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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不少,正好一百条。
她甚至觉得这不是谢欲晚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但是昨日那个温柔看着她,一声一声数的人就是他。
青年放下了手中的书,向着她走过来。
她捏紧了手中的被子,忙自己给自己心中所想转移了话题:“什么时辰了?”
青年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烧之后,温声道:“还未到午时。”
姜婳轻声应了一声,望向了开着的那个窗,外面的雨还是很大。她见到青年摸了摸她的额头,也不由自己摸了摸,轻声对青年道:“没有发烧的。”
“好。”
谢欲晚低声应了。
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格外地温柔:“昨日我有说,小婳在我心中是最好的女郎吗?”
第一百零五章
自然说了。
但是姜婳应不下那一句,听见这一生,不由将头埋了起来。
清晨的光自窗外洒落,少女埋头在青年的怀中,她脸颊上的嫩肉被柔软的雪衣裹住,青年轻轻地摸着她的头。
那一瞬,姜婳觉得每日这样也不错。
比起从前在丞相府的日子,她更喜欢现在。只是她知道这些都只是短暂的幻想,她如今能够沉溺,也只是因为那些困苦都还没有寻上门。
但这样就够了。
从她那日提着裙摆向牢狱跑去的那一日,她其实就做好了决定。后面无论面对什么,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比起前世被命运和情绪无限裹挟被迫一步步向前,现在的每一日都是欢愉的。
她抱紧身前的人,听见他低声笑了一声。
在少女看不见的地方,青年一直温柔地看着她,在所有不为人知的角落。
姜府很快吵闹起来了。
小院偏僻,故而响声最开始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尖叫声,嘶吼声,甚至兵器碰撞的声音。这些声音陆陆续续传来的时候,姜婳推开小院的门,遥望远处。
其实什么都看不见,因为小院实在太偏僻了。
她坐在小院的凉亭中,眺望远处。
偶尔,她能看见模糊的人影,但是好像所有人都被吩咐了一般,这偏僻的小院,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官兵来。
青年站在她的身后,她回身望向他。
她说不出她眼中是什么情绪,但是一定是有情绪的。昨日已经哭了许久,她已经不想哭了,可是青年还是上前抱住了她。
她搂住身前人的腰,轻声道:“谢欲晚,结束了吗?”
外面吵闹的声音不断传来,青年摸了摸她的头:“嗯,结束了。”
他们谁都没有说是什么结束了,但又彼此心知肚明。
姜婳松开了搂住青年的手,再一次望向了小院外,她听见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哭闹声——
“要去看看吗?”青年似乎知她所想。
少女一双眸有些静默,但是片刻之后还是点了头:“嗯,要去看。”
待她说完,谢欲晚望着她,眸色平静:“好,那去看。”
他们从一条比较偏僻的路一直到了‘元宁居’,他们站在侧门外,看着院子里面的乱像。
丫鬟侍卫跪了一地,双手都被捆住。
在他们身后,是瘫坐在座椅上的姜老夫人,虽然未被捆住手脚,但是四周都是看守的官兵。
官兵们行动有序,将院子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翻寻,记录,掠夺。
姜婳远远看着,最后眼神还是落在了祖母身上。
被病痛折磨了两月,被佛咒折磨了一月的老人,本来就如枯骨一般,如今姜家在她面前覆灭,她满心苦痛却因为病重一句话都说不出,看起来一副隔日便要举办丧事的模样。
这不,走廊上被官兵踩塌的白灯笼,本来就是给老人准备的。
姜婳轻声问旁边的青年:“这些丫鬟和侍卫会如何,他们中有许多生面孔,应当是这几月才被买入府的。其中有些人应该只是想为家中添些银两,或者被家人卖了换些银两。”
青年声音平静:“若是没有犯事,不会有大事的。”
他没说,性命无忧,只是脱层皮还是要脱的。
姜婳不知,心中不由松了口气。她没有再去别的院子,她不想再看见姜禹,也不想再看见姜玉郎和姜玉莹。
按照上一世的结局,他们甚至都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
这一世就不会了。
少女扯了扯旁边青年的衣袖,轻声道:“有些累了,谢欲晚,我们回家吧。”
最开始,谢欲晚以为她说的是姜府的院子。可当少女抬眸望向他时,他突然明白了,她说的是他们的家。
有春日一室梨花的小院。
他轻声应道:“好。”
姜婳同青年牵着手,却没有太想好要从哪里离开。
她从前觉得姜府的正门是如此遥远,可这一世走了许多次,后来也只如寻常。她想了想,轻声道:“我们从侧门出去吧,一是正门人多眼杂,二是——”
她温柔笑了笑:“姨娘离开姜府是从侧门出去的,我想同姨娘一样。”
其实若是可以,她想把这姜府推了再出去。
青年望了她许久,在四散的吵闹声中,他温声道:“等一等。”
姜婳一怔,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但随后不远处就传来了敲墙的声音,她眸一凝,转身望过去时,就看见一队官兵正将一面墙锤开,墙在他们的敲击下四裂,半刻钟后,一面墙倒了下去,露出外面满是绿树的山林。
随后,一面一面墙在她的身前坍塌。
她眼前的景色开始越出这个困住了她两世的姜府,她站在姜府之中,看见了茂密的山林,也听见了大街之上的吵闹声。
像是一场她舍不得醒来的梦。
周围很吵,真的很吵,一队队官兵敲击着墙,一面面墙一点一点坍塌。她曾经永久失去的自由,一点一点在这样的情况下再现。
以永远不会成为囚|牢的方式消亡。
她眼眸发红:“谢欲晚。”
她今日不想哭的,但是可能耳朵被吵得太厉害了,可能身体也感受到了墙的颤动,可能没有围墙之后从天空而下的阳光太刺眼了
可能很多可能。
她还是哭了。
其实前面那些都是假话,她扑进青年的怀中,同脸颊上所有的泪一起。她搂住身前的人,手不断地收紧,像是用这般才能确定面前的真实。
周围的墙在这一瞬轰然倾塌。
所有光亮从四面八方涌进来。
少女抱着面前的青年,泣不成声。
是在这一瞬,她终于意识到,无论是哪一世,他似乎比她想的还要爱她。她的逃避、躲闪、软弱乃至于伤害,从前对于青年而言,是多么不公平的存在。
她突然不信了。
她觉得那个给予她一切美好的青年,前世不会因为一个孩子便对她如此。
他曾经教会她的诗文告诉她,爱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要坚贞,要忠诚,要生死与共,他是如此教导她,他便也应该是如此品格的人。
可能旁人不是,但他是谢欲晚。
他是这世间最秉持君子之风的人,帝王的压迫,家族的裹挟,她的青年都没有改变,又何况是一个孩子。
她不知道前世是哪里错了。但是当她知晓自己被如此深爱,她便知晓是前世错了。
你看,被爱的人会挣扎地生出勇气。
周围墙倒下的声音还在不断的响起,一处又一处,那些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大气恢弘的困住人的囚|笼,原来坍塌之后,也只是一处又一处废墟。
姜婳止不住自己的泪,但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因为同前世有关的一切哭了。
她像是一场雨。
雨下干净了,天便该晴了。
自古如此,她亦然。
如若姜婳是一场雨,那谢欲晚就是撑着伞的行人。
从许久以前开始,青年便在为一场雨撑伞。
最后姜婳也没有回小院。
因为她真的许久没有见姨娘了。
如今姜家的事情算彻底解决了,她便想去见见姨娘。
少女望向一旁的青年:“要同我一起回去吗?”
这是一场很平淡的邀约,却让青年怔了许久,姜婳刚刚哭红了眼睛,此时还有些未恢复。见他许久未回应,她不由想起她上次说起这件事情时他的模样。
其实姨娘人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