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萧元珉过完年刚好五岁,已经到了大齐历代皇子们的开蒙年纪。他来南书房念书乃是顺理成章之事,那么小卢氏身为他的嫡母兼养母,为他安排伴读自然也是没问题的。只不过他的这两个伴读,身份可都差着南书房里其他人好大一截呢,这却是相当不合理的一处地方了。且不说名为伴读实为质子的虞子祯、陈虎山、房怀英,就只说范仲明、杨士先、卢衡和万景荣,这四个可都是家有高官、出身不凡的。哪像二皇子萧元珉的两个伴读,出身和这南书房的其他伴读相比,甚至都可以用上不得台面来形容了。那个叫吴鸣宇的,他乃是卢氏旁支某位存在感薄弱的庶女的儿子,家中祖父官位最高,却也不过是个五品外官,放在京城这等“达官显贵遍地走,五品官员多如狗”的地方根本就不够看。另外一个叫卫衡的,他祖母是太后大卢氏亲叔叔的嫡长女,按说有这层关系,他们家再怎么也该有人高居要职才对,然而他祖父早亡,父亲又烂泥扶不上墙,不仅学问水平和业务能力不行,他还私德有亏,宠妾灭妻到亲自下手毒害嫡妻的程度。这种人卢氏一族就算想扶持他,他自己也完全立不起来,所以卢氏一族干脆就不去费那个劲儿了。然而卫衡的父亲却并不是那种会反省自己是否难当大任的人,他一方面怨怪卢氏一族不提携自己,一边却又仗着卢氏一族的势,打着官场失意的旗号在家为所欲为。这样的两个人,除了有系统时刻剧透的虞子祯,以及深知其中内情的卢衡,其他人是真不知道小卢氏到底是用的什么选人标准,才会把他们选进南书房来。倒不是说他们看不起家世背景不如自己的,他们只是设身处地站在小卢氏的立场上,觉得她既然想要二皇子继承大统,那她就不该在给二皇子挑选伴读的时候选出这样的两个人。不管他们本人如何,他们身后的家族并不得力终归是个不争的事实。这种出身的人别说是帮二皇子了,他们能不拖二皇子的后腿,二皇子都要谢天谢地了。众人疑惑,众人不解,但负责给他们上课的先生却并没有给他们私下交流,一探究竟的机会。让新来的两个伴读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们自己之后,先生就翻开书本,开始考较虞子祯等人的课业进度了。虞子祯一如既往地扮演着她不擅长读书、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人设,先生提问时,她虽然大半问题都回答上来了,但却回答的磕磕巴巴,费劲儿极了。其他人,包括平时看着最贪玩儿的陈虎山和万景荣,则都十分流畅的回答上了先生的所有提问。被先生点头赞许之后,已经私底下告诫过自己许多次“不要招惹虞子祯”的万景荣,到底还是没有克制住,在落座的同时朝虞子祯投来一个得意洋洋的小眼神。虞子祯很无语的朝他翻了个白眼儿,然后默默拿出先生指定的书籍,和大家一起在先生的带领下学习新章节。至于二皇子和他那两个伴读,先生在给以大皇子为首的旧学生讲完课后,这才单独抽出时间考较他们。二皇子尚未开蒙,先生一问之后便就直接放过了他。他的两个伴读则都已经读了好几年书,而且因为年纪和虞子祯他们这拨旧学生比较接近,所以读书的进度也是更接近他们。这个结果一出来,除了虞子祯、卢衡之外的人,不由愈发纳闷儿小卢氏这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先生心里其实也很纳闷儿,但他作为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小翰林,平时最注意的就是不让自己多说话、多做事,此时自然也是不敢把自己心中的疑问给说出来。略微纠结了一会儿,先生最终还是把这两个按照学业进度,其实应该跟着大皇子等人一起进学的二皇子的伴读,安排到了二皇子这边。没办法,谁让他们来南书房的作用就是陪二皇子读书,至于他们自己的课业是不是会被耽误,老翰林表示这不是他能干涉的事。两人对此倒是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后面老翰林给二皇子开蒙,他们也都一直全程陪同,看上去确实也是尽到了辅助二皇子学习的责任。一直到上午的课业告一段落,众人进入午休时间,那两人这才从座位上站起身,开始各自找同窗攀谈。他们最先找上的是二皇子、大皇子和萧韶恪,这三人是皇室成员,且二皇子还是他们名义上的主子,所以不管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这种时候只要不是脑子有坑的人,基本都会按规矩把这三人摆在虞子祯他们这些世子、公子前面。至于其他人,卢衡没等他们过来跟自己说话就拽着万景荣离开了,虞子祯等人则是全都围绕在大皇子身边,等着和他一起吃午饭,并顺带蹭一下他寝宫的偏房小憩。他们没走,自然就不能拒绝与新同窗彼此交流,于是在拜见过三位皇室成员后,吴鸣宇和卫衡就过来与虞子祯等人互相见礼了。虞子祯等人倒也没有表现一下自己高高在上态度的意思,众人彬彬有礼的与新同窗互相见过礼,然后就重新聚成一个小堆,一起打开食盒吃饭去了。吴鸣宇和卫衡跟众人不熟,倒是不好再继续凑过来,于是就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打开属于自己的食盒,开始享用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的御书房出品的饭菜。同样只身一人坐在那里的二皇子却没有他们那样的心理素质,小孩儿毕竟才五岁,旁边一大堆人衬托出的寂寥和凄凉,让他很快心情低落起来。大皇子注意到了,沉默一瞬后却是主动朝二皇子招了招手,“元珉,坐到这边来。”虽然坐过来也是各吃各的那份饭菜,且众人也不会像是在镇北王府时那样,在席间随意交谈,但不知怎的,坐过来后,二皇子却顿时没了之前那股子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凄苦无助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