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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提起江嬷嬷,宋氏不由微怔,过了会才道:“阿蛮怎地想起江嬷嬷了,你素日里不是最怕她吗见了旁人跟泼猴似的,见了她可从来都是大气也不敢出的。先前江嬷嬷未能同行,你可还乐了好些日子呢。”
“江嬷嬷是好人。”谢姝宁听得汗颜不已,想想自己幼年时的性子,再想想记忆中江嬷嬷模糊的严厉模样,母亲说的怕是实情。
宋氏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听到她说江嬷嬷是好人,掩嘴直笑,伸手轻轻揉着她的脸道:“这话要是叫乳娘听着了,可不得吓着。皮猴也知道好歹了”
谢姝宁面带酡红,一骨碌躲进她怀中,故作撒娇道:“娘亲,阿蛮不是皮猴,哥哥才是。”
小儿娇声逗趣,听得宋氏乐得不行。
谢姝宁便道:“娘亲,江嬷嬷莫非不来了”
“这……自是要来的。”宋氏摇摇头,“嬷嬷上了年纪后身子便不大好,临上京时更是只能躺在床上静养,如今也不知如何了,只怕是还得过段日子。”
谢姝宁闻言心一沉,江嬷嬷的身子竟已经差到必须卧床静养的地步果真如此的话,她又怎能上京难道前一世,江嬷嬷便没能挨过这场病可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当年毕竟年岁太小,许多事宋氏也不会当她的面提及,所以前世的事其实她知之甚少。
“娘亲,今日是腊八,江嬷嬷在府里也要吃腊八粥的。”她望着宋氏仍旧如同二八少女的娇俏面容,笑了起来,“既然我们不能同她一道吃粥,那娘亲写了信回去给江嬷嬷如何阿蛮在上头画上腊八粥,便当我们一道吃过了。”
宋氏捏她的鼻尖,笑说:“你这小囡。”
谢姝宁咯咯笑着,扬声喊桂妈妈,让她去准备纸笔。
此时多有闺学,但凡有些银钱的人家都会想尽法子让自家女儿多识字念书,将来等到谈婚论嫁时,也好多些资本。整个西越朝皆是如此,江南风气尤甚。所以宋氏写的一手好字,簪花小楷字字规整精致,便是许多世家女子也比不得她。
谢姝宁坐在一边盯着炕几上的纸张,只觉得那一行行墨字模糊起来。
如今已进腊月,天愈冷,人也就愈加迟钝。
前世里这段日子究竟发生过什么
母亲看似无能,可骨子里的性子却并不软弱,何况是自甘为妾。而父亲彼时虽优柔寡断,但对母亲、对他们都并非无情无义,可最后局面究竟为何会变作那般母亲也真的便将入谢家之事瞒着舅舅,瞒到了死为止吗
这样想着,谢姝宁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不对!
不是这样的!
哪怕母亲瞒着舅舅,可延陵宋家自始至终都是舅舅的地方,留守在延陵的那群人难道便没有一个会通知舅舅即便舅舅身处关外,距离京城遥远,可若是知道了,以舅舅对母亲还有他们兄妹两的宠爱,又怎会不赶来撑腰
可是——
谢姝宁小小的手在袖中握成拳又舒展开来。
当年的事,她一头雾水。可她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不论当年如何,而今她来扭转乾坤便是!
正想着,桂妈妈快步走了过来,同宋氏请示道:“太太,今日腊八,按照咱们原先府里的规矩,是该发赏银的。可这边……”
宋氏提着笔,扭头看她,略带几分苦恼地道:“我倒是忘了,这事原该先问问六爷才是。这样,你使人去打听打听,若是谢家也是这个规矩,咱们便照着他们的规矩来。若是没有,也就罢了。”
桂妈妈听了也没言语,应声点点头下去了。
片刻后,等到宋氏手中的信写至落款时,她便带着消息回来了。
宋氏几笔写完,搁下了手中狼毫,问道:“可都打听清楚了”
“是。”桂妈妈道,“奴婢打听过了,这府里逢年过节赏银都是发的,按丫鬟们的份例发。左右咱们只管着芝兰斋的人,奴婢估量着约莫有个十几两便是够了的。”
宋氏自小生活富贵,对银钱一事并不精通,听完便道:“那就照着这府里的规矩发吧。”
桂妈妈就去取了装散碎银子的钱匣子要出门。
“乳娘等等,我也一道去。”谢姝宁只略一想,便喊了起来,旋即便下炕要追过去,扭头又朝宋氏喊道,“娘亲且先看看书,阿蛮只一会便回来了。”
宋氏就笑,“还说自个儿不是皮猴,这会急巴巴地可不就要出去玩!”
谢姝宁心中装着事,也不接话,只笑笑便追上了桂妈妈。打起靛蓝色的门帘子出去,谢姝宁便仰起头对桂妈妈小声道:“乳娘,咱们有多少银子”
“小姐怎么问起这个了”桂妈妈见她挂心银钱,不由微怔。
谢姝宁神情自若地回道:“咱们既只管着芝兰斋的人,那就多赏他们些银子如何这可是娘亲第一次给谢家的下人发赏钱,多些也是该的,是不是”
发的多了,可就要越过玉茗院那边的去了。
可桂妈妈被谢姝宁一说,不由也心动起来。若是这样,也好叫人明白,究竟谁才是正头太太。她自己便是个做下人的,自然明白那些人的心思。做奴才的认的可不是人,而是身份跟银子。她掂了掂怀中抱着的钱匣子,便笑着对谢姝宁道:“小姐说的是,奴婢心中有数了。”
谢姝宁裹得严严实实,跟在她身侧走了一会便停下了脚步,道:“府里原本给多少,乳娘便十倍发下去。”
“十倍”桂妈妈唬了一跳,可转念一想十倍似也并没有多少。宋家出来的人,都是见惯了大手面的,来了谢家这段日子,倒是变得小家子气了。她静心想了想,便点点头应下了。
正要继续往前走,眼前蓦地出现了几个人影。
打头的是个眼生的婆子。
谢姝宁便听到桂妈妈喝了一声:“周婆子,你不好好看着门,这是做什么”
周婆子是陈氏拨来的人,被赏了看院门的活计。此刻冻得两颊通红,搓着手笑道:“这不林姨娘求见太太,我只好亲自送了她进来。”
——林姨娘!
桂妈妈一脸茫然,谢姝宁却在听到这三字时激动了起来。
若说当年在府里,还有谁对她是好的,恐怕也就只有林姨娘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