她见过妈妈年轻时候的两张老照片,那时妈妈的脸上还有点婴儿肥,满满的胶原蛋白,清秀明丽的五官,没有过多化妆技术的素颜,确实如外婆所说,是一个标致美人。
那时的妈妈还不是家庭主妇,还没有遇见爸爸,没有生下她,没有围着锅碗瓢盆算计柴米油盐,她的脸上尚保留着少女的稚嫩和娇羞,盈盈笑着,青春洋溢,眼里有光。
“你妈妈性格也随我,骄傲,倔强,从小就有一个女兵梦,她喜欢那种英姿飒爽的干练,可是却连高中都来不及上,就被你外公安排进了一家染织厂,我记得那会儿她是哭着进厂的,头天晚上还专门来找过我,让我去你外公面前求求情,可是你外公态度很强硬,后面还承诺说等候时机,一定会将她调出来,你妈妈就只能等,这一等,就是结婚生子,就是小半辈子,直到那个厂子倒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