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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我们不是人(1 / 1)

周伟指着上头的青铜铃, 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他说要送我们去…见谁?”

谢九章:“见阎王。”

周伟:“……”

这不,巧了吗???

周伟极其小心谨慎地偏过头,看了陆征一眼。

周伟虽然并不清楚陆征的身份, 可温白喊他老板,谢九章喊他老板,一众阴差的态度就更严肃了。

他猜也能猜到一点。

哪怕陆老板不是阎王爷,也得是阴司的二把手。

如果不是眼前景象实在有些诡异,周伟甚至都想给悬德上炷香。

比说曹操,曹操到更快的, 是说阎王,阎王到。

而隐在木门后,借着几个墙洞看着外头情况, 意欲吓退闯入者的悬德,感觉到了一点不妙。

这群人…不是普通人。

寻常人在这荒山野地看到这样的景象, 断不会再继续逗留。

可他们却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冲他来的。

悬德百般思解,也没想通这群人到底是怎么找过来的。

但眼下最要紧的显然不是这个,而是让他们知难而退。

悬德从道袍袖子里取出几张符篆, 掐诀之后, 一把按在连接着铜铃的红绳上。

顷刻后, 铜铃晃得越发快速。

原先还只是有些吵,现在已经称得上刺耳。

一行人中唯一不知道陆征身份的林丘, 听着这骤然变急的铜铃, 忙道:“不好,我师叔可能是催动阵法了,没找到阵眼之前,不能留在这里!”

林丘心急如焚, 可也找不到更好的法子。

进来之后,他便一直注意着这片铜铃,就是想找出阵眼所在。

但他看了很久,却发现这阵法牢不可破。

林丘取出一张黄符,贴在掌心,合掌一转:“温仙长,你带着周信士他们先出去,这阵法有些牢固,我要……”

林丘话都没说完,陆征已经抬手一拂。

和他随意的动作完全不匹称的,是一道强劲的掌风。

宛如一柄利刃,一下子将系铃的红绳斩断。

猛烈晃动的铜铃瞬间没了声息,顺着抽落的绳子,一个接着一个撞在两边的柱子上,微晃两下后,彻底没了动静。

刚说完阵法牢固的林丘:“……”

木门后的悬德:“……”

自从进入道门,知道还有“口业”一说之后,悬德便很少逞什么口舌。

他虽不讲究这个,却也是端着架子,哪怕气急了,也很少说些不体面的话。

可现在看着那串铜铃,他却有些忍不住了。

他暗骂了一声。

这人又是他师兄从找过来的?

悬德已经知道这群人是悬机找来的,就在看到林丘的一瞬间。

林丘个头不高,之前又刚好站在末尾的位置,悬德并未看清。

等他走上前来,又拿出黄符,想破坏阵法的时候,悬德才看了个正着。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新仇旧恨全都涌了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他师兄还是不放过他。

现在还联合弟子、外人欺辱于他!

悬德一把推开门,从门后走了出来。

“师叔!”林丘下意识上前。

温白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

悬德却是脸色一沉:“不要喊我师叔,我不是你师叔。”

悬德的视线先在温白和陆征身上转了一圈,尤其是陆征。

眼生,看模样,也不像是修道之人。

可却能破了他的阵法。

悬德目光微一偏,看到周伟之后,视线一顿。

这人,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只一会儿后,悬德便狠一拧眉。

这人他的确见过。

在城隍庙,虽说是多年前的事,但城隍的孙子,他不会认错。

悬德往后退了一步,警惕道:“是城隍让你们来的?”

周伟刚被悬德盯得额头都差点冒汗,还以为他是记了爷爷的仇,认出自己了。

可现在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一头雾水的同时,周伟大脑高速运转。

悬德为什么要这么盯着他看?

是不是看出他不行了?

周伟对自己有着非常清晰又深刻的认知。

知道一个木桶能装多少水,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

而他,就是最短的那块。

这样不行,周伟心想。

要是悬德看出来了,接下来盯着他打,再给他掳走,小鬼还没救出来,又搭进去一个,怎么办?

他倒是不怕揍,皮也厚,但挨不挨打是一回事,会不会给小白他们掉链子,又是一回事。

电光火石之间,周伟想起刚刚悬德在说到城隍的时候,后退了一步,神色明显有些紧张,这就意味着他心里忌惮城隍。

想到这里,周伟强稳住心神,下巴一抬后,回了一个“是的,是你城隍爷爷,怎么样,就你也配和爷叫嚣,狗东西”的轻蔑眼神。

几秒后,怕不够轻蔑,又冷哼一声。

悬德:“……”

周伟撇过头去,不再看悬德。

心下却开始打鼓。

他下意识靠近温白,小声道:“借城隍爷爷的名号用用,他应该不会介意吧?”

温白有些好笑,这人似乎总有一些歪打正着的本事,于是忍不住逗他:“这你得问他。”

周伟仰头看天,在心里拜了拜。

“那个小鬼在这庙里吗?”温白重新偏头看着陆征。

陆征点了点头:“嗯。”

“不是小鬼。”陆征又道。

温白:“?”

陆征:“是灵物。”

在林丘说起那东西的时候,温白其实就有了预感,听陆征这么一说,并不诧异:“天生地养的灵物,那会是什么?”

陆征也不能确定,只说:“很多,只要有造化,万物都能生灵。”

温白点了点头。

悬德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怄在心口。

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不畅。

还当着他的面,这两人就自顾自说起话来了?

悬德不欲与城隍的人作对,只好先忍下:“不知几位是听城隍说了什么,还是听悬机说了什么,来我这地方,又所为何事?”

谢九章摇了摇头:“道长怕是在这山上住久了,糊涂了,这可不是你的地方。”

悬德一拢袖:“这寺庙荒废已久,我只是拿来用用,有何不可?”

他语调一转:“倒是几位道友,听了旁人的一面之辞,便上门来找我的麻烦,还坏了我的法阵,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说“旁人”二字的时候,悬德还特意看了林丘一眼。

林丘感受到他的目光,又低低喊了声:“师叔。”

悬德一听到林丘这声“师叔”,看着这张脸,积了多年的怨气瞬间又涌了上来。

他打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这个师侄。

看着他,像看到以前的悬机。

就是因为那一手能推演算卦的天资,师父给他起名叫“悬机”,通天机命理,自己就叫“悬德”。

明明他才是更早接触那些道法经书的人。

后来悬机又收了林丘这么个“五感灵锐,异于常人”的弟子。

就好像时时刻刻在提醒他,他就是那个“常人”。

“现在的我,不说你师父,哪怕是你师祖来了,也不是我的对手。”悬德一看到林丘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时忘了形,也忘了林丘身旁的一群人。

“识趣些的,就快点走,”话已经撂下,悬德索性说开,“否则,就别怪我翻脸!”

谢九章实在听不下去了:“十分钟前,你就是这么说的。”

悬德:“……”

悬德气得不行,直接拿起供桌上的木剑,往黄符上一扎。

将剑立于胸前后,伸出右手,食指、中指一并,其余三指一合,紧紧贴在剑面上,嘴里还振振有词。

周围又起了风,一层一层卷起地上的香屑。

系着铜铃的红绳也被风一打,缠在柱子上,又松开。

周伟从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又不敢问陆征,直接往后退一步,想起之前林丘的话后,有些不放心地看着谢九章:“这悬德不、不会真有几百年的修为吧?”

谢九章看着他:“谁跟你说有几百年道行的?”

周伟指了指林丘。

谢九章:“几百年没有。”

周伟松了一口气。

谢九章又道:“最多百来年。”

周伟:“……百来年?!”

他声音骤然低了下去:“那百来年是个什么水平?”

谢九章思索了一下:“你们阳间玩游戏的时候,管那种玩得很一般的玩家叫什么,什么鸡来着?”

周伟不太确定:“菜、菜鸡?”

谢九章眼睛一亮:“就这个。”

随即指了指悬德:“就这水平。”

谢九章话音只一落下,悬德贴在剑上的双指便一顿。

他没听到周伟和谢九章之前在说什么,可后来这一唱一和的“菜鸡”、“就这水平”他听得一字不落。

这两小儿竟敢如此羞辱于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悬德目眦欲裂,本想着不要主动出手,吓唬吓唬他们就罢,可既然他们不领情,那也怨不得他心狠了。

悬德往前一步,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手在木剑上快速划过。

怕威力不够,还划破指尖,渗了几滴血进去。

他可是吃了那小鬼,血里头有它的灵力,哪怕是城隍自己来了,也不会讨到什么便宜。

一声怒喝后,剑面便闪起一道红光。

红光缠绕、交织,最后凝成细密的绳网,绕在剑尖的黄纸上。

紧接着,一团焰火从剑尖射出,将扎在剑尖的黄纸快速点燃。

周伟被这好像动了真格的阵势震了下,忍不住开始质疑谢九章话里的真实性:“菜、菜鸡?!”

你管这叫菜鸡。

谢九章思索片刻:“花里胡哨的菜鸡。”

周伟:“……”

花里胡哨。

多了个形容词。

真是谢谢你了。

悬德气得手都有些发抖,他狠狠看着周伟和谢九章,横剑,对着外面猛地一扫。

“砰——”的一声响动。

火离剑而出,越燃越大,带着侵蚀一切的架势,朝着温白的方向席卷而来。

陆征的耐性已经到达了极限。

本来还顾忌着灵物,不想多事。

看样子,这道士不吃点苦头,也不会说出那东西的下落。

陆征把温白带到身后,余光看到一个落在地上的铜铃。

还算干净。

掐了一道指风,一扬,铜铃便悬了起来。

陆征抬手打了上去。

悬德嗤笑一声:“就凭这个?你也太小看……”

陆征嫌烦,话都懒得听,往铜铃上注了几道力。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道朝温白他们这个地方袭来的焰火,不知怎的,忽地转了个方向,朝着悬德攻去。

而且燃得更旺,速度更猛。

悬德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大变。

怎么可能?!

这一招他用了十成的力!

哪怕是城隍来了,都不可能接下这正面一击,这人究竟是谁?

还不等他想通,火光已经带着烧灼感逼至眼前。

悬德连躲都来不及躲,只能一边往后退,一边拿着木剑抵在身前。

一声巨响。

火光迸溅,落地化为灰烬。

悬德倒在地上,魂丢了一半。

他愣愣往前一看。

供桌从中间裂开,碗碟碎了一地。

糯米被清水打湿,又混着落在地上的香灰,一地狼藉。

陆征踩着一地碎片,走到悬德身边,蹲下:“东西呢。”

温白跟在陆征身边,也走了过去。

悬德知道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是把那小鬼交出去,青山就没了,于是装傻道:“什么东西?”

陆征直接挑出指尖火,看着温白:“没用了,烧了吧。”

温白一把拦住陆征的手。

他就是怕这个,才赶忙跟过来的。

老板正在气头上,显然不能跟他讲道理,得先顺着哄:“现在不能烧,还有用。”

而躺在地上的悬德:“???”

这是在说什么?

还有用,不能烧,说的是他吗?!

这都是群什么人?!

看着仍旧一脸“烦了,毁灭吧”的陆征,温白只好自己亲自来。

他半蹲着身子,看着悬德,温声道:“悬德道长。”

悬德莫名打了个寒颤。

“你如果想体面一点,我们可以让你体面一点,”温白笑了下,“你如果不想体面,那我们也有办法帮你体面。”

“一切看你。”

温白声音温和,话也说得体面,可话里的意思,却没比陆征刚刚那句“没用了,烧了吧”好到哪去。

悬德觉得他今天可能得死在这儿了。

温白说完便起了身。

他很清楚,悬德这种人,活了大半辈子,和三教九流的人都打过交道,太会探识人心了。

他们只要露出一点“只是吓唬你,不会动真格”的意思,就落了下风了。

而且那灵物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天资不足,包括观长之位等等,所以也比一般人更加眼热这种唾手可得的功法,势必不会轻易放弃。

所以必须把他给震住了。

本来这些吓唬人的话,由陆征来说是最好的。

可他老板显然不是个会吓唬人的。

他说“没用了,烧了吧”,就是真的不耐烦,想动手了。

那不是吓唬人,是直接让人没了。

温白尽心尽力扮演着“吓唬人”的角色,跟悬德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都有些冷。

可在转向陆征的瞬间,却有些雀跃地笑了下。

显然对自己这番“威胁”很满意。

陆征也是第一回听温白说出这样的话,觉得新鲜,又看见他雀跃的神情,心情好了一点。

悬德意志已经有些松散。

如果把那东西交出去,他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可眼下,他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正不知道如何抉择,他突然瞥到供桌断脚边的铜铃。

刚刚这人,就是用这一个铜铃,把他的阵火打了回来。

悬德着实奇怪,他凝起最后一抹余神,在那枚铜铃上从里到外扫了一圈。

等感受到上头阴司之气时,喉头一堵:“你们不是人?!”

温白还以为悬德是被逼急了,骂他们,为了表现他们的凶狠,应了声:“对,我们不是人。”

陆征刚已觉察到悬德的举动,自然知道他说的这句“不是人”指的是什么。

看着什么都不知道,却乖乖应下的温白,笑了。

见温白承认地这么干脆,悬德喉头的老血都呛了出来。

“你们果真是阴司的人。”

温白:“……”

他说的不是人,指的是这个吗?

温白偏头去看陆征,想问问他这该怎么说,却看到陆征在笑。

温白:“……”

温白没辙,只好应下:“是。”

“所以你说是不说?”

“想好了。”

悬德捂住胸口。

不说得死。

死了还得去阴司。

死了还得说。

这根本就没得选。

他深深一闭眼,开始扒衣服。

温白:“……”

陆征:“……”

在他准备扒裤子的时候,陆征把温白转了过去,伸手又是一道指尖火。

悬德:“……”

怕自己被点了,立刻解释道:“东西绑在我后腰上。”

周伟见陆征脸都黑了,立刻喊道:“快点拿出来。”

等悬德摘下腰间的东西,周伟他们才跑了过来。

一眼便看到一个拳头大的珠子,莹白发光,看颜色倒跟温白手上的玉葫芦倒差不多。

周伟皱了皱眉:“我还以为是个活的,怎么是颗珠子?”

悬德不是说拿来吃的吗?

这怎么吃?

林丘解释道:“小鬼养在里面,这珠子只是个器皿。”

陆征淡淡扫了悬德一眼。

悬德吓得一哆嗦,立刻拿出一张黄符,按在那个珠子上。

紧接着,珠子开了一道隙。

隙越开越大,最后裂成两半。

一团粉白色的东西从里头慢悠悠滑了出来。

谢九章一惊:“这是……太岁?!”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十几分钟,我自罚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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