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在那个混沌空间中, 阿图姆直接站在抱膝坐在地上的游戏身后,不躲不闪的,因为他知道对方并没有发现到自己的身后有人。
(第二次了。)
阿图姆这样想道。
第一次是昨晚。
那时候的对方是跪倒在那一面镜壁之前,一言不发。垂落在那张面前的头发恰好遮挡了那人的眉眼,却无法掩饰流露出来的痛苦。
阿图姆着实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异乡人会显出这样的痛苦表现。同一时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身为法老王的自己, 会想那个人说些什么——什么都好, 只要是让对方不要再露出这种痛苦脆弱的表情。
于是,在无言的焦急中,自己神推鬼使般的凑到对方面前,小心翼翼地照着对方的额门一下轻吻。
结果, 当他退开,重新拉出两者之间的距离时,他发现,对方已经把头重新抬起, 目光恰好正对着他,视线却并不是落在他身上。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似乎有泪光摇曳, 眼神中是满满的不可思议和惊喜, 泫然欲泣的模样更像是得到了失而复得的安慰。
然后, 他醒了。
而今天这次,不仅听不到那边的声音, 而且他还看不到那个背影之后的表情,同时他也发现自己过不去那边。
这些发现又一次让阿图姆觉得急躁。这样的他愤愤地捏紧拳头,最终是禁不住往那一堵看不见、却摸得着的透明墙壁上用力捶了一拳。
殊不知, 看到他的这般表现,在他身后的那片黑暗中,似乎有谁在低声嗤笑。
**********
滴答——
……滴答。
(又听见了!)
恍惚中又听见两下滴答的声音,感觉像是什么液体滴落到液面的声音,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意义不明的滴水声,游戏顿时在一个惊蛰后抬头,继而是困惑地缓缓拧紧了眉头。
“是怎么了么,游戏?”敏锐地留意到游戏稍纵即逝的异样,海伦细心而又温柔地提出自己的关心。
“没什么。”游戏迅速反应过来,冲对方露出一个安慰性质的温和微笑,“刚刚我不过是发了一阵子呆而已。”
“原来如此。”单纯的海伦不疑有他,在游戏表示自己没有大碍之后,她就继续面带温柔地听着帕里斯他们的有说有笑。
游戏不动声色地把视线投出逐渐被夜黑染色的窗外,眉头也在同时微微拧了起来。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那两下声音似乎只有自己才听得见,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这是游戏心中新增的问题。
话说回来,不算作为序章的那一天,游戏和被蒙在鼓里的阿图姆在这个幻境中,已经困了差不多四天的时间。
自从做完说明工作之后,那个黑眼绿瞳的女子就没再在游戏的面前出现过,而这几天也过得相安无事风平浪静,仿佛危机从一开始就不曾出现那样。
……当然,那是扣除自己就任之后所要做的那些事情。
虽然以现代人的眼光看来是有点简朴粗糙,但以此时的生产水平来说,这些天里阿图姆给游戏的待遇,已经算是丰厚的级别。
看到那些放到自己面前的贡品,游戏真感觉有点哭笑不得。
(真的就这么担心我会离开么?)
事实上,游戏的猜测是正确的——阿图姆确实是有点担心游戏会临时改变主意而离开。
白天期间,因为自己忙于听取臣下的汇报,而自己的这个精灵使低调而又似乎总是神出鬼没,所以基本上阿图姆和游戏是没有交集可言。只有在晚上的进餐,才有空闲见到对方,然后很形式地询问对方对自己的这个国家、这个城市的一切的感觉,同时也会命人在平日及时为游戏送去各种各样进贡的食物和饮品,试图以这些来表示自己是十分重视他。
虽然已经听过海伦他们对游戏的来历讲述,但阿图姆还是认真地考虑过命人彻查游戏的真正身份,因为他感觉到游戏是有不少事情隐瞒着自己——要知道他可是真心希望,在事件结束后能把人带回自己的王城啊。
作为法老王,他不允许,任何向他致以忠诚的人对他有所保留。
就这样本能地警备着对方,却又莫名地觉得对方是不会伤害自己。阿图姆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矛盾的感觉,实在是难以言表。
今天晚上,就在他们刚刚用完晚餐过后,殿外似乎有点骚动,准确来说,这点骚动主要是来自帕里斯那群大大咧咧的船员。
“奇迹!海伦小姐、帕里斯,那简直是奇迹!”似乎是被自己的发现激动得一时间冲昏了脑袋,那些船员竟然不顾仪态地在法老王的行宫中大声喧哗。
听到这样的大呼小叫,包括阿图姆在内,在殿中饮食的众人纷纷循着指向遥望过去,只见海岸线像是被一带闪着月白色的光芒纹饰。
作为领头,尽管是恨不得飞到那个出现神奇景象的海边,但帕里斯还是稳住自己,在一个行礼后向阿图姆提出请求:“伟大而又令人尊敬的法老王,希望您能允许我们在这个时间走出行宫。”
由于这并不是什么大事,阿图姆很是爽快点头应允。
轻易得到少年法老的允许,帕里斯立刻领上海伦他们带着满心的惊奇和欢喜,往出现异样的海滩进发。
“我们也去看看吧。”
听到这突然而来的说话,本来懒得跟过去的游戏当场愣了。几秒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对自己说的,于是他循声望向王座,被惊吓得继续呆在原地,“我们?”
阿图姆神色平常地对游戏一个点头,说:“嗯,我们。”
——言下之意,他也去。
等目瞪口呆的游戏缓过神来读懂这个言下之意时,面无表情的阿图姆已经从王座走下,径自往殿外走去。
谁知道,没等阿图姆走开几步,在他身后的神官听似带着慌忙地开口:“法老王!”
阿图姆没有回头,只是不咸不淡地问:“何事?”
“您这样贸然外出,实在是太危险了!”那名神官紧张得,似乎连话音也听来有点抖。
“危险?”阿图姆回头冷淡地勾了下嘴角,明显是对那名神官的过分紧张不以为然,“我可是法老王,是众神庇佑的存在。”
整个姿态嚣张、霸气、不可一世。
在旁看着那个果断前行的背影,游戏瞬间有点恍惚——他没来由地想到:哪怕已经殒命,但这样的阿图姆其实也是一名骄傲的王者。
**********
满满的海滩上漂浮着萤蓝色的光点,远远望去,仿若落到水面上的璀璨银河。
虽然之前没有亲眼见过,但游戏还是听说过这样的现象,也知道这个现象有种一个感觉挺好听的名字。
——蓝眼泪。
虽然不清楚现实中要出现这样的现象需要些什么气候和水文条件,但既然这里是万事皆有可能的幻境,那么无论出现什么,游戏都不会难以置信。
只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梦幻的场景,就算已经是二十几岁的人,游戏还是禁不住陶醉地惊叹:“好漂亮……”
之后,他不经意地一个回头,目光刚好落在站在岸滩上的少年法老身上。
因为阿图姆平常给人的感觉太严肃了,自知在阿图姆面前会表现得莫名局促,所以帕里斯他们借口跑到海滩的另一边。
因此,此刻的阿图姆是独自一人。
阿图姆也发现到游戏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迎上那双被萤光映亮的紫罗兰色目光。
游戏自然地拉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然而让游戏觉得意外,阿图姆竟然有种被刺痛的反应。在游戏不解的眼神下,阿图姆不紧不慢地往游戏那边走了过去,然后郑重地开口:“有件事情,我要问你。”
像是被对方的郑重感染,游戏收起笑容昂起头眨眨眼,“嗯?”
谁知道,那双玄紫色的目光盯着被月白色萤光包围的游戏,半晌的沉默过去,阿图姆最终还是撇开目光选择改口:“不,还是没什么了……以后再说吧。”
游戏知道阿图姆这是欲言又止,但他实在是搞不懂阿图姆到底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跟自己说,因此面上的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困惑。
只不过,当他放下仰望的动作时,刹那间,他面上的神色僵住了。
——他的余光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影……变浅了?
准确来说,是那些浮在水面上的月白色柔光似乎透入他的手掌,像是那些萤蓝沿着自己的身型轮廓往内侵蚀过去。
然而,当游戏吞了口唾沫定睛一看时,一切又像是什么问题都没有。
“错觉?”
下意识地甩甩手,游戏微微侧起脑袋,跌出轻轻的一声疑问。
(—你只有七天的时间。—)
那个不祥的预言在不为人知的暗处又一次响起,如同一个如影随形的噩梦,阴魂不散。
“依琪诺。”
听到那个阴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始终呆在那个晦暗空间中的依琪诺不过冷淡地抬了下眼帘,没有做声。
就在依琪诺抬眼的瞬间,那个戴着兜帽的诡异神官凭空出现在她的身后不远处。一双浑圆的红色眼睛随着那个神官的身影实化而出现。
没有计较依琪诺的冷淡反应,这个以神官形态出现的不明存在说:“别把力量浪费在一些无聊的事情上。”
心知肚明对方指的是自己刚刚在幻境中营造出[蓝眼泪]这种现象,依琪诺重新垂下眼帘没有辩解——毕竟那确实是她自己的解闷之作,只是兴趣缺缺地应了声:“我知道了。”
之后,那个声音随着那个诡异身影、那双红色眼睛消失。
当那个诡秘的暗色空间中只剩下自己时,依琪诺基本上都不会说话。
只不过,她对这点死寂表示完全无所谓,因为早在她还只是一名普通的考古学家时,这种长时间一言不发、四周安静成片的情景,其实是家常便饭。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在这种毫无生气的空间呆久了,有时候她会无端想起一个人——每每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大致体会到那个人的心情……那个在那个网格一般的钛白色空间的人的心情。
——冷清、孤寂。
到底要如何的心如死灰,才能让一个兴师动众地多次穿越时空,尝试逆转令人绝望的运命的人放弃,在疲惫中选择最后决然的灭绝?
“原来是用它来毁灭新童实野市吗……”
与此同时出现在现世中,依琪诺她顺着从旧永动机中搭起的彩虹桥移动视线,最后怔怔地让目光停驻在那个倒逆着出现在半空中的废墟城市,不自觉地想起那个独自呆在这个城市中、勾玉般的机体。
那个,算是自己的孪生哥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是感谢兔子的地雷~!
今天的更新来咯~~~
今天我出门了,刚回来,还以为自己会赶不上今天的更新呢……好险好险呐~
今天的我又是一如既往的话唠呢……【蹲墙角反省中
现在的游戏和阿图姆依然是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中呢……等待的时间果然是挺难熬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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