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四千字,二合一,今日一更)
烛光微曦。
暖色调的光线充斥整个军帐。
帐帘掀开,英布领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进来的第一时间,目光流转,先是在章邯身上转了一圈,脸上随即露出谄媚的笑容。
作为细节控,章邯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不禁眉头微蹙。
以史为鉴,可知兴衰。
历史上其貌不扬的大才不算少数。
齐宣王与钟无艳、昭烈帝与凤雏,齐国之晏婴、西晋之左思……
这都是在相貌上有缺陷却有经天纬地之能或名传青史之才。
可这些人腹中有韬略,胸中有沟壑,心里头有独属于自己的傲气,绝不会有如此谄媚。
许是各人秉性不同?
且看看,有何能耐!
“奉常衙署、太祝属官——张思,拜见上将军。”
张思行了个长辑,两三秒后才缓缓抬起。
章邯眉头挑起:“张属吏不愧是奉常衙署出身,礼数十足。
请坐吧!
来说说您写在帛巾上的那句话。”
“上将军,下吏要说的话已经写在帛巾上,再无言相告,还望上将军放下吏回转。”
张思姿态放得很低,腰背微微躬下,垂下头颅。
见到如此模样,章邯以为真遇见‘大隐隐于朝’的高士,于是出言试探:“先生已经掺和进来了,又何必想着抽身而去?若是能助邯一臂之力,日后定有厚报!”
定有厚报!
四个字牢牢吸引住了某人的注意。
能让堂堂大秦上将军立下承诺,报答会少到哪去?
在诱惑面前,他没有纠结多久,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胡炜进帐篷后令陈姓属吏去做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只不过中间免去了自己在其中的所作所为。
只言是不忍见到大秦的晴天白玉柱遭受小人暗算。
话音落下,军帐中陷入沉寂。
章邯没有开口。
他手指搭在桌子上敲打,心中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抬起头,正巧与英布的目光撞在一起。
英布摇摇头,转而看向张思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鄙夷。
“先生请于帐中稍待,本将去取些金银俗物暂且充作与先生的酬谢。”
章邯不动声色的对英布示意,随后起身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英布领悟,当即跟在他身后。
“你刚刚摇头是何意?”
章邯走到一处能遮住寒风的角落,转过身,疑惑发问。
“将军莫不是真信了他的鬼话?”
刚刚有外人在,英布未曾取下面甲,是以说起话来翁声瓮气:
“卑将早些年混迹草莽,见过的牛鬼蛇神多了些,因此会些识人的本事。
此人言语时目光飘忽不定,谈及赏赐时神色贪婪,作辑行礼时又异常谄媚,断不是所谓的大贤。”
章邯双手背于身后,摩挲着骨节上的老茧,心中也是颇为认同英布之言。
“依你之见,此人为何会来提醒我?”
总不可能是个想以小博大的赌徒,见同僚都将宝压在赵高身上,他就想来一次爆冷吧?
“奉常衙署的队伍是两人一间军帐,此人性格谄媚,怕是见同僚得上官以重任相托,心中有怨,方才出此下策,妄图搅坏同僚的好事。
因而,此人只丢帛巾示警,而非亲自出面提醒。”
“既然如此……”
章邯颔首,定下主意:“且诈他一诈。”
不管这人性格如何,该用还是得用。
……
军帐内,张思坐立难安。
他怕睡着的陈属吏又醒转,发现自己不在帐中会生出怀疑。
可一想到章邯许下的厚报,以及一会就能到手的金银财物,他心中就像被泼了一盆水,将急躁心火瞬间压制。
章邯没让这位‘大贤’等太久。
再次进帐时,英布跟在他身后,蒲扇般的手掌中抓了两块不规则的金块。
“这是与先生的酬谢!”
章邯示意英布将金块搁在桌案上。
明晃晃的金子摄人心魄,张思不过只是奉常衙署下的一名吏员,哪见过这大宝贝?
章邯看着这人丑态百出的模样,当即了然,心中叹口气。
非酋依旧是非酋,想单抽出五星sp卡,简直痴人说梦。
他与英布对视一眼,对后者微微颔首。
“噌——”
张思只听耳畔一声破风声,紧接着脖颈后方一股沁入心扉的凉意传来。
他神色一僵,意识到脖颈处架着何物,当即跪倒在地,哭诉道:
“上将军、上将军这是作何?还请看在下吏为您通风报信的份上,饶恕下吏一条贱命!”
“请先生不要怪罪本将用如此极端的手段行事……”
章邯跪坐在张思对面,用平淡的语气阐述着一個至理:“岂不闻: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先生知道本将的对手是谁吗?”
张思当然知道,胡炜在帐中已经说得很清楚,可他嘴张开多次,却哑然失声,没能吐出一个字。
章邯没指望哆哆嗦嗦、魂不守舍的张思能回答,他直接自言自语:
“大秦中丞相——赵高!
始皇帝死后,他矫诏逼死始皇长子扶苏,而后挟持天子、排除异己,把持朝政、祸乱纲纪,使我大秦民生凋零、叛乱四起...
这是何等的罪过?
而今他见本将功高,惧怕本将会成为阻挡他收拢权力的绊脚石,又意图将屠刀挥向本将。
先生觉得本将该怎么做?”
张思哪又心情想这个?
在他眼中,这厮就是个疯子。
一口一个先生,抽刀架人脖子上的时候却毫不犹豫。
他感觉又要尿裤子了。
帐外是寒风凛冽,而他趴在帐内却是大汗淋漓,不断有汗珠从额间滑落。
“下、下吏不知,还请上将军能够不吝赐教!”
好半天,他才哆嗦着将字一个个挤出牙缝。
“本将不会坐以待毙!
赵高想杀本将,岂知本将不想杀他?
谁是猎物,还尚未见分晓。”
确实未见分晓。
张思本以为章邯没有半分胜算,可现在看了这一出戏,又觉得谁胜谁负尚是两说。
以两千骑士敌秦朝国都的守军,无疑是以卵击石,除了傻子就只有疯子才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