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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鸾忍着惧意,抬眼打量着林砚。却发现根本不能在这人面上看出任何情绪来,如深潭一般。
“去通报。”
云鸾连忙点头,撩开车帘的一角。
“二位姑娘,大公子来了,不知是否方便。”
林凝素眉头一拧,外头的人声音轻,打断了她和阮清间的对话。
云鸾神色不大好,所以林凝素下意识觉得该是林砚在外头站了许久。
她方才…应该没有说错什么话…
她都是在劝说阮清同去并州,并没有什么不妥。思及此,林凝素安下心来,她自马车走下。
“哥哥,可是来寻阮姑娘的?”林凝素来到这人身边,回望着马车内。是她刚刚的玩笑有些过,阮清现下根本不肯下来。
林凝素掩唇轻笑,却在触及林砚古井无波的目光时讪讪收回。
“哥哥…”
怎么回事,林砚为什么不大高兴的样子。
她低下头,原地站了许久,都没能参透为何气愤如此尴尬。忽然,她手中被塞进一物,油纸袋轻轻摩擦发车声响,掌心温热。时令野栗的清香蒸腾至鼻尖,让人生津。
还没等林凝素问清楚手中为何物,林砚便欲转身离去,没有和她搭话的意思。
糟了,是真的生气了。
好吧,她不该这样早就拿二人的关系玩笑的,毕竟如今的情形来说,阮清就像是一块宝玉,人人都盯着,还是不宣扬出去好。
林凝素也没多想,她做过的错事不少,不介意再多上几桩。
“云鸾,将油纸袋拨开瞧瞧。”
细密的纸层一经撕破,野栗的香气立刻散发在空气中。
“姑娘,是你最爱的栗粉糕。”云鸾将纸袋子放在她眼前,笑着说道,“大公子果然最疼爱姑娘。”
少女的忧思总是少,云鸾完忘记了方才林砚周身的冷意,有只念着那个温润如玉的大公子了。但林凝素可不是十六七的小姑娘,自作多情这种事不肯能再犯。
“这定是给阮姑娘的。”林凝素轻叹一声,往事浮现在心间。
也是偏巧,上一世的她和阮清都偏爱采芝斋的蟹黄栗粉糕。
只可惜上都城的采芝斋并不多做这道点心,一是时令的蟹粉难得,二是这点心工序实在复杂。
每次她早早派了府中家丁去买,却都掌柜的一句“售罄”给打发了回来。多次如此,她便亲去询问,掌柜的才告知,那蟹黄栗粉糕早被许将军和一位宫内贵人买走了…
那时的林凝素哪里肯相让,对她来说,这已经不是一碟子糕点的问题了。她必须和这两人争到底!
但掌柜的哪里敢得罪太子殿下,所以林凝素从没成功过。
这场幼稚的争夺持续了很久,一两年总是有的。是一件事,让她从此厌了这蟹黄栗粉糕…
是林砚,分明那糕点售罄了。他却仍旧花重金,请掌柜的重制。
那是个冬日,林凝素却披着厚衣,眼巴巴在林府门前等着林砚回来。她确实等到了,却也恰巧见到林砚将糕饼盒子递给许融。
二人聊了许多,期间林砚面色柔和,是不曾对她展现过的笑意。
那是让许融带回阮柱国府的,是给阮清的。
酸涩涌进心间,刺到发疼。许融也好,孟桓也好,她都可以不顾礼数地抢夺。
唯独这次,她没有闹,也再也没去过采芝斋。那时,林砚和阮清正定亲不久。她心中慌乱,十分无助,消沉了好些个月。
林凝素收回心思,笑着看向云鸾,说道:“将这糕点送去到马车上,我去队伍前方瞧瞧父亲。”
云鸾不解,却也遵照了自家姑娘的意思。
世上的糕点有千万种,何必只在意蟹黄栗粉呢。
林凝素脚步轻盈,顺着行军队伍往前去。她并非是去寻父亲的,而是想要去找孟桓。方才她苦口婆心劝说了许久,阮清还是没有敲定要和他们一同去并州,非得孟桓出马了。
“瑞平,我有要事得说与太子殿下,劳烦通传。”林凝素来到孟桓的贴身侍从面前,说道。
还没等瑞平开口,宝车之内的便传来一声:“上来。”
林凝素行至车马附近,她本想隔着珠链言语,没成想左手臂一轻,竟然被一把薅上了马车。
“你…”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搞得火大,刚想发脾气却想起这不是在上一世,只能压下来,“太子殿下,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我只在下面说就好。”
孟桓手中折扇轻点她的头,笑道:“小姑娘,还不了解你那个古板的爹爹吗?若是被他瞧见你站在孤的马车前说话,不光是你,只怕孤这个太子,也得被林相用大理寺的法子刑讯一遍才肯罢休。”
林相作为孟桓的师父,儿时可没少受这老头的搓磨。
“…也是。”林凝素点点头,便立刻进入正题,“殿下,臣女有一事相求。”
“何时和孤客气起来了。”
林凝素:我何时和你这样熟了…
见孟桓这十分自然的样子,她也忽地想起与这人在前世的相处模式,也是这样的“一见如故”,天生就适合在一起做坏事的。
可她这辈子可不是和这人谈合作的。
“太子殿下,这次平乱之战,军中医士并不太多,且大都不是精通医术的。若是让阮姑娘跟着,必能回春妙手,制作药丹,减轻士兵的痛苦。”
闻言,孟桓沉思了片刻:“阮姑娘的医术,的确今世少有。但,阮姑娘本是去沧州寻亲的,若要她帮忙,还得问问她的意思。”
林凝素浅笑,就知道孟桓也舍不得阮清离开。只要孟桓亲自开口,阮清不会不给这人面子的。
“那便多谢太子殿下了。”
孟桓看着林凝素,若有所思道:“你这小姑娘,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他面上淡笑,一副看透了她的样子。
天地良心,她现在哪有坏心思:“虽然想瞧瞧并州世光,但没人陪我又有什么趣。你和哥哥都是要做正事的…”
林凝素这话半真半假,听上去倒是诚恳。
“哈,那你要如何报答孤?”
“我便将阮姑娘的脾性喜好都告知你。”林凝素心道,我会将阮姑娘最不爱的东西告知你,别想赢得美人芳心。
二人谈话之后,林凝素迅速下了马车,她东张西望生怕前方的父亲瞧见。
可大抵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刚走出没几步,就瞧见父亲凶神恶煞地盯着她看。
而后,她便又被拎小鸡似的,上了父亲的马车。
还没等林凝素开口解释,父亲便是一番询问外加教育。
父亲是以为她对太子有意…
“你知道那皇宫是什么地界吗?在皇宫之内,行走坐卧都由不得你。皇帝三宫六院,你能受得了那委屈?”
“皇宫规矩多不胜数,你若是嫁了皇室,非得骨头渣都被啃的不剩下。”
林凝素委屈道:“父亲,女儿没有…”
父亲说的也没错,皇宫之内,的确规矩无数。但上一世的林凝素却没觉得宫内的规矩让她有诸多束缚,反而是林砚这个人,他本身就是自己最大的压力了。
还记得林砚刚登基那一时段内,因着登基时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所以群臣中,几乎没有支持他的。
除了父亲,这也是父亲和林砚交换的条件。让林砚封她为皇后,换得林氏一脉的支持。
当然,后来见识到林砚的手段后,再没人敢在朝中有异议。
那段时日,林砚白天在明镜殿收拾那帮大臣,晚上就在长秋宫收拾林凝素。
这人的情绪她儿时便猜不透,那时更是不可捉摸。有时林砚下了朝回来,林凝素还晨睡未醒。这人便卧在旁侧的软榻上一直盯着她瞧,能将人生生瞪醒。
她那时也确实学不会宫规,亦没有皇后应有的才学和底蕴。但林砚并没有强迫她学这些,反而是喜欢教她投壶,射箭以及…临书帖。
这人格外喜欢手把手教她学这些,尽管这些根本对如何做一个好皇后毫无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