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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申脸色大变,立刻明白什么,瞪了乐氏一眼,“都是你安排的。”
卫姌跪在外面,婢女早就偷偷跑去隔壁院子报信,杨氏闻讯立刻就赶来了。
卫申对这位孀居多年的弟妹一向容让照顾,听见杨氏哭声,他赶紧走出书房,只见院中杨氏抱着卫姌流泪不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喃喃念叨“我可怜的儿,自幼没了父亲,又失了同胞手足,我只得这一个孩子,看你受苦我跟剜了心一样的痛……”
卫申有心要劝,杨氏这时却推搡了卫姌一把,道:“她若是做错了事,大伯你该罚就罚,便是打死了也活该……”
卫胜伸长了脖子躲在院子角落里看着。
只见卫申脸色变幻不定,要说什么瞧着杨氏哭嚎又憋了回去,最后无奈地一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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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二一零章贼心
卫姌跪着心中正难受,双目红肿如核桃般,见母亲来了哭闹不休,连忙劝阻。杨氏却不管不顾,搂着卫姌一面抹着泪一面诉着苦。
卫申自持身份,不与妇人拉扯,见杨氏哭得狠了,抽噎不停,她又有癔症在身,万一再勾起旧病——卫申没法子,拿眼去瞅乐氏。
乐氏暗自叹气,不想场面闹得不可收拾,叫婢女左右搀扶住杨氏,自己拿着帕子为杨氏擦脸,“弟妇莫急,孩子不懂事,她伯父教训几句,怎么把你也惊动了,快进去喝茶,咱好好说话,别急坏身子。”
卫姌也跟着道:“母亲,我真的无事。”
杨氏与乐氏一向亲厚,听她相劝,哭声便缓了缓。她心疼女儿,并非不懂事理,更不想让卫申下不来台,见好就收,随着乐氏一起去后院小厅。
杨氏被劝走,卫申沉着脸在院子里一扫,仆从婢女赶紧走个精光,躲在树丛后的卫胜冒头却被卫申看见。他顿时大怒道:“让你好好念书,跑出来看什么热闹,还不快滚回去练字,等会儿我去瞧,写得不好加倍罚。”
卫胜方才瞧父亲吃瘪,还偷着乐了好一会儿,眼下突然被盯上,整张脸耷拉下来,拔腿就跑。出了院子见着桓启,立刻就抱怨上了,“明明是二哥你叫人去请婶娘来,这气怎么撒我这儿来了。”
桓启笑了一声,目光仍是看着院内。
卫姌被卫申叫进书房。他看着她,眼里是惋惜和责备,“无论你当初因何做出决定,如今给家里带来的却是祸患,罚你可有怨言”
卫姌不迭摇头,声音发哑,“没有,请伯父责罚。”
卫申道:“先跪两个时辰,明日起抄论语集解。”
卫姌流泪应一声。
卫申不再理她,推门就走出书房。
卫姌又羞又愧,跪足了两个时辰,期间有个圆脸的婢女偷摸着进来送点心和茶水,卫姌摇头婉拒,直到膝盖红肿胀痛,小腿麻痹颤抖才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第二日起她就在家中抄写论语集解。
杨氏来看过一回,心疼坏了,道:“怎么才两日功夫脸就削了一圈,要不我去找你伯父伯母再求一回情。”
卫姌忙道:“母亲别去为难伯父,这事因我而起,这般责罚已是念在您的面上。”
杨氏叹气,摸了摸她的头道:“那日来通知的婢女是启郎君叫来的,他是大司马之子,若你冒名之事实在没了法子,干脆去求他。”
卫姌吃了一惊,赶紧出言打消她这念头,“他已不是卫家人,未必肯尽心,母亲千万别去找他,我这一事还未平,可不能再生出其他事来。”
杨氏道:“怎么提起启郎君你就没好话,到底曾是兄妹,这份旧情也不能忘了。”
卫姌与母亲说了好一阵话,等杨氏走后,她提起笔来,心情却不平静。向卫申坦白之前,桓启提过一句,司马邳派了人到江夏来,有意让她进宫。这两日卫姌受罚,心情起起伏伏,还没有时间想这件事。如今卫申乐氏已知她真实身份,不知道会如何应对御使。
卫姌静静思索许久,心道伯父总不会害自己,无论他做什么决定她听着就是。向家中长辈袒露身份后,卫姌自觉心中沉重的枷锁去了大半。当初扮做兄长的决定她不后悔,今生家族运势的改变就是明证。只不过世事无常,此处有所得,彼处也有失,难以尽善尽美,这本就是亘古不破的道理。
她出神许久,心渐渐静下来,这才开始誊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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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启回到江夏,行事低调,并未张扬,但所带侍卫都是精锐,难免落入有心人眼中,立刻就有人寻上门来,黄家便是县城中最积极讨好的,桓启心里记挂卫姌,但卫申正在气头上,让卫姌闭门思过,不许其他人去打扰,就连卫胜偷偷想要从小院过去都被严厉训斥一顿。
桓启在外应酬,席上几个伎子莺歌燕舞,他含笑看着,却并不放在心上。身旁黄家郎君还在劝酒,一侧坐着的是江夏有名有姓的士族。这些人极尽讨好,场面十分热闹。每个都来敬酒,桓启心中却不耐烦,斜睨一眼黄家郎君,此君在他面前做小伏低,对着外人却俨然以桓启舅兄自居,作态狂妄,令桓启不喜,看在黄家的面子忍着性子敷衍。又喝了几盏酒,桓启见时辰差不多,便告辞出来。
回到家中,几个仆从正往卫家送东西,一箱箱往里抬,里面是桓启让人寻来的好药材和丝绸漆器。桓启进入院中,乐氏正坐在榻上,听婢女几个夸赞桓启如何有孝心。她将桓启养育大,虽说现在已改口,但心里仍视他为亲儿,瞧见外头送进来的东西,心里也十分熨帖。一抬眼见桓启进来,将他招到面前,忍不住蹙眉,“又出去喝酒了在外应酬也该有所节制。”
桓启却笑道:“两杯水酒,味都没尝出来。”
乐氏这才点头,又指着那些抬进来的东西,“你有心了,日后不必如此耗费,你身边样样都要用钱,桓家那边……反正你自个儿要有计较。”
桓启道:“我这身边就缺个知冷知热,为我盘算的人。”
乐氏一听这话不对,笑容收敛,没说话,朝之夏使了个眼色,之夏立刻带着婢女退下。
桓启未察觉气氛似的,仍是笑嘻嘻的,“这世上除了姨母,谁还为我诚心打算。如今我未沾染龙阳之好,您总该放心了罢。”
乐氏翻了一下眼皮道:“少在我面前使这些心眼,你姨父正气着呢,你肚里那些心思还是尽早歇了了事。”
“为何难不成姨父真要把玉度送去宫里”
乐氏听出他语气森冷藏着一股戾气,瞪他一眼道,“你姨父是那样的人士族联姻倒也算了,后宫那等地方,不会让玉度去的。陛下只派了御使来问话,并无诏书,用意只在试探,大有回旋余地。”
桓启摸着下巴道:“若司马邳贼心不死”
乐氏听他直呼陛下名讳,直皱眉,“呸,有脸说,谁的贼心比得上你。”
“姨母,”桓启脸色一肃,道,“玉度只能嫁我。”
作者有话说:
第212章二一一章说情
乐氏微怔,瞧着他冷峻的眉眼,一时有些出神,想起桓启小的时候,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天生英武,县里半大的孩子,不管是士族之后还是富户出身,都听他的话,正是该闭门苦读的时候,他却突然对习武生出了兴趣。卫申不肯让他学,桓启便找那些侍卫一招一式偷偷地学。那时他求到她面前的时候,似乎就是这个样子。
她心一软,柔声道:“天下间相貌才情兼得的女子不止玉度一个,你又何必这么死心眼。”
桓启道:“姨母就说,如何才能娶。”
“如何都不行,你姨夫绝不会答应,”乐氏摇了摇头道,“你别忘了谢卫两家本有婚约,虽说如今谢家已另外定了亲,可说到底,还是因为玉度有意避婚,卫家不占理,以你姨夫的脾气,这门亲事没个确切说法之前不会将玉度另许。还有你是什么性子,拈花惹草,没个定性,别说你姨夫了,我都心疼玉度。”
桓启眉峰微挑,道:“她与别个儿不同。”
乐氏却嗤地笑道:“有何不同,生得更美些,曾与你兄弟相称有些情分在里头……可这些又能如何,你这风流的毛病不改,又没个长性,若是将玉度嫁给你,只怕是害了她,这个恶人我可不做。”
说罢乐氏起身就要离开。
桓启又喊声“姨母”,道:“我诚心要的只玉度一个,若是连姨母都不帮我,那我可只能用自己的法子。”
乐氏顿时拉下脸来,“混账东西,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活回去了,什么话都敢说。”
桓启神色沉凝,背脊挺直,视线落在茶水上,半晌道:“不瞒姨母,为着玉度,我连御帐都闯过,还有什么不敢的,以往那些女子我未曾真个在意过,唯有玉度,我瞧着她便欢喜,当初她扮做郎君时我就动了念,现在更是放不下。”
乐氏越听越是心惊,桓启贪花好色的毛病她是知道的,这些年身边女子有过不少,可瞧他态度,大多都是新鲜一阵就撇到脑后,好聚好散从不纠缠,倒没见过他将哪个看得那么重。乐氏用手按了按额角,一阵头疼。桓启到底是她一手养大,论亲厚就是卫进都比不上。听他这样说,她一时有些心软,一时又怕他真做出什么事来。
“你真闯了御帐”
桓启点头。
乐氏伸出手,在他头上一拍,数落道:“你如今胆子大了,我是管不动你,可大司马也瞧着你这样胡来再这样下去,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桓启浑不在意,笑了笑道:“我着身边就缺个能劝住我的人,最好是知书达理,胸襟又与别的女郎不同的……”
乐氏又气又好笑,摆手道:“真是冤孽,你快走远些,我瞧着你就头痛。”
桓启道:“头痛可不是小病,这回送来药材里有上好的天麻,手掌那么大,让人熬一些喝,祛风通络,保管什么样头痛的毛病都去了。”
乐氏没好气道:“少来这套,别给我整日弄出事来让我收拾,我这病立刻就好,不省心的孽子……”顺口说到此处,乐氏怔了怔,心中倒真涌起几分苦楚。
桓启道:“在我心里,您不是我亲娘谁是。”
乐氏看着他,叹道:“行了,这事我只能去试试,成不成在你姨父。”
桓启得了准话,又与乐氏说了几句这才离去。几个婢女进来,之夏道:“夫人与启郎君说了什么,瞧着郎君心情甚好。”
乐氏眼皮抬了抬,有气无力道:“从小就是个混不论的混账,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地折腾,我这都一把老骨头老腿了还要为他操心。”
之夏笑道:“启郎君这回送来的东西把库房都堆满了,别家的郎君哪有这份孝心,便是有,也不见得那么本事。这是夫人从小教养的好。”
乐氏闻言心中又是百转千回,静坐着想了许久,等到掌灯时分,用过晚饭,她便屏退婢女,与卫申商量:“玉度不愿嫁去谢家,就算如今要改主意,谢家怕也是不愿意。陛下又有意让她进宫,可台城宫苑岂是那样好进的,皇后出自太原王氏,玉度去了,无论得不得宠都是煎熬。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别说她母亲,就是我这个伯母,念着这事也寝食难安。”
卫申近日也正为此事忧心,没个头绪,眉头紧皱道:“我卫家的女郎,不必去宫中搏宠,建康城那些人只想着争权夺利,掺和进去没好事。”
“正是如此,可玉度生得这个模样,别说外头那些人,便是我,这么多年也没见着几个有这般颜色的。江州建康的人都已见过她,日后恢复女郎身份,有心的人只多不少,”乐氏停下,喝了一口水,又缓缓道“你如今年岁也大了,离开朝堂好些年了,咱们家的情况,若碰上个想来硬的……”
话没说完,卫申吹胡子瞪眼道:“卫家仍有品级在,我看哪家敢如此。”
乐氏道:“士族之中品行败坏的难道少了,到时候你去哪里找人论理。”
卫申不做声,脸色却有些不好。
方才已铺垫那么多,乐氏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又道:“还有一个人选,倒也堪配玉度。”
“谁”
“敬道。”
卫申瞪直了眼,“哪个敬道”
乐氏不悦,“还有哪个”
卫申沉默一瞬,随即怒道:“他竟敢打玉度的主意,那是他妹妹,混账东西,拿藤条,不,鞭子来……”
乐氏眼皮直跳,赶紧拦住他,又对外喊了声,让婢女守着门不许人进来。
“敬道如今喊着你姨父,论亲,与玉度最多是表亲,如何不能娶”
卫申胸口一起一浮,显见是气恼,拿起桌上茶水大口灌进嘴里,“这混账是不是在你这里说了什么告诉他,想也别想,他外头依翠偎红后院还养着不少,竟敢打玉度的主意,趁早死了这条心。”
乐氏也知这事有些说不过去,幸好下午她已想过对策,为着那混小子,只好再劝,“他年轻不定性,后院那些,不都是前几年收的,这两年我瞧着他就老实不少。再说敬道是什么性子你该清楚,心里认准的就不轻易放手。他相中玉度,那是真心实意的。我是玉度伯母,难道会害她”
不等卫申反驳,她又道:“再说那么一个郎君,是心血培养大的,如今让桓家带走。现在他还记得咱们的恩情,日后等敬道有了孩儿,与卫家又远了一层,日子一长,这关系渐渐就远了。我心里把他看做是儿子,若玉度真嫁给敬道,这关系无论如何都断不了。”
乐氏飞快说了一通,卫申仍是沉着脸,“不行,不能为着你我的私心,就将玉度随意嫁了。”
作者有话说:
乐氏与卫申的立场转换,我写的时候其实觉得很有趣的感谢在2023-06-0622:44:30~2023-06-0723:0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13章二一二章私房话
乐氏虽不是士族出身,但年少嫁来卫家时乐家正鼎盛,她为人精明,操持家中内外大小事务,对卫申脾气习惯也了如指掌,可这回,任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卫申都不曾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