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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回他倒是只让她把砚台磨了一半就让她回去了,那时才二更天。

就是寰叶替她惋惜,心想大人怎么没把她多留会儿。连梨心里笑,寰叶还真就一脑门认到底,一心以为她早上是因为和崔厉同了房才腿脚不便。

即使后来与她解释过只是腿麻,但她也只露出一副她懂,她这样说只是在害羞的模样。

连梨都要被她逗笑起来。

轻轻推她两下,“好了,我这不用伺候了,你去睡罢。”

“您屋里的床还没铺呢。”

“我自己来。”

……

翌日。

连梨一早起来,就看到平常遛着小虎仔的护卫把小虎仔牵到她这来。

连梨:“……”还真让她看着它啊?

护卫:“您就管着它别瞎跑,要吃饭时我会把它再领回去。”

“好。”

护卫把铁链递给她,连梨握紧。刚握住,小虎仔就往她小腿一扑,欢快的蹦来蹦去。

连梨由它蹦着,心想它消耗了精力也就安分了。但之后她知道,她猜错了,这小东西的精力就像是无穷无尽似的,没一刻能安分,才看了它一天,她就已经腿软脚酸。她都算不清今天在船上牵着它绕了多少遍……

第二日,连梨又领了它一整天。

不过她已经适应些了,傍晚夕阳落后,牵着它到甲板上吹风。

小虎仔迎着风东跑跑西跑跑,跑了几圈就来拱她的脚,又蹭又挠。

连梨嘴角弯着笑了几声,蹲下来摸摸它。

小虎仔更欢快,两只虎爪一蹬,搭到她膝上,小脑袋拱她的脸。

连梨被小绒毛蹭的溢出好几声笑,正要摸摸它脑门,猝而听到崔厉声音。

一声凉哼,“这个差使倒是没给你安排错。”

连梨回头,便见他背手就站在她几步外,目光居高临下。

连梨弯眼,“您何时来的。”

崔厉不答,淡淡看了眼她膝上的小虎仔,往前一步。小虎仔摇了摇尾巴,两只爪子从连梨膝上下来,跑到崔厉脚边亲昵的蹭。

崔厉声音冷飕飕,“没忘了你主子是谁?”

小虎仔尾巴又摇,还使假动作,轻轻咬他衣摆。

崔厉用脚尖磕了磕它肚子,小虎仔奶呼呼嗷一声,在他脚边躺下。

连梨笑:“还是最亲近您呢。”

崔厉轻哼。

又磕了几下它的肚子,掀眼看她,“行了,之后不必日日再看着它了。”

连梨高兴,“好。”

小东西精力实在太旺,她有些吃不消。

不过虽然他说她不必再看着小虎仔,第二天闲极无聊时,倒是还去找了它。

之后行进途中,也都时不时逗一逗它。

崔厉撞见过几次她遛小虎仔玩,倒没说什么,只把应恂叫来,让他压压它的习性,治治它没事就爱往人脸上拱的毛病。

六月十七,一路经水路又走了两天陆路,到达定邑。他沿途刻意掩盖行踪,此时定邑还没人知道他已经到这。

当天傍晚,约再行半个时辰,就能抵达此次要落脚的民舍。应恂亲自驾着陛下坐着的这辆马车,专心致志注意周遭。

他凝着表情,神贯注,但猝然间,忽听马车内一句冷怒的混账,他心头一跳,下意识勒紧了缰绳。旋即,听陛下扬声喊来,“停下!”

应恂连忙吹响信号,命前后马车都停住。

方才停稳,便听身后车厢门砰的一声,小虎仔嗷呜一声,被扔了出来,小家伙灵活的不行,在原地打了个滚,精神抖擞人立而起,靠到门上。

应恂:“……”这小家伙,又惹到陛下了?

也是这时,听得马车里的陛下声音更冷,“应恂,它再弄门,便将它扔到旁边水渠里去!”

应恂:“……是。”

他默默把小家伙拎过来,制止它的动作。

小虎仔一个回首,嗷嗷低吼,让他放了它。

应恂不松手。

不过……他很快皱了眉,瞥了两眼半边身子湿答答的它,眉头越皱越紧,这小东西不会蹿上蹿下把茶水打翻了,才惹的陛下发怒罢?

正猜测着,忽听车厢门又是一响,这回是连梨出来。

应恂闻声看过去。

目光中,只见她手中一张湿帕子,额前发丝散落,裙裾上几个湿答答的脚印。

眉梢挑了挑,还真让他猜中了?

事实上,其实他只猜中了一半,小虎仔是活泼蹿跳时打翻了东西,但崔厉不是因此发怒,是后来这小家伙打翻了一个杯子还不够,又突然摇着尾巴带着整个茶壶一冲,茶水哗的坠落,浇了它一身,也溅湿了崔厉的鞋子和下摆,这才惹得崔厉冷了脸。

崔厉敛了嘴角,手一探便要捉了它,心想这阵子是太纵着它了,这两日甚至偶尔容得连梨抱它在马车上玩会儿,但才一天,小家伙就尾巴要翘上天,闹腾的不得安生。

冷脸要把它扔出去,可没想到这小东西还敢逃,蹦着小短腿一蹿,就嗖的一下蹿到连梨腰腹之上,它塌着尾巴,躲在连梨腰间和手臂的空隙里,冲着他嗷嗷讨好的叫。

崔厉冷冷抿一下唇。

他不追着来捉它,只睨一眼连梨,凉声,“过来。”

连梨看看他不好看的脸色,又看看他脚边的一地狼藉,没敢包庇小虎仔,依言到他身边来。

她才过来,崔厉便摁着她的手一压,眼神危险的看因为她走了而无处藏身的小虎仔。

小虎仔尾巴越来越塌,嗷嗷的声音越来越奶呼呼。

崔厉:“混账东西,还逃不逃?”

小虎仔尾巴悄悄摆一摆,心虚的趴在原地不动。

崔厉冷哼一声,伸手一捉,开门把它扔出马车。随后不耐的又关上,冷着眉睨湿答答的衣裳和鞋。

猛然,目光一偏,看连梨。

连梨被看得心头一跳,自觉他该是也怪上了她,她不该看他得闲了,把小虎仔弄来解闷。

“我错了。”

崔厉一声轻嗤,音色凉薄,“既知错了,那残局你来收拾。”

“好。”

连梨蹲下去打算捡碎瓷片,崔厉眉峰却是一皱,一把扯了她的手肘起来。连梨猝不及防,手掌下意识撑到他肩上,目光与他相错。

“谁让你捡那个,取了我衣裳鞋子来。”崔厉不悦。

连梨哂了哂,到一边的暗箱里拿他的衣物。正找到合适的衣裳时,看到一张小纸条,上面几个字映入她眼中。

连梨眼神忙收回来,没敢再多看。

之后他要换衣,她便退避,先从马车里出来。

此时见应恂眼神看过来,冲他点头致意一番,下了马车。

手上帕子湿答答,是出来时顺手擦了把桌上茶渍弄的。连梨看了看帕子,走到百步外草丛稀落处,蹲着用渠里的清水搓一搓。

这种郊野水渠里的水一般都很干净,从前在家里时,懒得走到河边便会就近在沟渠里洗东西。

才搓了两把,突然跟前水花一溅。

小虎仔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一个兴奋已经跳进了水里。

连梨:“……”

“你还不学乖?”

小虎仔爪子勾一勾,不停拍水。她这边的水被它弄浑了,而且袖子也被打湿,额上还溅了几滴泥水。

连梨没好气,撸起袖子泼了它好几捧水,小虎仔拼命抖毛。

一刻钟后,马车重新起程。当晚,夜宿一处赁来的民宅。

不过在住进去前,先去了当地一家大酒楼用膳,填饱肚子。

连梨看到酒楼的名字时,多看了两眼,这就是那张纸条上写的字,他是早就决定要来这用饭了?

笑笑,心想幸好不是什么隐秘,不然她倒是不安。用膳时,小虎仔脖子上又圈上铁链绳,它不乐意,嗷呜嗷呜拱崔厉的脚。

崔厉冷笑,“不收收你的毛病,以后吃饭就只有你看着的份。”

小虎仔嗷呜声低了一下,旋即更卖力的拱,让崔厉吃饭也吃不安生。

崔厉一个皱眉,用脚别开它。

小虎仔锲而不舍。

崔厉哼声,直接起身,不真的晾晾它,一身的混账毛病是怎么也不改。应恂见状立即跟过去。

小虎仔落了空,奶萌奶萌吼叫。

连梨看看它的肚子,还鼓着呢,倒是叫的好像几天几夜没吃东西了。

笑一笑,挪开眼。

小虎仔嗷了一阵,见崔厉已经走远到露台边看不见人,死心,退而求其次,颓靡的围着连梨的脚蹭啊蹭。

连梨轻轻挪一挪它,让它边去。

小虎仔继续奶呼呼的呜一声,小虎爪踩上她的脚。连梨轻笑,就它最会卖乖撒娇。

挪开脚,依旧要不理。

小虎仔又扑来。

如此来来回回,到了最后小虎仔已经纯粹以为她是在陪它玩了,它兴奋的在她边上走来走去,啊呜张口,又扑来。

连梨低笑一声。

却这时,忽然听到一声暴怒,“谁!”

连梨心口一突,骤然望向这一声爆吼的来源。是从左边发出来的,来人听着怒极,连梨心惊。

旋即,她又听到外面一阵密集跑动的声音,继而仍旧是之前那人的怒吼,“给我搜,一定把人逮住了!”

“是!”外面嘈杂声更浓,连梨忽然有种她第一天到岐江府的感觉,那夜客栈里也是这么乱。

皱了皱眉,心想他们不会还要搜到这间房里来罢。正这么想着,忽觉脚边小虎仔嗖地往外一蹿,直冲房门的方向。

他四条腿倒腾的极快,连梨心震之时,小东西已经蹿到门边,她条件反射追出去,现在外面这么乱,它蹿出去别被人抓了直接昧下了。

但她还是慢了一步,小虎仔鼻子嗅一嗅,虎爪朝门缝一拨,就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之前小二来上过菜,门只是从外带着合上,并没有拴上。

连梨见它真跑出去,迈着脚步再追,“不许再跑了!”

小虎仔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她,但随即虎爪又蠢蠢欲动想迈,虎头再次看向一个方向,鼻子嗅了又嗅。

它闻到很浓的一股血腥味。

连梨抓着这个时机赶紧追上摁住它,薅一把它的虎头,不满怪着,“再瞎跑,回头让大人把你锁笼子里。”

小虎仔抖一抖毛耳朵,嗷一声,冲一个方向吼。它让她看,那边有味道,很浓的味道。

连梨哪里管,把它往怀中一抱就往回走。

小虎仔不想回,虎头从她肩膀拱着拱着伸出来,往后看。

突然,它龇牙狂吼几声。

虎爪更是呈蓄力状按到连梨肩上,浑身紧绷。连梨被它突然的吼叫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看。

……

崔厉听到小虎仔不同寻常的吼声时,把暗卫交来的东西一掖,立即跨步从露台出来。

行走间,脸色沉沉凝着,目光冷肃望着门边。

应恂赶紧跟上。

这极宽敞的一间房崔厉走的很快,不出片刻他已到了门边,长腿一跨,出了房间,视线下意识找着小虎仔刚刚狂啸的方向。

找到时,脸色猛地变了。

手中长剑已劇然刺出,剑光一闪,挥向抓着连梨令她脸色发白的两名男子。

应恂也是同样,在陛下出手时,他已经紧跟而上。落后几步的霍谡扫了眼情形,毫不犹豫也护卫过来,这些肖小,何其胆狂!

顷刻间,拽上连梨手臂的两人痛吼一声,臂上鲜血直露,浑身哆嗦的被制服住。

一声痛吼才消,忽地,一人痛得又叫了声,条件反射想踢腿。但应恂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朝他腿骨处一敲,便压得他跪到地上。

小虎仔见此更加发狠的在他小腿上撕咬。

便是他,看到连梨时突然就带着人冲过来,还不屑的瞪它,它冲他威胁狂吼,想把他吓退,他却更加靠近。

连梨回头时,他们不由分说就按着她的手反手一剪,拖拉着她就要往后走。

“确定是她?”

“不确定,但她的衣服颜色很像,先带回去让齐二爷审问一遭。”

齐二爷和人在此议事,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刚刚齐二爷下令让他们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着!有人在发现异动后追过去时,发现那人在远去消失前与一女子擦肩而过,齐二爷怕两人是同伙,东西可能已经转交给女子,所以除了让他们搜查那个男人,还让他们找那个女人,谁也不许落下!

所以在看见连梨背影时,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律先抓了再说,但没想到踢到铁板了。

浑身疼痛不止,又见腿上小虎咬了它一口后还要再咬他另一只脚,怕两只脚都废了,尖声求援,“齐二爷,救命!”

其实不用他喊,齐二爷手底下其他人已经见势不对跑了过来,同时,也有人去知会齐檑一声。

崔厉冷笑,手臂一收,揽着脸色发白的连梨,目光凉凉看向应恂。

应恂明白了陛下意思,这是要大开杀戒了。齐檑……嗤笑一声,东西没了他很不安吧。

他持剑与霍谡相视一眼,两人先砸昏了跟前这两个肖小,继而便呈环绕之状,把陛下与连梨护卫在中间,领着身后五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等齐檑得知这边异样过来时,便见自己手底下的人已经躺下不少,而那些血迹中间,是几个面无表情持剑的男子,面色讥诮。在他们最中,则是一个环抱一女子的男人,神情冷冷,凉薄之意浸透了眼底。

齐檑皱眉。

他皱眉一则因眼前的情形,对方杀了他的人,见他来了却无任何惧怕,二则,是不满他手底下这些废物,将近二十几个人对上对方寥寥几人,对方不仅毫发无伤,自己这边的其他手下还因为死了人,直接就怕的连靠近也不敢靠近了,只拿着刀在那僵持。

脸色一冷,手一扬就想让身边的好手杀过去,没准,之前偷他东西的人就是这些人。

不过,手还没彻底抬起呢,便见那站着的几人中,忽然一人抬手唰地射了什么东西过来,他面色大骇躲避。

“齐大人好家风,我家大人亲自来定邑给府上老夫人祝寿,他膝下小子倒是见面就要行刺。”

“呵——”应恂冷哼。

齐檑眉头更皱,这时,他身边两个帮他挡下应恂所射东西的护卫也把东西呈来。

齐檑脸色绷住。

这东西一共两样,一样是他齐家标识,应该是从他手下那些人身上搜出来的,另一样,则是对方护卫统领的牌符,他曾经有幸见过。

眼皮突然不安,对方是护卫统领,那居中那位……

齐檑忽然口干舌燥,他紧了紧手指,看向那气势最足之人,却这时,只见对方眼神突然一皱,手臂更加收紧,环紧怀中人。

旋即,便听他怒喝,“应恂,去叫辛貔。”

眼神又冷冷的朝他一掀,目光中冷厉冰寒。

齐檑心中突然一慌,看着对方怀中毫无声息往下软的女子,手心密汗直冒。

前阵子,好像是偶然偷听到祖父说,陛下巡游途中,身边得了个女人,所以,他真是陛下?

连梨往下软时,看到崔厉垂下来的那一眼,便知自己没猜错也没做错了。

她把伤装的重些,对他来说是正正好的发难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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