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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听就打趣上了,对熊谦道:“听说你在外养了天仙似的小娘子,可是上她那个院子”
熊谦听人议论他的外室,还有几分得色,道:“她还有个妹子,色艺双绝。”
大家都是一个城里长大的,谁还看不透他那点心思,瞧这个模样,肯定是为着讨好桓启准备的,几人取笑几句,占个口头便宜。
罗弘见桓启噙着一丝淡笑,也瞧不出是什么情绪。
与众人谈笑一阵,桓启道:“诸位先去,我先回家换身衣裳再来。”
熊氏兄弟几个得他信儿高兴地先走了,罗弘却是留下来,陪着他一路往家去。
路上罗弘说起最近豫章城里发生的事,脸色一变,神秘兮兮地道:“都说快要变天了,敬道你往军营里一钻这么久,莫非就是在做准备有什么消息可千万要告诉我一声。”
桓启道:“莫要多想,我本就是豫章督护,练兵本就是应尽之责。”
罗弘笑着点头。不由想起几个月前琅琊王离城那日,桓启叫封了城门,不许十五六岁的郎君女郎出城,又把各家年轻子弟叫了去,发了好大一通火,后来还是刺史桓冲出面才平息事态。
那段时日桓启脾气大的吓人,有人背地里议论说卫家小郎君不告而别,断了兄弟情谊,也有人说桓启态度着实蹊跷。正巧有个武将谋划升授官职,也不知从哪听信谣言,竟在酒宴上叫个美郎君去服侍桓启。当夜动静闹得极大,那长相阴柔的美郎君被踹断肋骨,抬着离去,武将却是自请调任,远远遛了。
罗弘与桓启年少时就交好,当初心头也疑惑,看不出桓启到底是什么情况,如今桓启练兵回来,一身威势更盛,罗弘更不会去问他什么。
回到家中,桓启先去洗澡换了身衣裳出来。
罗弘正与他介绍熊谦那个外室的情况。
桓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瞧着并不怎么感兴趣,只当做寻常应酬。
这时外面跑来一个仆从,罗弘一看,是桓启得用的近随,好像叫做荆乌的,拿着一沓的信件公文进屋来。
桓启在外练兵,消息虽不算闭塞,但一些公文还是送来府中的更多。他拿起来,随手翻了几张,粗粗扫过。
罗弘哀嚎一声道:“大伙都等着你呢,这些等吃了酒明日再来看不迟,你这练兵刚回来就先处理公文,非要羞愧死我们不成别看了,赶紧起来出去喝酒听曲才是正经。”
桓启对他笑骂一声,正要放下,忽然瞥到手下压着的是桓歆的信件。
桓歆领了桓氏族中事务,还有桓温拨给他的一些人,专司各地行走,打听消息。他递送的书信,是与桓氏切切相关之事。
桓启道:“等我看了这个。”说着打开看起来。
罗弘饮了两口婢女送来的茶水,心想这叫安紫的颇有姿色,为人又伶俐,也不知是不是桓启的房中人,瞧着倒不像。
他正瞎想着,扭头一看,看见桓启已勃然变色,脸色阴沉,眸光锐利如刀。
罗弘吓地手里的杯子差点滑脱,“怎、怎么了”
桓启手里的纸拍在案几上,发出一声巨响,“好的很,谢宣回会稽想要退婚。”
罗弘不明所以:“谢子渊要退婚这……这与你何干”
他是一头雾水,不明白桓启为何听了这个消息后气地脸色都变了。要说谢宣是与泰山羊氏定亲,与桓家卫家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桓启手捏成拳,怒火一簇簇地往上拱。
这个时机,要说谢宣要退婚与卫姌没有关系,他绝不相信。早不退晚不退,偏偏在卫姌只身跑了出去这段日子里。
他只要想到卫姌或是露了身份,或是叫谢宣看穿,两人原本有婚约在身,会不会生出情愫……
罗弘见他怒火中烧,几乎有些坐不住了,道:“敬道,何至于此,为不相干的事生什么气,咱们出去散散心。”
桓启忍着怒,抬起一张紧绷的脸:“不去了,我想起有急事还需去处置,你代我和他们几个说一声,回头我再宴请赔罪。”
罗弘见状就不再劝,桓启这个气势汹汹的模样,说他要去杀人他都信,真去喝酒也让人担忧。他道:“什么赔罪不配罪,不过就是喝一场酒而已。下次再说。”
说着起身要离去,走了几步还是有些担忧,回头道,“谢子渊年纪轻轻,城府极深,是个人物。他在豫章逗留大半年,看着什么事都没做,私下却与琅琊王过从甚密,这是提前就在谋划了,可别小瞧了他。”
桓启点头。
看着罗弘走了,桓启伸出手将信件公文一扫,视线飞快一扫,从中挑了几份出来,从头至尾查看。
里面有不少建康的消息,他一目十行地看过,知道卫姌和一个姓许的美郎君交好,受司马邳重用,在建康过得如鱼得水,十分潇洒自在。
桓启狠狠一咬牙,他原先想着建康不比豫章,世家大族众多,卫姌身边只带着媪母,又有诸多顾忌,定是小心度日,体会不易。他先放她一段自由,等他先将与司马引萱的婚事解决了,再去建康接她回来。
如今婚事两头都被拖住,司马引萱和他不松口,常山王爱女心切,已经有退缩之意,眼看再拖些日子婚事就不成了,没想到谢宣这时突然有了动作。
桓启皱眉,决定不能再等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73章一七二章揉肩
卫姌将金丹带回家,让惠娘买了只兔子回来,将金丹碾碎掺在草料中喂食兔子,每日一点,如此大半个月过去,金丹用完,兔子却依旧活蹦乱跳。卫姌摸了摸毛绒绒的兔头,前世司马邳登基五年才中毒而死,由此可见金丹所藏药毒是极浅极缓的,累积多年才会显现,短短半月难以显现。
她放了兔子,拍了拍手,打算再想其他法子再劝诫司马邳。
过了两日,卫姌听福宝随口说了一句,司马邳并未服用金丹,倒让卫姌有些意外。她还要问缘由,福宝却闭口不肯再说。
天气越发炎热,入了盛暑,卫姌告假在家歇息,几乎闭门不出。夏衫单薄,她出门却要穿两层衣服,既燥热难耐,又惹人注目。转眼又过半月,热气渐退,卫姌这才出来走动。
王致之前些日接连不断送帖子来,卫姌闭门时推了,这才刚一出门,也不知王致之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请她去的帖子又送上门。卫姌犯难,太原王氏难得罪,想来想去也没找着推拒的理由。
她整理文书时长吁短叹,被司马邳听见,瞥了一眼过来,淡淡问了句什么事。
卫姌放下笔,把王致之宴邀的事说了。
司马邳问道:“你不想去”
卫姌摇头如拨浪鼓,“不想去。”
司马邳想起当日王致之对卫姌纠缠的模样,心头又浮起些微怒意,道:“拒了就是。”
卫姌道:“他是太原王氏子弟,又有孟尝之名,直接拒了扫他颜面,殿下,不知那日可有差事给我”
司马邳一听就知她是要借用他的名头躲避酒宴。他略一想,道:“正好有些事需你去办。”
卫姌面露惊喜,答应下来。刚才开口谈及此事也只是报了一线希望,瞧司马邳所用幕僚没有王氏中人,就知他不喜身边人与太原王氏走得太近,果然如她所想。
到了酒宴那日,卫姌让人送信去,就说在王府脱不开身。
王致之听了仆从来报,脸色一沉,觉得这卫小郎君是有意落他脸面。他叫人去探消息,听说卫姌确实留在王府做事,这才脸色稍霁,转念一想,又觉得司马邳书房中那么多幕僚,各个不是易于之辈,卫小郎君定是在建康没有根基,受了排挤,这才被安排了苦累的活,一时竟又生了怜惜之心。
时光荏苒,到了仲秋时节。卫姌原本还担心要继续敷衍应付王致之,但很快这个忧虑就没了。她在学堂内听说,王氏与庾氏最近斗得不可开交,朝堂里争锋相对,而两家子弟见面也是争斗不休,王致之在外名声大,庾氏子弟找了他不少麻烦。
建康城内气氛也陡然紧张起来,不仅是王庾两家的矛盾,还有殷浩北伐战败即将归朝的消息已经传开。举五州之兵力,最后却铩羽而归,辎重军械几乎部丢失。殷浩还未回来,请罪书已经送到了建康。朝中众臣正讨论如何处置殷浩,桓温的上疏已呈了上来,责难殷浩北伐一战失利,应贬为庶人流放。
陈郡殷氏四处走动,为殷浩说情。但如今殷浩已败,桓温再无掣肘,又手握八州兵力,要说八州之外,还有江州,也快成了桓家治下。
陛下病重,将此事交由琅琊王决议。司马邳为此召幕僚朝臣,多日探讨不下,但桓温又送了第二份奏疏来,言辞已颇为不客气。这份奏疏没有送去陛下面前,而是拿到了司马邳面前,他看完气得脸色青白,手攥成拳,额头上青筋都紧绷出来。
他彻夜不眠,第二日清早入宫,很快下达一道罢黜流放殷浩的诏书。
卫姌被福宝叫去的时候,来到司马邳的寝殿,燃着安神的香,他只着单衣躺在榻上,头发披散,合着眼不知是否是睡着了。
卫姌回头看了眼福宝,他神色郑重,轻轻摇头,又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卫姌茫然,刚才福宝使的眼色,她是一点都没看懂。
殿中安静,几乎落针可闻。
卫姌先坐到榻边,也不知该做什么,视线在周围一转,回到榻上,呼吸一顿,险些惊呼——司马邳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漆黑的眼眸,正望着他。
卫姌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司马邳先开了口:“你可有身不由己,困顿难解的时候”
卫姌道:“有。”
司马邳道:“你如何办”
卫姌蹙眉沉思,沉吟许久。
司马邳也没催她。
“不如意事十常□□,”卫姌道,“我只尽力所为,凡事有所为我未尽力,那是我的错;但若是耗尽心力也未能如愿,那就是命该如此。月尚有盈缺,世事岂能圆满,但求无愧而已。”
司马邳笑了下,“瞧不出你竟还有这般豁达。”
卫姌也跟着笑起来,“殿下,世事尽在掌握,能拿起能放下,那才叫豁达,如我这般,只能叫不做强求,随遇而安。”
司马邳斜转过来,一手支颚,道:“你过来。”
卫姌往前挪了点。
司马邳瞟了她一眼,心下微动,“过来,给孤揉揉肩。”
卫姌面露为难。
司马邳道:“怎么你遇着难事孤为你解决不少,叫你动动手就不愿意”
卫姌坐到榻前,伸手在司马邳肩膀上揉捏起来,他肩颈肌肉紧绷,如同硬石。
“用些力。”司马邳道。
卫姌手下使力,狠狠捏了几下。
司马邳半点没有不适,反而露出舒坦的神情,他忽然问道:“明年你就可以授官,可想过想要什么官职”
卫姌诧异,动作一顿,在他眼角瞥来时赶紧又继续按,道:“我不想任官。”
司马邳口气奇怪道:“急着去年雅集定品,没想过任官”
卫姌垂眸,“家族士籍需要品级,我既受了祖上蒙荫,也该尽子孙之责。只是为官太难,我学业未成,又少历练,等日后再说。”
司马邳见她目光澄澈明净,语气坦然,心里信了,他摆了摆手,让卫姌退下,“过段时日,若是宫中消息禁闭,我也不得自由,你就想办法去上次那个地方,让他们入建康。”
作者有话说:
第174章一七三章是非
卫姌暗自倒吸一口气,司马邳指的是广陵郊外山谷的私兵。自从她去过之后就抛之脑后,没与任何人提过一句。司马邳还未曾登基就蓄养私兵,若让庾氏知道了,立刻就能告他一个谋反之罪。寻常人若是勘破这事必是惴惴不安,但卫姌知道前世司马邳顺利登基,也没太放心上,始终淡定自若。
此刻听司马邳吩咐这句,卫姌意识到朝廷局势凶险,司马邳备着的后手可能要用上。若真要带兵进入京邑,成功了那叫勤王护驾,失败了那就是谋逆死罪。前世与今生也并非事事相同,想到这里卫姌心里不由有些发慌,盯着面前方寸大小一块地,没有立刻回答。
司马邳微微眯起眼,神色略有不悦,实则心中并没有多少怒意,若卫姌毫不犹豫答应了,他才真要起疑。
“这件事无论成与不成,孤都记着你的功劳,日后你若是想为官,六品以下皆可授,”司马邳缓声道,看了她一眼,心念电转,不知为何又添了一句,“若是犯了事,只要不是谋逆,余罪皆可赦。”
卫姌一怔,不禁抬起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