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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他没看到刚刚那一幕,她才低下头去,试着拨了拨水,终于将那盏莲花灯送了出去。
可如此一来,兴致也便淡了。
衔池甩了甩水珠,起身朝宁珣走过去,“起风了,好冷。我们回去吧。”
她没回头看,因而便不知道,岸边石头嶙峋,莲花灯被水波推着,没走多远便靠向岸边,在石子间晃了几下,不知是哪一角卡住,竟进了水,慢慢沉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便不如出来这一路气氛松快。
衔池换了个话头,问他:“四殿下身边可有胡人?”
大周向来包容,虽然边疆战事不断,但京中还是到处可见胡人的面孔。
“胡人?”
“是个年轻女子,”她回想了一下,“应当会武。腰上挂了一把弯刀。”
她将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仔细同他讲了一遍,宁珣眉头微皱——宁勉身为皇子,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该与胡人走得太近。
见宁珣似乎对此人一无所知,衔池声音弱下去:“上元夜人多,兴许四殿下只是偶然路过,才同那人有些牵扯。”
但两人举止自然,即便不是熟识,也不像是陌生人。
罢了,四皇子总归也是宁珣这边儿的,何况她不过是偶然瞥见这么一眼,强调太过,倒像是在挑拨——她依稀记得,上辈子直到最后,四皇子还在为东宫鸣不平。
“我会去问问。”他握紧她的手,踏入东宫。
两人回去得晚,宁珣借口蝉衣应当早就睡下了,她若是回去还得折腾蝉衣起来伺候,三言两语便将她留在了自己寝殿。
衔池先收拾好,她躺在里侧,背对着外侧,听见宁珣上榻的响动时,干脆闭上了眼。
床榻自侧面陷进去一块儿。可许久也没再听到动静。她没忍住,睁开眼,轻轻转过身去——正撞上他视线。
宁珣半支着身子,守株待兔一般等她自投罗网。
他有些好笑,伸手将她揽到身前,“不是睡了?”
“到底在想什么?”
衔池犹豫了片刻,小声问他:“在想殿下若是对我情深义重,可我不能给殿下同等的……”
他打断她:“我问你要过这个么?”
衔池愣愣抬眼,不是恩恩爱爱白头偕老?是她会错了他的意?
“那殿下……想要什么?”
宁珣深深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从你想清楚的那天开始,不能瞒我,不能骗我。在此之前,我可以等。”
“或者,”他轻笑了一声,“要骗,你就骗一辈子。”
衔池默不作声,被他拥进怀里。
她听见他喟叹般道:“别让我等太久。”
开春后,长乐往东宫来得逐渐少了,跟衔池待在一块儿的时候,也时不时就心不在焉。
衔池盘问了半天,好容易问出来——春闱之前,她偶然结识了一个叫阮元修的考生。
阮元修出身贫寒,长乐隐姓埋名,只说自己是京中一户富商之女,借机资助于他。一来二去,便有些相熟。
阮元修的名字衔池有些印象。
上一世他高中状元,此后仕途通畅,短短一年间便官居大理寺少卿,为人清正——她知道这人,还是因为宁珣时有提及。
衔池问她为何偏偏资助这人,没想到长乐回答得爽快:“当然是我喜欢他啊。”
可算起来他们相识满打满算不过两个月,见面的时间更少,何况阮元修要专心准备春闱,如今春闱虽是放榜了,可还有殿试,他能抽出多少时间来?
衔池不解,也存了私心问她:“可你怎么知道是喜欢他,而不是什么旁的?”
长乐眨了眨眼:“他生得好看。眉眼,鼻梁,唇形,还有手……”说到这儿她略有些遗憾似的:“旁的也没看到。但这些,处处都是合着我心意长的。”
“再说,喜欢一个人能有什么原因?皇兄和你两情相悦,你们有谁说过是为了什么吗?”
“我就是知道我喜欢他。真心喜欢的时候,骗不了人的,连自己都骗不了。”
连自己都骗不了。
衔池失神了一会儿,直到长乐说要去书院,才醒过神来。
上辈子她同长乐认识得太晚,不知道她这时候有没有遇上过阮元修。
但她很确定,在她死之前,长乐不曾嫁人。
前朝曾有驸马发动政变的先例,所以大周朝自开朝以来便有条不成文的规矩,驸马都尉不会在朝中担任要职。
而阮元修,那时候已经是大理寺少卿。
作者有话说:
衔池:想念上辈子那个莫得感情的宁珣。就说不能跟工作任务谈情说爱,很影响工作心态。
宁珣(前世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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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近些日子她最听不得来日方长这四个字。◎
长乐特意嘱咐了她不要将此事告诉宁珣,说是怕殿试之时会出岔子。
她这一提,衔池想起来,这应当是宁珣自边疆回京后的第一场殿试。
殿试由圣人亲自主持,但按照大周惯例,储君也须得参与其中。上回殿试还是正和二十一年,那时宁珣刚重伤归京,想必是程都不曾露过面。
送长乐走的时候,衔池想了又想,还是多说了一句:“公主金枝玉叶,合心意的总能有,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长乐应了一声,冲她摆摆手,便上了马车。
她话说得隐晦,长乐又对阮元修兴致正浓,也不知能不能听得进去。
“自己的事儿都想不明白,还有闲心为旁人操心?”
衔池闻声回头,看见宁珣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他该是刚练过武,一身轻薄劲服,身上的汗刚擦过去一遍,整个人仍像是在冒热气。
他身边跟着不少宫人,衔池便规规矩矩行了礼:“殿下。”
他扶她起来,“陪孤去汤池。”
有她在,宫人自觉便退了下去。
她多少还是会怕水,尤其上回和宁珣在汤池的记忆委实不太……好,从那以后她便再没来过。
但这里胜在说话方便,尤其是只有他们两人时。
衔池不敢下水,只脱了鞋靴坐在池沿,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水,“殿下听过阮元修这个人么?”
“长乐给我看过他的文章。文风平实,胜在见解独到,能一针见血。是个可塑之才。”
水声渐渐朝她近了,衔池抬眼,在缭绕水雾间看清他上身什么也没穿时,立刻便收回视线,盯着自己踩出的水花:“长乐公主同殿下说过?”
他“嗯”了一声,补了一句:“她不是喜欢阮元修?”
长乐明明特意嘱咐她保密,她没想到他已经知道,惊诧之余下意识看向他——宁珣就在她身前,因着站在池中,自然便比她矮下去一截。
她低头低得飞快,他似是笑了一声,解释道:“长乐没直说,但她从小就藏不住事儿,那点心思写在脸上了。”
“殿下如何想?”
“且看他殿试吧。若不能中一甲,即便长乐有心,皇帝也不会同意。”
衔池迟疑片刻:“若是中了呢?”
“若是中了,作为储君,阮元修这样的人只能领个驸马都尉的闲称,委实可惜。但作为兄长,我也希望长乐能一生顺遂。”他叹了一声,“不过我如何想不重要,倘若真中了,长乐有意,便要看阮元修如何想。”
宁珣深深看她一眼,似有所指:“两情相悦,要的是彼此都心甘情愿。”
他这话中指向性未免太明显,衔池不自觉瞟向他——她低着头望过去这一眼,而后便僵在了原地。
有水雾不断蒸腾而上,她方才那两眼都是一触即收,便没看仔细。
他上半身紧实,线条凌厉,却有伤疤无数——有几道伤这时候看着仍能窥见几分当时凶险。好在随着年岁渐久,不少旧伤已经变浅,不仔细盯着看倒不是太明显。
此时最明显的,还当数左肩那道箭伤。
衔池没忍住,伸手过去轻轻碰了一下。
她手上水珠自他肩头滑落,一路向下留了一道水痕,“哒”一声汇入水面。
宁珣眸色渐深,慢慢攥住她的手,突然说了一句:“水很浅。”
她不明所以看他,他倏地抬手扣住她后颈,将她往下一压,抬头吻了上去。
衔池手自然撑在他肩上,但因为一直俯腰,难免腰酸。
宁珣及时扶住她腰身,诱哄着问:“下来试试?”
良久,他自身后将她收拢在怀,吻了吻她侧颈:“十日后是春猎,去年答应你要教你骑马,还想不想学?”
她回头瞪他一眼:“原来殿下还记得呢。”
还是她同长乐去京郊骑马却不慎摔下来那时候他答应下的。过了这么久,他不提,她自个儿都要忘了。
他笑起来,紧贴着她的胸腔震动,“记得。不过先前没什么好机会,也腾不出空。再后来天便冷了。是我不好,让你等这么久。”
衔池转过身来,眼神期待:“春猎,殿下真的要带我去?”
宁珣一挑眉,“不想去?”
她犹豫了一下:“想去。但是……”
“想去便去。”
见他态度笃定,衔池不再多想,点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