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京城的天渐暗,松柏的雪皑皑,刚刚摸过脚腕。她毫无大小姐姿态,抽着烟,烟将周围的冷气都烫散了,明目张胆,尽管偶尔零星几人议论。
灰蒙蒙的天衬着长发,膝盖被冻得通红,声音霸气凌凌地开口,而后将他带到面前。
那时候的她,已经二十出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而他只是一个在阴影下的替身,随时随地会被遗弃的替身,可那冬天上的街灯好温暖,正如她的手,一霎那,他觉得两个人这么近,她脖子上是宝石闪耀着耀眼不可触及的光芒。
她爱吃巧克力,害死了真的方家小公子,也无妨。
可是,他想吃一口蛋糕,却被训斥。
他远远地看着那副傲气不灭的面容。
过嶙峋,拥九春,可是她是嶙峋都耀着家族的光辉,哪怕是寒冷的冬日都为无数人带去春日的曙光。
她在他生命里是悬在眼前,又触不可及的冬日宝石。
这是他们的差距。
但是,他不甘心。
只是没有想过这样的不甘心,竟能让他逆风翻盘,成就今日。
钟婳言走出学校,李助理还穿着外套在外面站着,为她拉开后座门。
“许鸢要判多少年?”
“你说的算。”
他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他手里拿着一捧朱丽叶肉粉色的玫瑰花束,在她耳边,死死缠绕,“恭喜,表演顺利。”
他是最清冷的,却是拉她入欲望的深处。
钟婳言也分不清这样的男人是仙还是魔,只是他的手指还有玫瑰花束的清香,肆无忌惮夹杂着欲望,抚摸在她的耳垂,在她的腰间……
“傅宴延,或许我猜到了,你的想法。”
“哦?我的想法,阿婳直接问不就好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随你好了,你有分寸,不是吗?”
傅宴延一把将她移坐到了腿上,而后,冰冷的手游荡在她的腰。
他只觉得,这辈子都得死在她身上。
手指微微恰住她扭动的腰肢,还可以等她质问,他率先开口,“阿婳,我好吃醋,你不想你给他们跳舞,你只跳给我看……”
“够了,傅宴延,你想法不要太龌蹉,舞蹈不是勾引,是艺术。”
“可是,勾引到我了……”
“那是你的问题。”
傅宴延喜欢仰视她,正如这样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宽大的身躯此刻都放松下来,只有眼神追随着她的方向。
“既然,阿婳不问问题,那我就要问了。你刚刚怎么迟了这么久。”
“那你刚刚怎么答应来看我表演,为什么迟了?”
傅宴延忽然语无伦次,他的语言能力好像在她面前完全失效。
“我一点都不想和你扯这些东西,迟了就是迟了,很重要?”
她从小都是傲煜凌凌,从来都是她占据上风,客观,理性,一个美丽高贵富有同情心的傻大姐。
他不敢再讲话,不然,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夜晚降临。
钟婳言最后一次见到许鸢,是她进看守所后的第二天。
许鸢不如往常般神采奕奕,趾高气昂,她穿着破旧的毛衣,头发凌乱,鞋子也是脏的。眼眶发红发肿,但手指和面容都与这周围嘈杂腐朽的一切有着深深的割裂感。
她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在玻璃窗内,她的五官肉眼可见的快速憔悴茫然,连嘴上有污渍也没有发觉,旁边是旧的电话,她看着来的女人,忽然一笑。
这一笑何等的苍凉,倒尽繁华世界,落满地疮痍。
“我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我的人,竟然是你?”
她的声音很干燥,扯着嗓子,忽而怒目圆睁,“笑话我!你是来笑话我的!”
现在只是在看守所,还需要逮捕令后,才能被判刑。
而此刻的许鸢已经知道了,家族已经抛弃了她,甚至会让她永永远远的待在牢房里,这逮捕令下不下,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我没有来笑话你,许鸢,你害死了多少人?你自己数得清吗?”
钟婳言的声音很平静,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她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像个旁观者,只有这样,才不会有痛苦。
“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罢了,有谁生来就恶毒吗?我难道不无辜吗?我出生就有人告诉我弱肉强食。后来,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们所有人又来谴责我!你们有什么资格!今日,不过,是你傍上了傅宴延才能好好得荣华富贵,你多善良?”
许鸢笑声凄凉而沙哑,像苍茫的土地而刮过的穿堂风,她笑到眼眶发红,笑到眼角都挂满泪水,嘴唇微微颤抖着说。
“我这辈子不恨你,我恨那些曾经给我誓言,又推我下深渊的人!我的父亲,哥哥,弟弟,他们口口声声说爱我,结果,却给我致命一击!他们大可以不蒙骗我告诉真相,他们从来惯我成嚣张,而后利用我办事,最后再把我一脚踢开!如果不给我亲情温暖,我或许不会这样难受。”
钟婳言从包包里面拿出了一叠资料,还有几封信。
她从玻璃窗外递了进去,“你看看?这是你曾经伤害少女的家属,他们给你写的,你敢看吗?”
许鸢将资料拿起,上面全是当年报警举报她非法殴打他人的案底。
大多数都是以退学,残疾,甚至自杀为结局。
天要人亡,必要其猖狂,许氏最终的结局只能是灭亡。在这样的年代,大家都在谨慎行事,相反此刻就是抢打出头鸟。
钟婳言掷地有声地质问着。
“她们的家人,乃至警方,受到你们家族其中检察律师,出钱谅解,社会舆论,非法恐吓等手段搁置。而她们有的足足等了七年,才得到正义的判决。
你的父亲,将这些把柄都放在了家里,他没有销毁,反而在昨天全部交给了警方,许家之前为你庇护的律师,非法恐吓的境外人员等都已经抓捕归案。
许鸢,人应该是辨认是非对错的能力,你的书不是白读的,你只是贪婪的享受着金钱带来的控制,却未曾想到会有一天被反噬。
你难道不知道这是错的吗?不,你知道,但是你什么都做了。你的弟弟曾经和我讲过,你有躁郁症,曾经刺伤家里的保姆,可是你却没有伤害过家里人!这说明,你不是什么都不懂!你是为虎作伥,同流合污,拿着一套荒缪的理论,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