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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解释这句是“如果钻研异端杂学,不过带来危害罢了。”
也有人认为并非如此,而是“如果去批判不正确的言论,可以将祸害消灭。”
只八个字,注释却多,而且每种释意都看着都有道理,难以分辨是否是原文之意。
司马邳问这题,摆明了要为难卫姌。
卫姌睫毛微垂,低头思索。冷冽的风吹过,拂动兜帽上的狐狸毛,显得她脸色越发细白柔嫩,只唇上略带朱色。
谢宣原是担心卫姌回答不上,正盯着她看,不知怎的,竟有些心慌起来,撇开眼神,有心说两句为卫姌开脱。比如,这题太难,卫小郎君年幼。
还没等他张口。
卫姌缓缓道:“夫民别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
这句出自《管子。君臣》,意思为看待事物,只听一面值此,太过片面会犯错误,需听取各方意见,才是正确的。
用管仲这句来解攻乎异端,斯害也已,意思就成了“攻击与自己观点并不一致的言论,是危险的事。”
赵霖眼睛一亮道:“妙解。”
司马邳乜斜着眼看她一眼。
谢宣面露喜色。
如此回答,入赵霖门墙已是毫无异议。
赵霖夸奖了卫姌几句,叫她三日之后来此处正式拜师。卫姌躬身谢过,然后离开赵府。
谢宣和赵霖作别,跟了上来,在背后喊她,“玉度。”
卫姌回头,看着他有些心烦,虽说这一世与前世早已有所不同,但前世那些事就像不可磨灭的记忆,虽然时隔许久,想起仍是觉得心中厌烦。
她一眼瞪过来,表情也说不上好。谢宣却无所觉,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而行。
“你到豫章求学怎么不告知我”
卫姌反问:“为何要告知你”
谢宣一愣,表情顿时变得有些讪讪的,“你我相识,也算旧友。”
卫姌心里冷哼一声,反正如今母亲已经在葛洪处诊治过,她自问以后与谢氏也没有什么交集,何必再和谢宣牵扯。
她蓦然停下脚步,“谢郎君,我们两家本来有秦晋之好,但舍妹衣冠入冢,我见着你就忍不住想到妹妹,心中悲恸,虽这也非你的错,但日后能避则避,于你我都好。”
谢宣愣住。
卫姌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到了门口,等车夫将牛车牵来。在她身后,谢宣和司马邳不久前后走出来。
谢宣脸色微黯,有意放慢了步子,司马邳反倒走到了前面。他看了眼谢宣,表情戏谑,也不知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应该是昨天的第二更,晚了。
主要是这里面的论点我摸索了不少时间,里面的原文引用论语,这个我就不特意标注了。
写之前我一直很犹豫,极其用心的部分或许很多人不会仔细去看,但最后还是觉得应该写,一是符合当时环境,二是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应该展现,当然这种以后也不会很多,咱毕竟是个言情,哈哈哈还有一更在晚上感谢在2022-11-2621:06:49~2022-11-2708:3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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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宴席
卫姌回到家中,黄芷音知道她已经被赵博士收入门下,好言好语恭喜了一番。其实拜师这事本来一点也不难,有卫申的荐书,卫姌又是安邑卫氏之后,哪有儒师会无故拒绝士族子弟。也就是遇上司马邳,才被为难非要考校。
卫姌还觉得奇怪,驿舍也才见了一面,为什么司马邳看她这般不顺眼。难道仅仅因为她拿弹工射他豢养的鸟儿还是为了其他原由,她想到了当时阮氏女郎和司马邳在树后,莫非是记恨她扰了他们的好事
司马邳不是普通的皇亲,卫姌知道,他是未来帝王,虽然在位仅五年,但无故得罪他并非好事。
她在心里盘算一回,如今司马邳留在豫章,听刺史庾治说的那句,可以推测出司马邳短时间内还不会离开,以后若有机会,她要试着找出得罪他的根源,尽力修补关系。
卫姌将白天发生的事又从头至尾想了一遍,觉得并没出什么纰漏,这才睡下。
第二日罗弘的帖子就送来了,约她明日与灵犀楼赴宴,打的名号自然是庆祝她拜得赵博士为师。
惠娘知道这些士族举宴,必是要招伎子相陪,讲究些的带家中蓄养的家伎,恣意些的就招外面的粉头,宴席上更是放浪形骸,什么举动都有。她想劝卫姌别去,还未开口,卫姌就知道她的意思,“要想在豫章士族中站住脚,总不能独来独往,罗弘是二哥的朋友,又是特意为我举宴,我岂能落他的面子。”
惠娘道:“这些伎子粉头,都是风月场里的妖精,眼睛可毒辣着,小郎君千万小心。”
这句提醒的对,卫姌心弦绷紧,明天的场合更应该处处警醒。
第二日,卫姌穿了厚厚一身冬衣出发,很快来到灵犀楼前。果然是士族喜欢聚会取乐的地方,檐角垂着灯笼,照的四周一片敞亮,如同白昼。嬉闹的声音从楼里传出,显见的十分热闹。
卫姌步入灵犀楼中,门前就有奴仆守着,并非是各家私仆,而是楼里的仆役,都穿着青衣,打躬作揖地请她进入。
灵犀楼高三层,两名俏婢守在楼梯口,看见卫姌眼睛亮了一下,迎上来,一左一右就要贴过来。
这般温柔阵仗卫姌两辈子了也没试过,赶紧用手挡住两人,“请两位带路。”
两人一笑,领着她上楼。
大堂内一片闹哄哄,罗熊邓三姓的年轻子弟都在,还有其他本地小姓士族,平日他们也都是围着三姓,这样的举宴当然不会错过。众多俏美的婢女在客人中穿梭来回,更有几名打扮的脂光粉艳的女子陪坐席间,莺声燕语,春意盎然。
卫姌刚一路面,罗弘就看见了她,“玉度,过来。”
众人都朝她看去,大堂内瞬间静了一静。
满座的江右士族之前就曾听罗弘吹嘘过卫氏郎君,说他有先祖之风,是当世少见的美少年。众人知他与卫钊相熟,认定他是为卫钊之弟扬名。江右之弟,什么风雅士子不曾见过。
此刻突然见到卫姌,不约而同闪过同一个念头,原来罗弘说的是真的,没一点虚言。
好一个远山芙蓉,翩然若画的小郎君。
卫姌在俏婢服侍下解开披风,然后来到罗弘身边,正有个空位,应该就是留给她的。
她坐下后环顾四周,笑着先作揖道:“各位兄长安好。”
长得这般漂亮,又笑盈盈的,观之可亲。
别说几个和罗弘交好的,就是熊家两兄弟这样和罗弘一直私下有些不对付的,心里对卫姌生出一丝好感来。
若是别的人姗姗来迟,必是要被众人起哄罚酒。
也不知怎的,此时却无人起头。看着卫姌坐下,同席有人打听道,“你与建武将军同是安邑卫氏,可是亲兄弟”
卫姌微微摇头道:“我们是同族兄弟。”
罗弘受持酒壶亲手给卫姌满上一杯道:“别人当罚三杯,看你年纪最小,罚一杯就算了。”
卫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同席的几人见她面若好女,却举止爽朗,心里都觉得舒服,一杯之后也没有要她继续罚杯。
罗弘给她介绍在座几人,他的堂弟罗焕,比卫姌大两岁,同是赵霖门下。还有熊家亲兄弟两个,熊谦和熊茂,两人都生得长脸细眼,看着就有精明相。还有邓若齐,是在座人里最外表最风雅的。
举宴既以卫姌为主角,众人一时间所有的问题都对着她。
有的人问江夏风貌,也有的问她二哥卫钊的事,还有问她是否有姐妹,这问的太露骨,众人又是一顿笑。
卫姌客气礼貌地一一回答,脸上始终带着笑。
熊谦左右环顾伎子道:“上次是哪个想见卫小郎君的。”
当即有个身着杏黄裙子的女子款款站起,身姿摇曳来到近前,众人一看,此女一张鹅蛋脸,容色娟好,生得甚美,只是眼角已有细细的纹路,只用粉敷平了,与其他年轻俏丽的婢女比起来多了分成熟韵味。
士族子弟中也有不少喜欢这类风韵的。
“原来是甄姐,”熊谦道,“卫小郎君如何”
甄姐美目直视卫姌,目光温柔如水,“妾只道是潘安复生。”
熊谦于是笑着将她推向卫姌,“你且好好陪着卫小郎君。”
甄姐身子一歪,几乎是跌跌冲冲要摔入卫姌怀中。
卫姌顿时一紧张,伸手扶住她,让她坐在身旁。
熊谦乐道:“卫小郎君虽年幼,也知道怜香惜玉呢。”
甄姐依偎过来,发现卫家小郎君身体有些紧绷,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是欢场生疏的表现。她伸出手轻轻搭在卫姌身上,头倾过去,吐气如云道:“小郎君,莫紧张。”说着手从卫姌肩膀往下滑。
卫姌捉住她的手。
甄姐媚眼如丝,“小郎君怎的又主动起来。”
卫姌捏了捏她的手掌,“娘子练琴”
甄姐手上有茧,是弹琴摸弦的部位。
“小郎君不提,我倒忘了,甄姐可是操琴名家,十年前就在豫章扬名。”熊茂道。
“区区薄名,不足挂齿。”甄姐微微垂了头道,缩回了手,媚笑着给卫姌斟酒。
“许久不听甄姐弹琴了,今日就来一曲吧,卫小郎君摸了下小手就知道你练琴,怎能不让他听听琴音。”罗弘道。
众人也跟着起哄,喝酒听曲本就是平常。
甄姐便叫婢女去将琴取来,坐于众人面前,拨弄琴弦,唱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琴声婉转,歌喉动人。
众人听完一曲都叫好。
罗弘道:“小郎君要听什么,让她奏来。”
卫姌道:“可会‘北山’”
罗弘皱眉道:“这可不是什么喜庆的曲子。”
卫姌道:“甄姐十指有力,拍节稳健,弹缠绵曲调不显才气,我看北山正是适合。”
甄姐抬起头来看她,目光闪动。
有人道:“既小郎君要听,你就奏吧。”
甄姐又弹一曲,开始两音微颤,后来却逐渐音调平稳,彷如远山空谷之回音,袅袅不绝。
只是北山自有悲怆之感,一曲毕,众人喝彩者寥寥。
甄姐放下琴,重新坐回到卫姌身边,笑道:“妾辜负小郎君雅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