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弟,籍弟!诶,等等我啊!”
面对身后略显沙哑的呼喊,项羽仿佛置若罔闻,脚步都不曾停顿,闷头往前走。
直到身后那人笑呵呵地追上来,丝毫不讲礼节的用手臂揽过他的肩膀,项羽一把甩开他的手臂,脸色却依旧阴沉,可脚步却慢了下来。
“籍弟,王上的酒不好喝吗?怎么越喝脸越黑啊?哈哈哈——”
“刘季!”
项羽侧过头,面无表情,不怒自威,重瞳被幽寒在月光映照,看上去莫名骇人。
哪怕是刘邦这个一贯厚脸皮的老流氓,也惧怕地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垂下手掌,将其搭在剑柄上。
项羽顺着他的动作,目光下移,旋即嗤笑一声:“我让你一只手,拔剑啊!”
拔剑?
当他刘季是傻子吗?
让樊哙拔剑单挑赤手空拳的项羽,都未必能全须全尾的活下来。
刘邦丝毫没有羞惭,混不吝地嘿嘿一笑,开口夸赞道:“籍弟,你如今是越来越有威严了,刚刚一瞪眼,我这腿就打哆嗦。
再说了,我岂敢对你拔剑?
你的武艺冠绝三军,义军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剑都没拔出来,怕是就人头落地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项羽闻言,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阴沉的脸色也逐渐好转:“算你识相!”
“那当然!”
刘邦笑得开怀,朝自己竖起大拇指:“我刘季走南闯北,见过江湖草莽,也见过龙銮车架,这双眼睛毒得很,三教九流谁不夸我一句慧眼识人?”
没等来项羽的回复,他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说道:
“我当时初见你,就知道非是池中之物,恐怕是一遇风云便要化龙腾飞!因此就想方设法与你结为兄弟,而今一瞧,当初果然没看错!”
项羽依旧没有说话,但是脸色却没那么难看,好歹没继续对刘邦抱有杀意。
“籍弟啊,你要信我,今日之事,我事先也不知情,并非刻意隐瞒。”
刘邦神情真挚,略显老态的脸上写满了诚恳:
“我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岁,之所以起义反抗暴秦,只不过是为了替子孙后代谋一个荣华富贵。前些时日,在砀郡撞的头破血流,早就已经精疲力竭,怎么还会有力气来与你争斗呢?”
老流氓是什么人?
怎么会蠢的主动与项羽争锋呢?
可架不住,有人要将他撑起来与项羽打擂台。
楚王心作为名义上的天下义军首领,今日在宴请了各路义军的酒宴上,公然发令要将一部分的义军交由刘邦辖制。
这就相当于要撬动项羽的权力。
项羽怎么可能痛快?
若不是被范增拽住,他恐怕直接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怀王者,吾家立耳!”这种公然撕破脸皮的话。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再给过楚王心好脸色,一直都是怒目而视。
其实楚王心与项氏的交锋,早在项梁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项梁一死,他立马派遣心腹宋义接管大军。
只可惜,宋义被项羽一刀宰了。
就在他的计划濒临破产时,刘邦又出现了……
“籍弟,你年富力强、正值壮年,别说与你争锋,恐怕我都活不过你。”
刘邦无奈的笑道。
“不要说这种丧气话!”
被顺好毛的项羽此刻倒像个宽和的老大哥,对刘邦态度也愈发和善,拍着他的肩膀道:“伱我结拜,相约同生共死,岂能轻易违背?”
两人并肩行走的月下,就连岁暮森冷的寒风都好似无法吹散两人的兄弟情义。
…………
“冻死乃公勒!呼——”
屋内,刘邦直接跳入泡澡的水桶中,温水蔓延上脖颈,使人不禁发出一声舒畅地喟叹。
两婢女莲步轻移,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拭身上污垢。
享受着舒适的伺候,刘邦也腾出空来,目光游离在峰峦之间,啧啧惊叹,就在准备一览众山的大时候……
“哆哆哆——”
敲门声打乱了节奏,他闭上双眼拍着木桶边缘,咬牙切齿地呵问道:“何人?非得在乃公沐浴时来寻?”
门外那人回应:“沛公,是我!”
刘邦闻言,从水桶中猛然坐起:“子房?汝此时竟还尚未眠?快进来,一块沐浴!”
在他从砀郡撤回没多久,张良也被杨熊从韩地赶了回来,两人这些天整日待在一起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他指使着两个婢女:“去再令人提个水桶来,为韩相也洗洗!”
屋外,张良扶额苦笑。
沛公依旧如此不着调。
“不必了,沛公,我就在这里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