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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谢欲晚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他不嫌弃她的一切,她不相匹配的出生,她得到报复的手段,她一无所知的人生。
与之相反,他把她从前对这世间陌生的一切,都教给了她。
他给了她这般虔诚的爱意。
成婚第八年,第九个月,第十三日。
族中带信的人领着一个一身白衣的细瘦小姑娘,拜到了她面前。
小姑娘缩在带信的族人身后,被族人催促着向她行礼。但小姑娘慌乱极了,手颤颤半天,才极不端正地行了个礼。
等到小姑娘行完礼,带信的族人忙跪下:“夫人仁善,这小姑娘名为谢鱼婉。父母原是南下经商,只是不幸回家途中遭遇悍匪,一家人啊,除了这小姑娘,尽数被那悍匪屠|杀,族中长老见小姑娘实在可怜,一家人又被悍匪屠个干净,无人托付,就想给小姑娘安排个住处。”
说完,谢鱼婉也被带信的族人一把拉着跪下。
姜婳向小姑娘望去,只见她连指尖都在颤抖,开口便磕巴,学着那族人:“夫人仁善,鱼婉,鱼婉……谢过夫人。
一句话像是用尽了小姑娘所有的力气,姜婳看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看着她颤抖的指尖和发慌的眼眸,突然想到了早死的姨娘。
当年,外祖父一家被山匪屠|杀,只留下姨娘一介孤女。姨娘被迫从江南来到长安,投靠姜家,寄人篱下,那时候,姨娘也是如此处境吗?
姜婳怔了一瞬,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眸中的温婉,像是从未变过一般。她向橘糖望了一眼,示意橘糖将人扶起来。
无论族人将这小姑娘送来是欲作何,如此跪着,不合规矩。
橘糖轻哼一声,上前将谢鱼婉搀扶起来。心中不由暗讽,还能作何,族中那些老头子的心思,昭然若揭。
这般身家清白、容貌极佳的年轻女子特意派人送入府中,不就是看着娘子多年未有子嗣,想给公子纳个妾吗?
呸,一群人,真恶心。
平日送来那些人,就算了。今日还偏送个这样家世的。不就是吃透了娘子因为季姨娘的事情,不忍心拒绝。明知这是娘子的伤心事,这些人还拿此作文章,等她闲暇些,定是告到公子那去。
想到这,橘糖眸中暗含了几分恼怒,连对着谢鱼婉都迁怒了几分。
看着橘糖的失礼之举,姜婳无奈摇了摇头,轻声道:“橘糖。”
随后望向送信的人,接过信件:“妾这边知晓了,府中人虽多,但空屋子还是有的。橘糖,等会将鱼婉姑娘安置到南苑那边的院子。”
随后,她手指尖下意识摩挲手中的信,笑容温婉:“待到夫君回来,妾这边会将长老们的意思和信,一并传达给夫君。小哥也舟车劳顿了,今日便在府中客房歇下吧。橘糖,你现在便去安排,小哥和鱼婉姑娘,一定安置好。”
她笑容温婉端庄,安排得合情合理,教人挑不出一丝错处。就连来送信的小哥,也惊讶了几分。要知道,这小姑娘送来,可是要给大人作妾的……
橘糖将人都领下去后,姜婳依旧是人前那番温婉平静模样。等到橘糖再回来时,见到橘糖眼中掩不住的愤慨,她温婉一笑,牵过橘糖的手:“适才橘糖,不合规矩,惹人笑话。”
橘糖轻声一哼:“那娘子这般拉着我的手,也不符合规矩。”
自称“我”,看来还没太气。
姜婳唇角带了些笑意,冲橘糖招了招手,示意橘糖低下头。
橘糖见四下无人,便乖乖将耳朵凑到姜婳唇边,就听见姜婳笑道:“左右,夫君也不会同意的。”
说这话时,姜婳眸中,笑意灿烂,像是漫日的春花,任谁见了,都是幸福的模样。
橘糖也被逗笑,嘀咕了一声:“也是,之前族中那些人送来那么些姑娘,公子一个都没要。就连皇上赐的,公子都拒绝了。这些人真是不长眼,公子和娘子恩恩爱爱的,他们偏要塞个人进来。”
看橘糖模样,竟是比姜婳本人还气恼。
姜婳唇畔含笑,她相信夫君,所以多少个,都没关系,她不会再因为这种事情肚子生闷气了。
第七章
也正是因为这样,族中送来那个同姨娘身世相近的少女,即便她知晓族中人的意思是想让那少女为妾,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即便族中人目的不纯,但少女的确家世凄惨,因为姨娘,她又多怜爱了几分。丞相府客房很多,想留在长安,留下来便是了。
等过些时日,她去问问谢鱼婉的想法。少女到了适婚年纪,若是族中那边未作安排,她可以为少女安排。
橘糖进来时,就看见姜婳翻看着长安城适婚的男子。
橘糖眼睛一跳,走到姜婳身前,小声嘀咕:“先说好,我不嫁。”
姜婳又好气又好笑,敲了敲她的头:“谁说给你找的了?”
橘糖福至心灵:“噢,那是给谢小姐寻的吗?”
姜婳含笑:“嗯,不管族中人那边什么主意,小姑娘也的确到了适婚年纪了。这般身世,如若不好好挑挑,日后怕被婆家人蹉跎。”
橘糖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娘子,见姜婳情绪没有异样,才放心下来。她之所以不愿意让谢鱼婉留在府中,就是因为怕娘子看见谢鱼婉,就想起姨娘。
这些年娘子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她如何都不愿意娘子再伤心了。
现在见到娘子这般模样,也放心了不少。
这般想着,橘糖环着姜婳,也对着册子开始指指点点:“这一家二公子我知道,不能嫁,之前赌钱直接把小妾拿去当赌注了。”
姜婳也小声道了一句:“陈家的七公子也不能,听旁的夫人说,性格阴郁,动不得就打人。”
姜婳其实很忙,每日都没有多少时间,能真正余下。
因为午时和橘糖多翻了会册子,导致今日的事物,处理完时,天色已经完昏暗了。闭上账本,姜婳推开窗,月色迎着她娇美的脸,映上些许光华。
她能如此闲暇的原因,自然是因为——
夫君不在府中。
前些日子,夫君被圣上派去淮南了。之前送回来的书信,只说不知何时回来,现在还未启程。那算算书信到的日子,即便隔日便启程,最快也要两日后了。”
她这些天就多忙碌忙碌,总不能到时候夫君忙碌了半月回来,她这个做娘子的,反而没时间了。
这般想着,姜婳坐到了书桌前,翻开了一本新的账本。
“橘糖,再点盏灯。”
橘糖摇头,也知道劝不动,点好油灯,便下去准备夜宵了。
隔日,姜婳正在书房看账本。
橘糖推门,有些气喘吁吁,欢喜道:“娘子,公子回来了。”
姜婳闭上账本,眸中七分欢喜三分讶异:“不是明日吗?你此时来报,岂不是夫君已到了府中。”
姜婳声音多了几分懊恼,忙闭上账本,向大厅走去。走到途中,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又想起了这几日为了省些时间,她未施脂粉的模样,一阵头疼。
橘糖笑着打趣:“公子才不在意这些呢,况且娘子花容月貌,天仙之姿,不施脂粉,在公子眼中,也是世间最好看的娘子。”
一边说着,橘糖一边装模作样帮姜婳扶正了青玉簪。
半月未见,姜婳步子已经迈得比平日急。但礼数摆在那,她还是没有提着裙摆跑起来。
虽然已经快十年,互相什么模样都见过,但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谢欲晚,姜婳还是红了脸。
刚到门外,就听见一道怯弱又娇柔的女声:“表哥。”
橘糖蹙了眉,姜婳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慢了步子踏进去,看向那个坐在主座之上,正在饮茶的清冷公子。
“夫君。”
“怎么今日就回来了,上次写的书信,按理说应该是明日的。”她上前一步,因为有旁人在大厅中,她也没有直接过去。
适才对谢鱼婉清冷疏离的公子,此时唇边却带了笑意,上前一步牵住了姜婳的手:“走的水路。”
橘糖歪头,轻笑一声。
公子还是这德行,明明就是想早日见到娘子,偏只说走的水路。
被牵住手的姜婳指尖微红,礼数使她并不会将这半月的思念诉之于口,她只是用微红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谢欲晚的虎口,唇边是婉约的笑意。
见状,橘糖走到谢鱼婉身前。
“谢小姐,这几日娘子繁忙,未来得及带小姐熟悉丞相府,小姐随奴来。”
谢鱼婉像是还想说什么,看见面前的一对璧人,眼尾微红,怯弱地同橘糖走了。
一时间,大厅中就只剩下谢欲晚和姜婳。
橘糖意图,昭然若揭,姜婳羞红了脸:“橘糖就这样,夫君莫见怪。”
芝兰玉树的谦谦公子轻笑着,如冰雪一般的清冽嗓音,少了平日对旁人的几分冷:“嗯?”
姜婳将人送入他怀中,手小心捏住衣袖,等到能隔着锦服听见他跃动的心跳声,才小声道:“夫君,半月未见,我很想你。”
谢欲晚将抬手,将她纤细的腰搂住,随后轻轻抚摸着她乌黑柔顺的长发,轻声“嗯”了一声。
身为丞相,谢欲晚平日有诸多公务。
淮南的事情,并没有天子预想的那般简单。同姜婳缠绵片刻后,谢欲晚也去了书房,准备将淮南的一切整理成文书,明日去上呈。
姜婳自然也回去书房,处理府中事物。
橘糖见到姜婳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小声嘀咕了几句。
姜婳隐约听见,羞红了脸:“橘糖!”
橘糖眨了眨眼,立即做了一个捂嘴的手势,然后马上溜了出去。
姜婳脸上热度未消,只能打开账本,让自己冷静冷静。她不是夫君,白日做这般事情,她会会害羞。
账本的边角被她扣紧,她鼓着脸,手摩挲着。
心,还是跳得好快。
怎么回事,今日账本也不管用了?
隔日。
“砰——”
姜婳抬眼望去,橘糖正气鼓鼓走进来。
随后又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