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唐三的身躯掉落到地上,沉重的铠甲、魔剑和三叉戟,高高地扬起尘埃。光正可以感知的到,唐三曾经计算过无数战斗方法的头脑,现在已经停止了运转。虽然只是暂时的。但狂喜还是涌上他的心头。还没有让喜悦的感觉充溢,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剧烈的痛楚让他一膝跪在了地上,手中的长枪尖底深深埋入土中,勉强地支起身子。“杀,杀,杀,彻底毁灭掉你的仇人,消灭他,吞噬他……”罗刹的语词骤然在脑海中炸响。光正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精神力的巨大削弱,让那罗刹神力越发嚣张。他竭力撑起所剩无几的体力和精神力,勉强驱散掉这股疯狂的杀戮之音。代价是身上的疼痛更加剧了。“不管罗刹说什么,他唐三确实得死。”光正暗道。就算对方是神,现在也只是躺在那里待人宰割的一坨血肉罢了。光正一咬牙,发力把胜利之枪从地里拔了出来,又把它支在地上,勉强站直了身子,这才又抬起了长枪,手臂的肌肉已经有些颤抖。逼近唐三时,修罗的气息也愈发浓郁起来,侵蚀着他的新身子。痛楚继续加剧,但精神却舒畅了不少。欢快地忍着疼,光正站定在唐三的身躯前,看着唐三蓝发中仍停留在惊愕急迫又带一丝惶恐的脸。他高高举起了长枪,所剩不多的光武魂魂力灌注于枪尖,那黯淡已久的锋锐再度闪耀起来。“死!”光正低喝一声,全力出枪。与胜利之间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步。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障碍。“当!”却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一往无前的枪势停止了下来。“你杀不了他。”一个粗犷的声音顺着枪体传入耳中,陌生却又熟悉,苍老却中气十足,无比的霸道。“是修罗!”光正反应过来。他泛过一阵恶心,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来自生理还是心理。啊,这最后的一层防护,居然是修罗的神念么……这股神念并不算太强,只是堪堪挡住了他重伤状态下的一枪。光正恨恨地歇了手。如果是正常状态,他断然可以击破这层窗户纸般的防护。但现在,光正太虚弱了。强弩之末难穿鲁缟。僵硬的手臂,已举不动枪;只好任由这黯沉下去的枪尖从唐三铠甲表面无奈地滑过,扎入地里。而且,他察觉到这神念,似乎要活跃起来。光正意识到修罗正在直接操纵着:他只用这么一点神念,可见正是监控着战局而出手。他不能冒这个风险。等着唐三醒来和自己恢复,赌自己恢复更快,这本来是很可能赌赢的。但是,现在,修罗可能赋予唐三更多神力来诛杀自己的情况下,就不一定了。修罗是不敢亲自下界的,因为至高者的活动痕迹,已经让斗罗神界心惊胆战,不敢冒下界干预的风险——否则或许至高者面临的结界也会被打破,那边是斗罗神界颠覆之日。但是,向唐三送下少量神力,却依然是可能的。尤其是,光正越虚弱,诛杀他需要送下界的神力就越小。换言之,诛杀光正这一利润是一样的,而成本在变低。因此,光正自己面临的风险,在变高。光正笑了起来。他笑恐怕连修罗自己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击吧?否则早就可以把额外的神力防护加注诸唐三,而不是做这最后的保护。但笑着笑着眼眶便有些湿润。自己押上所有的一击,最后却不过是这样的不了了之。要不要等一等,等待着自己的恢复?光正再一次考虑起来。问题是,唐三醒来和自己恢复究竟谁快,是个未知数。如果唐三醒得快,局面自然十分不利;而就算自己恢复更快,却难保修罗会不会再多插一手。而且在这期间,反武魂殿阵营的高手,也构成他的致命威胁。哪一个状态良好的封号斗罗、几个顶级魂斗罗,乃至一队天斗军的精英死士,都有可能杀死他,至少能让他落下不可逆的创伤。可若不停留,他又能去哪里呢?天斗军阵线?那不是避之唯恐不及么?武魂城?也是去不得的。刚刚见证了(他们心目中)天使神殿之辉的武魂城居民,会如何看待一个浑身带着阴险又暴戾的邪恶气息的罗刹之人?而当他们发现这闪烁着罗刹神力的恰恰是素以供奉殿后身闻名的当今主教阁下,对武魂殿又会作何感想?结果恐怕是两败俱伤。焦虑的情绪,更使罗刹神念逼得紧。罗刹的魔音贯耳,杀戮的啮噬着他。把这念头暂时祛除容易,可要改变这缓缓的侵蚀却难。光正颓然想到,这是不可逆的。自己的身体只会越来越纯地为罗刹神力占据、重塑,最后扯住现在还与之对抗的精神力的脚后跟。到那时,自己便会堕为一个罗刹的杀戮代了吧。他不无恐惧地想着。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念头寻到了死。趁着神智还属于自己、足够清醒的时候,彻底了解吧。只是若此,他落得一身轻松。武魂殿的理想、武魂城的众民又将何去何从?仞雪难道便要就此孤独下去么?抑或说,事到如今,自己不害他们,便已是最优的解法?不,一定不是这样。光正心中还怀着希望,即使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愿望,没有什么东西支撑。他一阵发虚、恶心,身子骤然一抖,紧紧握住长枪站住。目光向下,一时间,却觉唐三的脸显得安详了不少。和之前的霸道,刚才的惊骇,都不一样,显得如此安恬自然,自然得不自然。光正猛然警觉,这是唐三已在恢复的表征。那么,可以料想,很快,那苦大仇深却掩不住得意扬扬的面孔就又要横亘于他面前了。前前后后,加起来或许一个时辰都不到。这一切还真是变幻无常,如真如幻啊。光正摇摇头,拔出长枪。他知道自己不能停在这里,必须做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哪里去。四顾茫然。自己刚才还有闲心感慨世事变幻,也真是可笑。光正自嘲地想。而今这样的自嘲,岂不也是一样的可笑?又一个套娃般的想法闪过。“呵。”光正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如真如幻,如真如幻。”他念叨着刚才被自己嘲笑的念头。“幻。”这个字眼忽然抓住了光正的心弦。为什么会这样的注意幻呢?他自己也有些不明白;骤然间,一道电光劈过般,他想了起来。“无限幻境!怎么就忘了老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