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直播间将谩骂抛向钱铁树时。
钱铁柱呼吸急促,他一步步后退,背靠着柿子树,跌坐在院里的地上。
斑驳的阳光下,钱铁柱神情痛苦,隐忍着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话语。
“不可……能,不可能。”
嘴上重复着不可能。
实际上他心里已经动摇了。
他相信时桑的话。
除了爸妈,没人记得他初中成绩很好,为了扛起这个家,他愣是被累到个头只有一米七,与身材挺拔的弟弟站在一起,谁也不觉得他们是双胞胎。
那三千块钱,除了他和弟弟知道,就连父母他也没告诉。事后为了补全,他熬夜搬砖,才算凑齐三千药钱。
弟弟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如果直说,他未必不同意,他是长子,他理应扛起一家重担。
钱铁树就是想要他死。
他死了,对钱铁树有什么好处?
时桑看出了钱铁柱内心的疑惑,叹了一气,才解释道。
“好处很多啊,他不用整日心惊胆战,害怕你哪天找到他收买老师的证据,他也害怕老师再勒索他,正计划找个流浪汉持械伤人,让老师一辈子躺在病床上。”
“寿衣里藏着他对你的诅咒,长时间穿寿衣会让你精神颓废。加上医生的故意误诊,心理作用很强大,你必死无疑。”
“你一死,名声又坏,没有人愿意照顾你的妻儿老小,村委会有心帮忙却无力日日偏袒,他们自然也会死。”
“钱铁树可以利索地甩掉你们这些累赘,迎接美好的未来。”
【擦,钱铁树真不是人!】
【爸妈养育之恩,哥哥挣学费的恩,没人挟恩图报,他却想着砂仁消恩。】
【这种人渣我建议活埋!】
【可是没有实质性证据啊。】
钱铁柱还在为人辩解:“他是不是被什么人利用了,什么诅咒、什么寿衣,他不可能知道能害人的,他小的时候不这样。”
他还记得那个跟着他身后的小尾巴,会与他分享麦芽糖的弟弟。
一块钱掰成两块用,为了这个家,他甘愿劳累过度。他苦点没什么,不能苦了父母和孩子,乃至妻子和弟弟,他尽可能地撑开、撑大羽翼,为人遮风挡雨。
钱家庄祖祖辈辈都太穷,很难走出大学生,他不信被学识滋养成人的钱铁树,会那么丧尽天良。
时桑只道:“你们家曾经养过三只看门狗,第一只小黄失踪,第二只小白被人毒死,第三只小黑误食撑死。”
钱铁柱怔愣地看着时桑。
是这样没错,在农村,养狗很正常,狗死于非命也很正常。
时桑:“三条狗都死于钱铁树之手,第一条狗的尸骨就埋在你们家后院的柴火垛,第二条狗中的毒是老鼠药,当时只有你们家买了老鼠药,第三条狗是他养大的,他故意让狗饿了三天才喂食。”
【擦,反社会!】
【我听我们学校教授说,反社会人格会在幼时显现,虐杀是特征之一。】
【脊背发凉,好可怕。】
【真危险分子,幼时带来的雪球效应让他越发残忍。】
时桑说着沉默了。
这个世界对某种人而言就是屠宰场,他们享受亲手种下恶果的过程与结局,享受自己游离在法律外的快感。
其实这种人很多,只是嫌少有钱铁树这种无差别攻击的危险分子。
钱铁柱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大步跑到后院,带着心惊胆战推柴、挖土。
看到白骨后。
钱铁柱最后一丝侥幸也散了。
他瘫坐在地,久久无法回神,他无法想象亲弟弟身体里流的不是血,而是恶,这份恶十几年前就实施了。
摊开解读,入目的只有恶念,光是想想,就觉得反胃。
钱铁柱捂住头:“我该怎么办。”
时桑道:“制裁他,钱铁树很爱惜自己的羽毛,他视名声如命,首先从身败名裂开始,让大众看到他的恶。”
钱铁柱欲言又止:“您说的对,如果不制止,以后一定会有更多的人……”
话音未落。
直播间水友涌入一批反驳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样解恨吗?为什么学不会包容?钱铁树只是想想,终归没有做出害死人的举动,反观你,你会把钱铁树逼死的。】
【我也觉得过分了,再怎么说也是弟弟,光耀门楣的高材生,互相谅解一下不好了吗?至于让人身败名裂吗?】
在评论区万千骂声中,几条袒护评论显得那么的耀眼。
好像害人可以,反击却不行。
然而直播间水友被挑起的只有怒火,他们将矛头指向袒护者。
【怎么总有些狗在网上大放厥词,棺材不是你家的,你当然可以不哭。】
【这还不是害人?铁柱兄运气好遇见时桑,没遇见,我们看到的就是尸体。】
【你今日袒护恶人,他日,必定成为恶人刀下亡魂!】
【都TM哪冒出来的大善人?】
【看了IP地址,嗯,毫不意外,全是钱铁树在A大的迷弟、迷妹。】
有人扒出钱铁树的事迹,发现和钱苏眉一个学校,且,钱铁树在校表现良好,温文尔雅又乐于助人、博学多才又平易近人,大三就获得了保研资格。
随着争执声越来越多。
事情越闹越大。
时桑放任自流,等待钱铁树看到这份发酵好的“热闹”。
彼时的钱铁树正躺在宿舍床上,他猛地直起腰,眼底好像有火焰在燃烧。
万无一失的计划出现了纰漏,饶是向来冷静的他也不免有些恼火。
他那蠢大哥好强的幸运啊。
舍友询问:“铁树,你看到热搜没,有个和你同名同姓的恶人,那家人真惨,摊上这种弟弟,太可怕了。”
钱铁树忍着愤怒。
冷着脸下了床,躲在阳台连麦时桑时,他反思自己有没有留下证据。
很快。
时桑接通连麦,上来就道:“你确实清扫了证据,但只要犯罪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你逃不脱法律的制裁。”
钱铁树眼底一闪而过的嘲讽,如果真有蛛丝马迹,他也不会站在这了,调查队早把他拷上带走审讯。
他点燃一根香烟。
慢条斯理地吐着眼圈。
钱铁柱忍不住质问:“为什么!?”
钱铁树的模样隐在眼圈后:“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是那么蠢呢。”
哪有为什么?
他就是想这样做而已,龙想跳出泥潭,需要甩掉身上所有泥泞。
垃圾不分干湿,都要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