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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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毒,连带这次派人射杀衔池,已经两回了。

宁珣神色冷下去,朝一侧伸手。青衡意会,将阿娜尔那把鎏金长弓奉至宁珣手中。

阿娜尔就押在宁珣身旁不远处,因着她一路动作不断,青衡索性卸了她两只胳膊,再向后缚住。

阿娜尔似乎已经觉不出疼,只愤恨盯着宁珣。

“你放了她,我什么都告诉你!”宁勉看向阿娜尔,用契丹语命令:“阿娜尔!服软,让他送你走!”

一旁的将领译了这句,禀给宁珣。

宁珣勾了勾弓弦,“走?她的命要留在这儿,如何走得了?”

“不过如此说来,私通契丹的罪名,四弟是认下了?”

宁勉目眦欲裂,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再说什么也不会有用。

于是索性笑起来,嗓音嘶哑像淬过毒:“宁珣!你和你所爱之人,皆不得好……”

他话还未完,从头至尾皆气定神闲的那人果然失了平静,周身杀意暴涨。他难免因此生出几分快意,可最后一个“死”字却再说不出口——宁珣一箭贯穿了他喉咙。

宁勉睁着眼向后仰倒血泊。

阿娜尔眼睁睁看着她的那把长弓引箭,射穿了长阶下的那人。

她反应了一霎,猛地向下扑去,惊叫出声:“宁勉!”——这是她此生第一次开口说中原话,话音荒腔走调,只似悲鸣。

她挣扎太过,然不顾身侧为警示她已经出鞘的刀剑——一条腿断了,胳膊也被卸了下来,她身上早已没有哪里能够发力,这样一挣,便撞上了刀刃。

宁珣闭了闭眼,扔下那把鎏金长弓,“将他们葬在一处吧。”

乾正殿。

宁珣披甲入殿时,雨势才将将止住。

秋日里这样的大雨夜,皇帝是睡不安稳的。只是病体缠绵,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多,也难再有什么反应。

御医说,皇帝这病是因着被太子的死讯冲击到,伤了心脉。

这样的说辞,宁珣是不信的。

许是被四皇子谋逆一事惊扰,皇帝今夜竟难得有了些精神,着明黄寝衣坐在榻上,听到有人进来,咳了几声问:“可是太子?”

细听起来,话音还稍稍带了些颤意。

宁珣几步上前,似笑非笑:“父皇。”

皇帝抬头看他,看了良久才开口:“怎么成了这样。”

宁珣以为他说的是自己这满身血污,甩了甩配剑,随口道:“我杀了你一个儿子。”

“乱臣贼子,死不足惜。”

宁珣不由得抬眼。

这便是天家父子。这些话自皇帝嘴里说出来,他竟已不太意外了。

“如此说来,我也是死不足惜了。”

皇帝却骤然咳起来,好容易平缓下去,嗓音已经沙哑:“朕说的是,我们父子之间何以成了这样。”

“父皇这话,倒有些稀奇了。”

“太子!朕已经病成这般,你还要出言顶撞?”

皇帝按着心口。自听到太子死讯至今,他无一日不心痛,奈何这么多年的习惯使然,有些话是再说不出。

宁珣笑起来,“父皇若是想父慈子孝,怎么不问问自己,这时候是不是太晚了?”

“你还在替你母后怨朕。”

宁珣脸上的笑淡下去,“原来父皇也知道,母后该怨你。”

他这话像是骤然激起了什么,皇帝急怒攻心,不自觉扬声:“你以为是朕不肯去见她最后一面?是她亲口说,她不想再见朕。这些年,连梦里她都不肯来相见。朕能如何?!”

“她见朕的最后一面,同朕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求朕不要亏待了你!除此之外,她没有一句话能同朕说。可你是朕的嫡长子,是朕最疼爱的孩子,她说出这话,是将朕当成了什么人?是将那些年的感情当成了什么?!”

所以他才无法再像从前那般对宁珣。似乎顺了她的意,便是坐实了她认为的那些。

皇后薨逝后,初时他对宁珣苛责,是因着宁珣那时太好出头,容易沦为众矢之的。也正因此,后来他便默许了宁珣被逼去北疆。

可后来,宁珣回京后已经懂了收敛锋芒,他仍无法好好待他。

无他,只因宁珣长得同她实在是太像了,他每回见到宁珣,无可避免便会想起她。

而一想起她,便要心痛。

皇帝急怒攻心,一时咳得更重,捂住嘴的帕子上甚至见了血迹。

宁珣看着他,缓缓道:“是父皇先疑了母后,是父皇不听她解释,自以为是,不愿来见她,也是父皇宁愿被误解都不肯将当年之事说清楚。作茧自缚罢了。”

“好一个作茧自缚……好一个作茧自缚……”皇帝笑起来,却是难掩疲惫:“太子护驾有功,回去等赏吧。朕乏了。”

宁珣深深看他一眼,终究还是退了出去。

而后便见衔池等在殿外。

她不知是来了多久,也不出声,安安静静等着。

直到看见他出来,她才迎过来,结结实实抱住了他。

拥她入怀那刻,宁珣长长呼出一口气,埋首在她颈间,似是疲惫到了极点。

衔池没有多问,只拍了拍他,柔声道:“我们回家。”

宁珣应了一声,同她一道,执手踩过浑浊雨水。

二人还未出宫,却听见了皇帝驾崩的哭喊声传来。

皇帝临终留下旨意,命太子宁珣即位。

第107章结局

◎山河浩荡,百年一瞬。◎

大行皇帝丧仪在前,登基大典便按着宁珣的意思,往后延了延。

宁珣这些日子以来忙得出奇,跪灵自不必说——先帝这几个皇子中,除了尚且年幼的七皇子,已经成年的,算上已经伏诛的四皇子,也不过三个。眼下宁禛同娴贵妃一道被控制在云鸾宫,能主事的自然便只有宁珣。

除此之外,局势变化得突然,前朝需得稳一稳,该清算的清算,该收拢的收拢,还得清查夺月坊,彻查宁禛宁勉所为之事,桩桩件件,没一样是省心的。

又正是秋收的时候,胡人蠢蠢欲动。战事容不得缓,宁珣下的第一道诏令,便是除去胡泽良总兵之职,另择良将。除此外,放权给宋轩,令其自兴广迁回云丰,坐镇北疆。

宋轩自然也不负所托,往后十数载间,边城皆笑谈,说连胡人的战马见了风中猎猎的宋家军旗都要软了腿——但这便是后话了。

在宁珣处置池家前,衔池挑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去了一趟护国寺。

她是来见池清萱的,有些话,她还是想再问问她。

池清萱被关在寮房里,衔池进来时,她正捻着佛珠,身形却愈发瘦削,皮包着骨头似的。

“为什么?”衔池问她。已经查出了池家明面儿上是为宁禛办事,实则一直为宁勉效力。花了两辈子才看清这一点,衔池不明白,宁勉是怎么说服了池立诚。

也不明白,池清萱为什么这么恨她。

“因为你赢了,才能这么假惺惺地站在我面前,问我是为什么。”池清萱拨着佛珠的手停了停,头一次不必在她面前装成那个和善的好姊姊,一时竟有些畅快:“我一生行善,害过的人,只有你们母女。是你们该死。”

她一心礼佛,每害她们母女一次,她便要沐浴斋戒,在佛堂跪上一整日。可饶是这样,她也宁愿拼上一身罪孽,要她们不得好死。

“如果不是你娘,我娘怎么会因早产伤了身子,遭人非议!我又怎么会孱弱至此?!你连偶尔喝上一碗药,都要捏半天鼻子,你可知自记事起,便日日三顿药地吊着这条命苟延残喘的滋味?”池清萱笑起来,“我自出生那日起,便注定没有将来。”

即便是邀天之幸长到如今的年岁,仍说不好哪场风寒轻易便能要了她的性命——活着每一日都是病痛缠身,可连这痛,都不知能留到哪日。

“你倒是命大,凭什么,凭什么你这个杂种就能安稳长到如今?!若不是你娘……”

衔池抬眼,平静打断:“不是我娘,也会有别人。骗县主的人是池立诚,该死的人,也是池立诚。你不恨他,反倒来记恨我们?”

“幼时我也恨过县主,可我娘说,你们同我们一样,都是可怜人罢了。你同罪魁祸首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到如今,受他的照拂关爱,一家人其乐融融,便将这恨挪到了我们身上,你问问你的佛,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池清萱闻言,一时怔在当场。

小时候她也不是没怨过爹爹,可每回娘都告诉她,那是她父亲,她怨谁,也不该怨他。

衔池看她一眼,已经失了再同她说话的兴致,转身要走。

在踏出去前,却听见池清萱开口:“西北角有几处荒废的庙宇,其中一座金身佛像里,藏了一卷东西。”

“我也是前些日子才找到那东西。正和六年,科举行贿,调换了考生策论,那卷名册上有详细记录。”

“父……池立诚的官职,算是买来的。四皇子就是因为手握这份名册,才得了他的助力。”

衔池脚步猛地一顿。有这东西,足够定池立诚死罪——想来她所一知半解的所谓护国寺里藏着的东西,就是这份名册。

池清萱又笑起来,“名单上的人,皆为四皇子驱使。我不好过,他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衔池当即便吩咐了青衡亲自去找,迈出寮房前,池清萱的声音突然轻下去:“我娘和池怀瑜……”

衔池回头,“按律论处,我只能保证,不动私刑。”

池清萱叹了一声:“也好。”

青衡在佛像里头果然找到了名册,衔池当机立断,立刻回宫将东西呈给宁珣——名册里有几个,正是诬陷宁珣弑父篡位,一直同宁珣叫板搅乱人心的。

到山下时,才听闻寮房走水,火势太大,而池清萱将自己锁在里头,是救不回来了。

——她自火起时便端坐佛前,在火海诵经,声音渐渐弱下去,直至完湮灭在烟尘之中。

衔池去护国寺的空里,宁珣处置了娴贵妃和宁禛母子。

赐下的是毒酒,所以留了尸。他们骂得太难听,宁珣料到了,才特意挑了衔池不在的时候。

长乐正是这时候自道观赶回来的,先去祭拜过,才来寻宁珣。

得知二皇兄的死讯时,她只愣了一下,旋即如常。

二皇兄和四皇兄不约而同对大皇兄动手时,便早该料到有这么一日。

她没多问什么,只问了衔池可还好——先前宁珣出事时,她离得太远,有心无力,好容易遣了人回来,却遍寻不得衔池的踪迹。

正巧衔池从护国寺回了来,两人许久未见,中间又出了这么多事儿,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当夜长乐便抢了宁珣的位置。宁珣无奈之下只能先在书房宿了一夜,第二日便面无表情地当着长乐的面儿,开始安排送她回去的人马。

长乐确实也没打算在宫中久留——先帝在时,除了和亲那回,平日里不曾亏待过她。再如何,长乐也还是伤心多些,便想着回去为先帝祈福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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