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雪愤恨地看着眼前了无生气的唐三。她知道,在直接击败修罗之前,对方永远能够保持一个唐三。神界大佬们可以用神念为唐三提供护罩,也可以复活唐三,甚至可以重新造出一个唐三。真的就除不掉他吗?随后,她看到了唐昊与阿银。“小三——!”唐昊此时也看到了唐三的惨状,发出一声哀嚎。刚才的炸环,已经让他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之后被胜利之枪击中,只有一口气吊着而已。他深知,靠自己,根本没有复仇的可能。他还苟延残喘着,靠的就是唐三给的希望。现在,希望破灭,气血翻涌,早已脆弱不堪、乃至部分断裂的血管,转瞬间爆开。一代昊天斗罗就此死去。“昊!”阿银扑了上去,泪流满面。光正和千仞雪交换了眼色,决定索性等她情绪再稳定一点再说。而自己则是向九宝琉璃宗那边看去。千仞雪公事公办地说道:“宁宗主,现在有何考虑?”宁风致一瞬间想过要不要提一提师生之情,但生怕这反而让千仞雪怨怼;而现在胜负已分,为了宗门,至少是宗门里的人的存续,他不能玉碎,只能瓦全。他压下心中因为猎魂行动,尤其是骨、剑斗罗之死而对武魂殿产生的真切的怨恨,说道:“哪里称得上宗主,最多是九宝琉璃魂师社社长罢了。”宁荣荣有些不满,看到唐三的样子,她也很痛心;但是,父亲现在一副毫无商量余地的态度,加上奥斯卡的纾解,她也没有说什么。光正听出这话说得服软,索性更进一步,道:“化宗门为社团,宁社长果然是全大陆闻名的聪明人。如此乱世,生民涂炭,不知宁社长有无妙策?”宁风致狠下心来,道:“乱世之中,不患寡而患不均,九宝琉璃的动产,和魂师无关的,都拿出来作为赈济;和魂师有关的,用于建设魂师学校,帮助平民魂师。”光正道:“这样的赈济基金,和魂师学院,确是好办法啊!不知宁社长是否已想好了名字?”宁风致听前面的话,心下一沉。说是赈济基金,肯定是不能由九宝琉璃自己进行,而非由武魂殿代管——至少参与不可。魂师学院也是同理。他此时甚至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想干脆一投了事,“随你们吧!”但还是定了定新心神,道:“我们魂师社团拿出的珍宝,不如叫宝魂基金、宝魂学院吧。”千仞雪点头道:“这名字好。”巧妙与否自然是在其次,关键是,这一名称,算是九宝琉璃对武魂殿的让步了。九宝琉璃这边处理初定,见阿银一阵哭完,两人又走了过去。千仞雪自然是陷入往事的回想。光正也想起,自己当初被培养,主要的假想敌之一,便是昊天斗罗为最强战力的昊天宗。而现在,讽刺的是,整个昊天宗,论魂力等级,最高的也许就是阿银了。光正打算,到时候带着阿银过去昊天宗,彻底解决掉这个问题。此时的星罗军和天斗军几乎都已经解甲。许多士兵已经逃走;留下来的人也已无组织可言。他们在麻木的惯性之下,默默地暂时继续接受着上级的命令,等待着新的命运的降临。当然,那些当初为他们画饼打鸡血的人,却自有办法。极目望去,戴维斯和朱竹云的大帐已经不见踪影。武魂殿大军既然到了天斗境内,自然是先底定天斗。持续往来的信使让光正和千仞雪清楚地知道,另外几位元素守护斗罗业已率领他们的部队,从天斗帝国后方登陆。两大帝国中的一个,将要垮台;而另一个帝国的崩溃,也近在眼前。当前则是有许多琐事要做。比如说,哪些官兵可以放走,哪些人背负血债、犯下暴行,需要处置?帝国倒下了,鲜血淋漓的暴力机器崩溃了;然而当坚固的烟消云散,旧的层累如何卸去,新的秩序如何建立,却足够耗费整个世代的时光。正义即使胜利,执行也有着代价。光正心里沉重,却没有多想。因为他知道,这些属于千仞雪,或者别人,总之不属于他。他是理想的擘画者,也用自己的力量使之成为现实——但如何将现实最终固定落实下来,却超出了他的能力。他又将目光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唐三移去。修罗神念似乎慢慢减弱,小舞和唐三分离开来。小舞还在昏迷之中,她的即使来自魂兽的身体也不足以抵御如此的冲击。唐三醒来了,但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魂力尽失,自己已经和魂师无缘——甚至因为一身魂骨,反而变得十分危险。燃烧血脉的后遗症,是他体内的经脉也全数断裂。唐门的内功也因此离他而去。似乎除了修罗的眷顾,唐三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抱起小舞,狠狠地瞪向光正。“并不是我,而是仞雪击败了你。”光正说道。千仞雪沉吟着。她知道这句话是刻意说给唐三听的,但同时也是在将处置唐三的决定权交给自己。“你走吧,作为一个普通人,不要再参与世事纠纷。”千仞雪最后艰难地说道。她强行压下了复仇的。她觉得那种血气虽然强大,最终却必须克服。所以她作了这样的选择,也是对唐三在嘉陵关前人情的彻底偿还。“就这样让他走吗?”光正当然不会直接动手杀死一个业已无力反抗的人。但是他并不只是千仞雪或自己私人的仇人。他是整个武魂殿的敌人,对很多人而言,他还是凶手。光正觉得他需要得到一场公审。历史的审判太迟了,他们这代人需要做这一代的事。不过反过来想,无论做出何种刑罚,千仞雪都有着特赦权。从这个角度又可以说,千仞雪已经完成了审判,做出了裁决和赦免。只是这份赦免,光正未免泛起一阵酸酸的不满。他不知道,他好奇,他愤懑于,另一个男人在千仞雪心灵里投下的影子。而就像之前无法继续理性地旁观而是仗剑飞起一样,这样的情绪,再度提醒他,自己是多么在乎千仞雪。晨星的警告所构筑的堤防,再度被冲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