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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清晰可闻的骨裂声,卢平南整个人飞出拳台,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场下一时雅雀无声。
李安冲拳台下的主持人扬了扬下巴。
“宣布吧。”
另一边,九龙分区差馆。
陈启昌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照片,那是他和女儿的合影。
照片的背景是维多利亚公园大门口,身后还矗立着维多利亚女王的铜像。女孩挽着他的手臂,脸上洋溢着笑容。
周升有些沉默,帮陈启昌把办公桌上的私人物品一件件收纳在纸盒内。
眼见收拾的差不多了,陈启昌挽起衣摆擦了擦相框上几乎看不见的浮灰,把相框放进纸盒内。
他抬头看了一眼沉默的周升,笑着道:
“怎么?我把探长办公室都给你腾出来了,你还苦着个脸,有什么不高兴的?”
周升抿了抿嘴唇:“阿叔,你知道的,我。”
“打住。”
陈启昌开口打断周升的话,语重心长地说:
“伱阿叔我在这位置上做了这么多年,棺材本早捞够了,哪能还占着这个位置不放手,该给你们年轻人腾位置了。
不是有这么句话嘛,急流勇退。早两年退休也能多享两年清福,你说是不是?”
这话讲完,他拍了拍周升的肩膀。
“走吧。”
说着准备去抱纸盒,周升先一步帮他把纸盒抱起,他笑了笑,两人走出办公室。
似乎想到了什么,陈启昌忽然开口:
“对了,馨怡过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去机场接她。”
周升愣了一下,“馨怡?她不是还在读书吗?”
陈启昌闻言,一巴掌拍在周升头上,笑骂道:
“你这混小子,敢情你一点都没把馨怡放在心上。她去年就毕业了,在伦敦的安德里律师事务所都已经实习大半年了。
上个月馨怡已经申请调回位于尖沙咀的律师事务所。这次回港馨怡就不再去伦敦了,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到时候抓紧时间把婚礼办了,我也就了了一桩心事。”
周升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不是啊,阿叔,从馨怡去了伦敦我们就很少联系了,这个事你要不要先问问馨怡的意见?”
“放心,我是她爸,这个事我会和馨怡讲的。等她回来,你抽空多陪陪她就行了。”
陈启昌摆了摆手,一锤定音。
周升欲言又止。
其实婚姻这种事,本就两厢情愿。
他和馨怡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两小无猜,但周升也说不清楚两人间的这种感情是不是喜欢。
而且馨怡又出国多年,现在陈启昌贸然提起两人的婚事,属实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一会儿,周升看了看陈启昌,最终只得点头:
“我知道了,阿叔。”
“这就对了嘛。你们俩关系不知多好,馨怡怎么会不同意呢。”
陈启昌宽慰大笑。
“走吧。”
两人走出差馆,周升打开福特轿车门,把手上的纸盒放在后座,关上车门。
“行了,你先去忙,我就先走了。”
上了车的陈启昌打开车窗和周升说了这么一句后,启动车辆,缓缓离开。
周升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回到差馆。
等他穿过便衣办公区时,一名身穿花格子短袖衬衣,国字脸男子朝他走了过来。
“升哥。”
“东哥,你喊我阿升就行了嘛。”
周升有些无奈。
男人名叫李东,和周升是同乡,以前一直跟着陈启昌做事,从调来这个差馆,李东对他也多有照顾。
李东听见周升这话却是笑了笑:
“你现在是探长了嘛,哪能再和以前一样,喊你阿升。”
“行啦,随你了。”
周升也不坚持,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东收起脸上的笑容。
“不是我找你,而是冯春美请你去界限街的林记茶楼喝茶。”
周升皱起眉头:
“他约定的什么时候?”
李东摇了摇头。
“他没有说什么时候,他刚才打电话来差馆,说在茶楼等你。”
周升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道:
“反正现在差馆也没什么事,先去会会他吧。”
李东斟酌道:“那要不要找两个伙计跟着。”
“不用。”
周升却是摆了摆手,哂然一笑:
“林记茶楼处在界限街,离差馆这么近,谅他也不敢翻脸。”
林记茶楼。
当周升带着李东来到茶楼门口时,眼尖的老板连忙从柜台前绕出来,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周sir,快请进。”
“嗯!”
周升点头回应。走进大堂,他环顾了一下左右,冲身材发福的老板问道:
“冯春美呢?”
“哦,在楼上包间,我带您上去。”
老板陪着笑接过话,连忙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沿着盘旋而上的木质楼梯来到二楼,来到右手边的包间,老板停下脚步,推开包间门。
“请。”
周升往里瞧了一眼,一名身穿绣凤白色长衫,脸上扑满白色粉底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桌子前品茶。身后站在两名面无表情的马仔。
见到周升过来,他笑着起身移步过来。
捏着嗓子打了个招呼:
“周sir,哦,现在应该称呼华探长了。你可终于来啦!”
“你还是喊我周sir吧。”
“行,依你的。”
冯春美点头。接着伸出兰花指冲老板摆了摆手。
“两位聊,我就先下去了,如果有需要喊伙计就行。”
老板识趣出声。
转过身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蹬蹬下了楼。似乎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冯春美边关门边说:
“周sir,请你过来一趟可真不容易呀。”
包间门一关上,眼前冯春美身上散发的浓烈的胭脂水粉味道冲进鼻腔,让周升微不可查的皱起眉头。
他不露声色的笑着道:
“怎么会,你一个电话打去差馆,我不就过来了么。就是不知道你这么急着请我过来有什么事?”
对于周升这话,冯春美不置可否。
“诶,事情不急着说,来,先喝杯茶。”
他伸手示意,领着周升两人来到桌子前坐下。
一杯茶下肚的功夫。
周升放下茶杯,开门见山的说:
“冯春美,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冯春美招手示意,他身后一名马仔提着一个行李包放在周升面前。
周升瞥了一眼,眉头一挑:“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春美笑了笑,伸手示意:
“周探长,你不妨先打开来看一看。”
一旁的李东拉开拉链,红红绿绿的崭新港币杂乱的堆放在包里。
冯春美好似胸有成竹,慢条斯理的说道:
“包里有十五万港币,是我们同乡会给周sir的见面礼,恭喜你升职探长。”
周升没有说话,从中拿过一沓十元港币。
刷的一声,用手指摩擦着港币,又凑到鼻子前嗅了嗅,表情夸张:
“哇,有腥味!”
这话一出,冯春美笑容凝固在脸上。
包间气氛一时间有些沉寂。
周升却是忽然笑出了声:“用不着这么严肃吧,开个玩笑而已嘛。”
他把钱扔进行李包,把包往冯春美面前推过去,嘴里说道:
“钱嘛,没人不喜欢。但有句老话讲的好,所谓无功不受禄。你冯春美一下子送我这么多钱,我拿的也心不安啊,这钱你还是收回去吧。”
冯春美骤然伸手,手掌啪的一声,搭在周升的手腕上。
周升手腕用劲,想把包推过去,可冯春美的手掌好似铁钳一般,他丝毫撼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冯春美把包推向他面前。
“冯春美,你太放肆了,你想干什么?”
李东口中大喝,忽的拔出腰间的喷子,枪口上抬指向对面的冯春美。
冯春美没有说话,松开手,目光一转,眼神阴冷地移到阿东的脸上,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东哥,把枪收起来。”
周升伸手把枪口往下压。
阿东看了周升一眼,见其点头,这才不甘的把枪收起来。
“真是好功夫。”
周升看了一眼手腕上殷红的手指印,赞叹了一声,不在意的揉了揉手腕。
随即说道:
“你们同乡会占着城寨这个三不管地带,做个土皇帝逍遥自在,何必要处心积虑的跑到外面和其他社团抢饭吃呢。”
冯春美从袖口掏出一张绣花的白色手帕,捂嘴轻笑:
“周sir说的哪里话,有谁会嫌钱多呢。这城寨巴掌大个地方,里面尽是些饭都吃不饱的苦哈哈。
说的好听叫城寨,实际上就是个贫民窟而已,再怎样也炸不出三两油,哪里比得上这外面挣钱。
周sir,你说是这个理吧?”
周升点点头,也懒得藏着掖着,挑明道:
“界限街附近几条街的偏门生意早就分配好了的,我这升职的钱也是他们分摊的。你们同乡会一来就想直接进场,那我们差馆还怎么做事?”
冯春美好似早有准备,他接过话说道:
“我们只要靠近启德机场的东街口,不会越界到其它街道。当然啦,东街口的社团,我们会帮你搞定,绝对不会让你为难。
至于规费嘛”
他伸出两根手指。
“我们也会比他们多交两成。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
周升摇了摇头,出声拒绝:“谁都知道东街口靠近机场,就属那里最为热闹繁华。”
“周sir,先别急着拒绝。”
冯春美打断周升的话,喝了一口茶,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这才开口:
“这样,钱你就先带回去,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到时候答不答应给个话。”
“钱就不用了。”
周升丢下这么一句话,起身离开。
“周sir,做朋友还是做敌人,希望你认真考虑考虑。”
冯春美的话从身后传来,话语间威胁意味十足。
李东转头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冯春美报以微笑。
“两位阿sir,慢走啊。”
下了楼,老板恭送两人出门。
李东愤愤不平的说道:
“这个冯春美太放肆了,连警察都敢威胁。”
周升接过话:“他们也只能仗着警察在城寨没有执法权,才敢这么放肆。”
“那他说的事?”
“真要把东街口的偏门生意给他们做,迟早会和城寨一样搞得乌烟瘴气。就是我们同意,上头半婊门楣的鬼佬也不会答应。”
周升当先往差馆走去,头也没回。
“不用理会这个颠佬。”
西联船厂,拳台。
李安脚若趟泥,欺步近身,双掌穿插上前,拍开对手的双臂,双掌微曲贴着他的下颚向上一托。
“呯!”
伴随着颈骨后折的声音,拳台上的对手一口鲜血喷出,脖颈后仰的飞砸在拳台上,失去了意识。
“哇,这后生仔厉害啊,一下午连赢四场,出手干脆利落,都没人能坚持一个回合!”
台下赢钱的观众眉飞色舞地惊叹道。
“搞什么鬼啊!这拳场怎么安排对手的嘛,以他的身手尽给他安排些蛋散上台,怎么做生意的嘛?”
有输了的观众不甘心的说道。
他这话一出,很快就有人冲他骂道:
“叼你老母!明摆着赢钱的机会,你自己不醒目怪谁?你自己不想赢钱,你问问大家,想不想赢钱?”
“当然想啦!”
不少观众大声附和。
看台上乱糟糟一片。
大荣站在拳台边上,招手示意拳台上的李安下来。
李安冲他问道:
“什么事啊,大荣。”
大荣一指二楼看台。
“笙哥找你。”
李安把目光投向二楼看台,马鯨笙冲他点头示意。
“嗯。”
李安含糊的应了一声。翻身下台。沿着甬道来到楼梯前。
等他来到二楼,马鯨笙点头示意:
“坐。”
李安拉开椅子坐下,半开玩笑的问道:
“我这打的正起劲呢!怎么?不让我打了?”
“别说你起劲了,下面那些观众比你更起劲啊!这些人都是老赌客了,眼光毒辣,你这样子打下去,他们肯定无脑跟啊,我这拳场不是得赔死。”
马鯨笙苦笑一声。
一下午看了李安的四场比赛,马鯨笙也相信李安是前段时间在众坊街踢馆的那个人了。
李安撇了撇嘴,不在意说:
“哪有你讲的这么夸张,你拳场的赔率可以调的嘛。”
“行了,行了。以后白天你就不用上台了。晚上,我帮你安排对手。”
马鯨笙有些无奈。
李安笑了笑:
“昨晚的拳赛我都看过了,丑话说在前头,我来拳场完就是为了来找人切磋的。
龙成虎是同乡会安排的拳手,我不想掺和你们之间的事。你要是安排我和他打,我不上场,你赔钱可别怪我。
至于王云武嘛,我在莫家拳武馆和他切磋过,再打也就没意思了。其他的就无所谓了,你看着安排。”
狗咬狗一嘴毛。
同乡会和鬼佬之间的争斗,李安现在是半点也不想掺和。
抱歉!前面两章有修改,如果有读者感觉剧情有跳跃,可以再看前面两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