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唐门的密谋筹划,神界的纷乱纠争,阴影都还没有笼罩到千仞雪心头;准确说来,光正的伤势,让这些遥远的恶意,甚至不足以占据忧虑的位置。飞行许久,千仞雪终于回到武魂城。天使武魂六翼伸展,但金光在夕阳下也显得有些暗沉,如同今日的武魂殿。匆匆向看见六翼天使而前来迎接的邪月、焱、几位长老道了平安,便立刻进了光正的房间,把他从魂导器中抱到了床上。光正的被子是单薄的,平平无奇的一床灰色被褥,不要说花纹图样,连纹边也没有。旁边的书架上的书却是堆不下了。有些书破破烂烂的,却是已经穿过了上千年的风尘;还有些书金边玉页,多是些小王国公国的贵族夸耀自家先祖事迹的史书。更多的是武魂殿历史相关的著作,或者探讨世界本质的作品。偶尔也放了几本那种自己在东宫时期看过的话本,自己当时虽然说着鄙夷,却是赶紧批完公文把它一口气读下去。没想到这些描绘男女浪漫爱情历险的罗曼司,光正也有;而且数目虽说不多,却是几乎翻烂了。“光正也渴望那种幼稚的幻想啊。”千仞雪暗道。看着安静躺卧在床上的光正,千仞雪暗暗松了一口气。魂导器里的天使气息,默默恢复着光正的生机,此时的光正,那象征中毒的浓黑墨色已经被净化的只剩下淡淡的痕迹,污血洗尽,身上可怕的道道创口也显出了愈合的迹象。只是双眼还是没有睁开。顾不得飞行的劳顿,千仞雪运转天使魂力,为他治疗起来。一眨眼的功夫,长夜已经过去,远方的天边渐渐显出新一天的光亮。千仞雪也有些疲倦了,准备回房休息一下。正准备找人继续照看光正,却觉得身边人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是太累,出现幻觉了么?定睛一看,实实在在是光正的手正试着握紧。光正的嘴唇也微微动着,艰难的想要说些什么。她把精神力探查施加到最大程度,试着听清那微不可闻的声音。“仞雪,仞雪……”入耳的,出乎意料,不是呻吟诉苦,而是光正的声声呼唤,带着焦虑不安。“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些啥。”惊喜交加的千仞雪内心故意这般嘟囔,却是紧紧握住了光正的手。“你的伤怎么样了?我现在很好,你可以放心。”柔声向着光正低询。“没事?”光正模模糊糊听到了几个词,他现在依然十分虚弱,半昏半醒,思绪有些混乱。“我没事。”千仞雪巧笑嫣然,明亮的双眸注视光正,眼底的欣喜仿佛也在诉说着自己的安全。“没事……没事就好。”光正挣扎着睁开了双眼,纵使虚弱得了无神采,黑色的眸子依旧澄澈。久昏初醒之人,根本没有看到千仞雪眼中欣喜之下的不安与探询,一心想的只是他的天使是否安好。千仞雪心说:罢了,刚受那么重的伤,也不同他计较。既然醒来了,便直接开口问他好了。于是,边帮光正捋了捋被单,一边问道:“光正,你的伤,现在好了么?”“没有大碍,但是极其虚弱。”拼着现有的一点力量仔细探查了一番后,光正喘息着回答道。“那就好。”千仞雪轻轻说着,“你这几天安心休养吧,我,我来……”后边的话一时还是没有说出口,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可是光正似乎根本没在听她说话,而是轻轻嘟囔着,惹得千仞雪颇有错付了的不悦,正想说他两句,听清了光正的话,便停了下来。“奇怪,魂境仞雪能修复,但生命本源是怎么回事……”“你的生命本源出问题了?”千仞雪故作惊恐道。“没,没事,本源挺好的。”光正连忙否认,而这惊惶做不了假。这么看,光正是不知道天使之神的事情的。要不要告诉他呢?千仞雪有些犹豫了。一方面,她很想把一切告诉他,让他安心,也让光正知道他此前的直觉与推断是正确的,然后一起走下去。可是,另一方面,光正现在那么虚弱,以他的性子,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不顾恢复就立刻投身奋斗,那可不是千仞雪想看到的。更何况他到现在还想瞒着她自己生命本源受损的事,这种看似是独担重负的爱,实际上蕴含着深深的不平等。千仞雪缺爱,渴望被爱,但并不是那种被当做宠物一样蓄养与保护的恩宠,而是一段相互对等的爱情。“没事那就好。”她故意回答的不冷不热,语气淡然。不冷不热,在光正耳中,便是寒冰封冻。不愿在受伤倒下后再多显现自己虚弱的样子,光正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背还不及伸直,便急忙靠到了床头,才没有倒下去。咬了几次牙关,光正费劲地轻声说:“仞雪,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我还是要更尽力……”光正把自己的弱,当做千仞雪对他态度冰冷的原因。殊不知,他的受伤与倒下,在千仞雪心中,激起了此前少有的怜爱之情,倒是他极力要表现出的强大的保护者形象,令千仞雪感到排斥。“是我该说对不起,毕竟你都是为我才会受伤的。”千仞雪的话语甜蜜,声音却是有些冷清,她的内心也十分纠结。说完,便站起转身,紧咬嘴唇向门外走去,决绝的背影挡住泪珠的晶莹。“仞雪,别,别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光正虚弱的请求,止住了她的脚步。她吃了一惊,心上仿佛有什么地方被触动了。“你要我留,我便不走。”一句话间,极尽温柔,转过身来靠近的步伐,看在光正眼里,真如天使的蹁跹。“仞雪……”光正张了张口,不知怎么说下去。他刚才是在真正的恐惧中下意识的呼唤,并没有想过之后要说什么。本来想接着说千爷爷的事情,但是千仞雪的这一回转,直接让他的一切想法,顿在了心间。“你受伤了,我照顾你吧。”千仞雪坐到了床沿,素手轻理着光正额前的散发,温润地和光正交换了身份。不是他保护她,而是她保护他。所以,光正有些心痛。一个男人,靠自己爱的女人来保护,对他而言,有些不可接受。但他又不愿忤逆千仞雪,尤其是在她刚刚去而复返的时候。何况光正现在确实很虚弱。“恩。”光正答应着,只是眼神有些飘忽游移,心想,这或许就是甜蜜的痛苦罢。他的眼神,千仞雪看在眼里,却以为是他还太过虚弱,精力涣散,于是道:“安心休息吧,有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