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节(1 / 1)

“你就说有没有道理吧。”怀安道。

荣贺点点头:“有。”

“那就行动起来啊!”怀安道:“做男人的,就是要主动一点。”

谢韫也跟着点头。

“哎呀,”荣贺被他们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是可以说的嘛……”

三个月后,太子妃诊出了两个月的孕息。

“嘶——”怀安一脸踟蹰难言:“他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

谢韫再次点头:“好像是。”

……

不论太子如何理解,太子妃有孕,对于帝后百官而言都是大喜事,皇帝子嗣单薄,是群臣最为忧心的问题,如今太子有嗣,国本终于稳固,一颗石头总算落了地。皇帝固然是最高兴的一个,因为再也没有人逼他选秀民间,或恪尽“人伦之责”了。

臣工勋戚于大朝会时恭惟陛下喜得长孙,内外命妇先至东宫拜贺皇后,复去东宫拜贺太子妃,恰巧这天是太子妃寿辰,只是孕息之喜在前,寿辰便显得无关紧要了。

太子妃孟氏严妆盛容,长眉弯弯,凤钗挑牌的大冠压得她纤细的脖颈酸痛,依然保持着端正的仪态,庄丽的笑容。

宴席结束时,日头已经向西爬去,直到命妇们行礼如仪,依次离席退出东宫,太子才从奉天殿的大朝会上回来。

孟氏行礼过后,顾不得自己一身沉重的冠服,先领宫女太监侍奉太子更衣。

荣贺却将孟氏拉到妆台前,利索的拆下那满头钗环,取下大冠:“换一身常服,带你去个地方。”

孟氏也不扭捏作态,平静的命宫女帮她拆发,重新换了衣裳,挽了发髻。

二人乘坐马车出宫,一路向繁华的长安街行驶,在一家名为“九味坊”的酒楼门前停下来。

孟氏自入宫以来,就囿于宫廷之中,除祭祀典礼之外从未出过宫门半步,哪怕出嫁之前生长于民间,也从未踏足过酒楼这种繁华热闹的场所。因此纵使她再稳重,也不禁新奇的睁大了眼。

他们在店伙计的引领下直上二楼,在一个视野最好的包厢前停下脚步。

荣贺拉着她的手,径直推门进去。

“生辰吉乐!”

孟氏看呆了,屋内的年轻男女纷纷起身鼓掌,还有个梳着鬏髻的小女孩提着篮子转圈儿朝他们扔花瓣,竟无一人向太子行礼。如果没听错的话,他们庆贺她“生辰吉乐”,而非“孕息之喜”。

荣贺拉她进屋,依次向她介绍怀安和谢韫,怀莹和陈甍,怀薇和顾同,还有最为活跃的小芃儿。

荣贺端起一只酒杯,握着她的手:“今天没有什么责任、身份、子嗣,只是你自己,为自己干杯。”

太子妃有孕,只能以茶代酒,席上气氛很好,有文化的作诗,没文化的划拳,居然毫不违和。推杯换盏间,太子殿下有酒了,拉着太子妃开始拜把子。

怀安酒量略好,拽着荣贺劝阻:“你别太荒谬。”

可是根本劝不住,被荣贺甩得原地转了几个圈儿,拉住谢韫的手傻笑:“咱们也拜!从今天你我起结为异性兄弟,你是我大哥,我是你二弟!”

第186章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兄弟姐妹们不知先拉哪一对儿,最后索性不拉了,任他们自由发挥。

次日酒醒,各个头痛欲裂,可是上学的上朝的都要照常。

荣贺从大婚之后就开始上朝了,只是御史一封奏疏指斥太子无视宫规,私自带太子妃出宫,酗酒宿醉,有失君德云云。

皇帝只得下旨申斥,又罚了荣贺半年俸禄,令他谢朝在东宫禁足思过一个月。

此时已是五月底,盛夏的炎热与清凉并行,庭院里那颗老石榴树,见证了宫廷中上百年的血雨腥风,依然热烈的开出花来。

小黄门拉动着梁顶的手摇扇,咯吱咯吱的响个不停。荣贺穿一身单薄的宁绸衫子,正昏昏欲睡,便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

荣贺回过头,只见孟氏在榻尾处坐着,正在一柄小几前摆弄小香炉,龙涎独特的香气在殿内氤氲开来。她也只穿着薄薄一层夏衫,簌簌的落着泪珠儿,显得荏弱可怜。

荣贺清醒了,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跪坐在她的身边,几乎要趴在她脸上瞧,一派欣喜的口吻:“你哭啦,你居然哭啦!”

孟氏:???

“别哭了别哭了。”荣贺抬手往她腮上蹭了两下:“半年俸禄而已,我有私房钱,不会饿着你和崽子。”

孟氏:……

这都哪儿跟哪儿。

说着,命花公公将所在衣柜里的钱柜子拿出来,将这些年攒在刘斗金名下的铺子、田产、股份,以及现银汇票,一股脑的倒给了太子妃,让她安心。

花公公简直哭笑不得,真的不用给自己留一点吗?

孟氏跟不上他的节奏,整个人都是乱的,眼泪落得更急,忍不住抽抽搭搭的啜泣起来。

她比荣贺小两岁多,虚龄才刚刚十七,从进宫以来谨言慎行,驯良恭婉。她又是要强的性子,胎息未稳,即便有些恶心不适,也强忍着,一应行坐如常,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在人后落了太子的体面。

她一边落泪一边诉说内心的崩溃:“可是到头来,殿下还是受到了申斥,遭到禁足……”

被言官弹劾都不以为意的荣贺,一下子慌了手脚。

花公公心思细腻,一面梳理着太子那点家底儿,一面劝慰道:“太子妃,您千万别往心里去,这真算不得什么严重的事,慢慢您就习惯了。”

荣贺白他一眼,笑骂:“你变着法的埋汰我呢。”

一旁女官又劝:“孕中哭泣不利于腹中胎儿,请太子妃保重玉体。”

荣贺索性将众人都轰走,默默地递上帕子:“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孟氏也怕伤及腹中孩子,慢慢的平复了情绪,却见荣贺眼眶渐渐红了。

他自五岁丧母,早早独居,父亲和嫡母待他都好,可那毕竟是不同的,从没有人这样直白的在他面前流泪,为他流泪。

转息间二人抱头痛哭,凄惨至极。

花公公和顾尚宫在门外急的团团转:“这怎么还一起哭上了。”

听闻太子在东宫哭的极惨,皇帝稀奇的挂起毛笔,想要去东宫瞧热闹。

“陛下陛下……”陈公公拦住他:“太子正在禁足,这不合适。”

皇帝对于不能围观儿子的哭相表示遗憾,但又十分欣慰搓着手:“成婚了果然不一样,这孩子终于幡然悔悟了,知道要脸了!”

陈公公笑着附和:“是啊是啊!”

皇帝仿佛看到了退休的希望,欣喜的说:“民间常说成家立业,不是没有道理的。”

陈公公:“是啊是啊!”

次日,东宫传来消息,太子在湖边给太子妃和她肚子里的崽展示花式烧烤绝技,烧了半片园子。

皇帝紧张不已:“有人受伤吗?!”

传话的太监道:“除了太子妃有些受到惊吓,没人受伤。”

“立刻传太医去请脉。”

“遵旨。”

安胎的补品流水般送入东宫,皇后也发了话,太子再这样不着四六的作妖,就将太子妃接到坤宁宫居住养胎,远离这个危险人物。

还叫来太子妃反复叮嘱:“我与你说句心里话,男人的好都是浮于表面的,他想待你好,你便好,有朝一日不想了,你便不好……所以对于咱们宫里的女人而言,子嗣比男人可靠多了。”

太子妃低呼:“母后。”

皇后道:“别怪我整日将子嗣挂在嘴边。你们小夫妻新婚燕尔,情谊笃厚,固然是很好的事,只是你心里要有个数,腹中的孩子,才是你日后立身的根本。”

太子妃年纪虽小,却十分通透,知道皇后这番话实在是发自肺腑,只有感激的份。

皇帝又命翰林院掌院学士陆显,东阁大学士曾繁,华盖殿大学士沈聿,轮流去东宫给太子讲学,奏疏邸报一律抄送副本到东宫,万万不能让他有一刻闲着,这才勉勉强强安分了一个月。

……

怀安忙的脚不着地,根本顾不上正在禁足的好兄弟的死活。

经营一家学校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他可不能看着韫妹妹一个人忙碌,又叫来两个堂姐帮忙,这才使“崇文女校”井然有序的运转起来。

女校的学生主要来自雀儿山村民、王氏私塾、书坊皂坊职工子女、慈幼局的孤儿,以及京城少数中产人家甚至官宦人家——后者多是听说崇文女校背后有皇后和温阳公主的股份,将女儿送来结识人脉,也有投机之意。

谢韫绝不允许女校成为任何人镀金的地方,迈进学校的学生不论出身,一律一视同仁。

女孩子们家世悬殊太大,谢韫和怀莹怀薇一起,花费一个通宵设计了校服。令她们上课时穿月白色的直裰,简单整洁,健体课穿小袖束带的曳撒,利落方便。

进入学校后一律统一着装,不到放假不得更换自己的衣裳,不得佩戴首饰,不得携带与课程无关的物件进课堂等。

又根据入学考试的成绩,分为了三个班,箐林班和明德班和致远班,寓意先修其身,再明明德,后致高远。

转眼到了六月底,太子妃坐稳了胎,太子殿下也终于重获自由。

雀儿山书院迎来第二届入学考试,这一次,不但男子可以报名,女子也可报名参加。

《考试须知》一经公布,引起了不少生员的强烈反对,第一,他们都是秀才出身,不想跟白身之流混为一谈;第二,妇人见短,怎能与男子同堂读书?简直有辱斯文。

怀安也懒得同他们理论,本着来去自便的原则贴出告示,雀儿山书院的学生,首要是谦逊笃学,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者请自行退学,不要玷污这个地方。

还真有个别生员不信这个邪,嚷着退学来威胁书院妥协,谁知不但没人不劝阻,书院还十分贴心的发给了路费,限期腾空宿舍。

生员们傻了眼,一下子消停下来。其实他们中的大多数学问平平,否则也不会被地方府学“献”给太子,即便回到府学继续研究八股时文,也未必考的中举人,还不如留下来学些经世致用之学,兴许另有一番天帝。

看着几个出头鸟落寞的拿着《退学通知书》搬离宿舍,其他生员讪讪散去,喧腾的校园重新恢复平静,怀安满意的点了点头。

两位山长溜达到操场的另一边,报名处正在发放考牌,核对考生姓名籍贯。

男女分成两队,一队由杨牧杨老师负责,一队由苏叶苏大夫负责。

“姓名。”苏叶问。

“孙大丫,孙二丫。”

怀安抬起头,原来是孙大武。

“东家,您也在啊!”孙大武激动道。

怀安笑问:“大丫二丫也来参加考试?”

孙大武道:“是,女校的先生说她们底子不错,建议带来试试。”

苏大夫时间宝贵,来报名处是为了物色适合学医的女孩子的,不是听他们聊天叙旧的,当即要在考牌上登记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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