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1)

后来各自吃了一碗面,打了会儿盹,天便亮了,几人帮施菀把院门装上才回去,严峻和枇杷也去了药铺。

施菀早在前一天告了假,回到床上睡了几个时辰,再次醒来,日已上三竿。

她到门口,才发现黎明时看不清,现在再看,门口竟是一地的血。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在这种情况下,男人们打起架来是没有轻重的,虽说他们特地没拿利器,只拿了两根棍子,用凳子砸,但张大发与另一人到底被打得怎样,还并不知道。

施菀也怀疑那另一人就是在知府衙门当衙役的那个,听说还是个捕快,也不知……

她总有些心难安。

特别是想到那人走之前还仔细看了丰子奕他们一眼,施菀总觉得他还有后招。

万一他们就说是喝醉走错路呢?就可以被人打得半死?

他们可以越过县衙,直接去府衙报官吗?如果是那样,知府会不会因为认识府衙的捕快而偏袒他们?

想来想去,施菀还是决定去找一趟陆璘。

丰子奕觉得没事,但她还是担心他们因为她而惹上官司。

她知道最近陆璘还在忙着徐家案子的事,所以特地等日落才去他家,却从长喜口中得知陆璘今日去了德安府,不知什么时候回。

她只好回去,和长喜说自己晚一些再来。

等到傍晚,外面院门被敲响,她去开门,竟见陆璘主动来找她了。

见了她,陆璘问:“最近我在忙县衙的事,倒是许久没见过你了,长喜说你找过我?”

施菀忧心道:“是有一件事,陆大人要不然……进来说?”

陆璘脸上露出一抹轻笑,点点头,依言进院门去。

施菀这才说道:“陆大人,我想知道,如果有人擅闯民宅,被人打成重伤,这算谁的过错?”

陆璘意外她会问这个,说道:“那人擅闯民宅是为什么呢?闯进来做了什么?”

“就是……什么都没做。”施菀说着领他到屋子的门口,“大人看这里。”

陆璘一眼就看到地上满满的暗红色痕迹,特别是门槛上,尤其清晰,连忙问:“怎么了?这是血?”说着又仔细看她身上,并没发现她身上有受伤的迹象,甚至连院里的黄狗都是好好的。

施菀知道他是误会了,很快回答:“不是我的,是张大发的……”

她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解释道:“当时丰子奕说这办法时,我只觉得似乎可行,但没想到他们会将人打得那样重,实在是黑灯瞎火,心里又紧张……当然,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两人伤得怎么样,我就是担心。

“我们没报官,但如果他们去报官呢?说是什么喝醉了,走错路,或是其他什么事才进来,结果挨打,丰子奕严峻他们会不会因此而担上个打人致重伤的罪名?”

陆璘看着施菀,心中情绪复杂,久久无言。

他最近的确忙徐家的案子,没见过她,却没想到,她竟遇到了这样的事,那张大发竟真的胆敢来找她。

而且,她遇到这事,第一个想的是丰子奕,由丰子奕安排住处,丰子奕替她想办法,然后是药铺里的徒弟……这样大的事,但从头至尾,都与他无关,哪怕他离她这么近。

她说的那个不敢入睡的晚上,没来找他;第二天也没想找他求救,找的是丰子奕。

直到现在,因为担心这件事违乱法纪,担心张大发报官牵连到丰子奕,才来找他。

换言之,找他就是为了丰子奕。

他因她遇险而心疼、怜惜,又因她将他剔除在外而意外、失落。

第50章

“莫非,这事真的很麻烦?”见陆璘神色凝重,施菀担心地问。

陆璘连忙摇头:“不是,真到了公堂,是要问他们二人身份、与你有什么渊源的,那张大发以前就逼迫欺侮过你,之前还在你门前窥视,这有人证,然后大老远从村子里乘船来县城,显然也没证据证明喝过酒,所以若说醉酒,就是胡说八道,他们就是蓄意作恶而已,无法诡辩。”

施菀放了一半的心,又问:“那如果他们伤太重呢?状告丰子奕,他会不会受影响?”

陆璘说道:“那你就和他说,让出手的几个人一口咬定以为是江洋大盗,惧怕之下失手误伤,没想到将人打到重伤。”

施菀明白,若说前面陆璘向她解惑还算合情合理,到现在就是在教他们说假话了,是确确实实的徇私,让他这个官员做这种事,她有些歉疚,认真看着陆璘道:“谢谢大人,这事是我们考虑不周,惹麻烦了。”

陆璘眼中落寞,回道:“这不是你们惹麻烦。虽说是你们先下手为强,打了他们,但若不这样,你又能拿他怎么样?真要等到他成功闯进你屋子,做了什么欺负你的事,那痛苦的就是你了,所以与其那样,倒不如自己做一回恶人。”

单是说起这事,他就难以想象那张大发闯进施菀屋中的情形,虽然那人瘸了一条腿,但哪怕如此,他有备而来,一个弱女子也不是他的对手,甚至他还叫了帮手,是准备□□她,还是准备强掳她?

他不知道,但无论是什么,都让他觉得心惊胆寒。

他对丰子奕的确有近乎情敌式的防备和不喜,但也感谢他能成功布下这个局,打到张大发的七寸。

听了他的话,施菀点头道:“我明白了,之前的确有些不安,觉得他什么都没做,自己没道理。”

现在才想通,若是自己有道理,那便晚了,与其这样,倒不如让自己做恶人,没道理就没道理吧。

陆璘继续道:“他们真是报官你也不用害怕,报官也是来安陆县衙报,我会提前看到状纸,他若重伤,便让丰子奕他们咬定是失手,我判了他们无理也没事,顶多让丰子奕赔些医药钱。”

施菀又问:“若他们去知府衙门告呢?我怀疑另一个人就是张大发的侄子,他在知府衙门做捕快,也许知府认识他,偏袒他们。”

“他们去知府衙门告状,那算越级告状,必须先在县衙得到判决,觉得判决不公,才能再去知府衙门告,所以你放心,不管怎样,他都要先到县衙来。”陆璘说。

施菀这下都明白了,松了一口气,衷心道:“我知道了,这事真的要谢谢大人,没想到大人到安陆来做官,我还麻烦了大人这么多,实在是无以为报。”

“但我觉得,我有责任让你安稳无虞。”陆璘回道。他深深看着她,缓声道:“你没有其他的亲人,我觉得……我至少要算你半个亲人,张大发来找你,我理该替你将他解决,却因我的疏忽,让你只能求助他人。”

施菀知道他是说,她没有亲人,而他是她以前的夫君,所以也算半个亲人。

他这样对两人关系的定位,让她有些局促,想撇清说两人没关系,但自己又确实仗着两人的关系去找他了,真说他是和她不认识的知县大人,她是不可能这样去冒犯的,恐怕要备厚礼,找认识的人牵线,还不一定见得到。

于是她只好回道:“我……也不是没有亲人,还有我三叔一家,只是他们在村里有些不便,也有药铺的人,并不是那么孤苦伶仃,张大发的事还是以前埋下的恩怨,和大人没有关系。”

陆璘解释:“我知道你不想让人可怜你、同情你,但我不是,我只是……”

他对她有亏欠,也想保护她,和她亲近一些……但这样的话,显然此时不适合说出来。

最后两人沉默一顿,施菀道:“不管怎样,多谢陆大人了,若张大发去告状,就劳烦大人告诉我一声。”

陆璘点头:“好。”

两人道别,他出了她的院子。

回到家中,陆璘便在房内翻箱倒柜找起来。

长喜问:“大人你找什么呢?”

陆璘反问他:“我那只袖箭呢?”

“在箱子里好好收着呢。”长喜去将一只盒子拿了出来,递给他。

陆璘打开盒子,便看到里面好好放着一只镀铜的小巧袖箭。那袖箭不过一掌半长,也不重,是六管的梅花袖箭,以机括控制,能连射六只小箭。

长喜问:“公子找这个做什么?难不成遇到了什么事?”

这袖箭是公子出京到安陆时大公子专门找工匠做了给他的,他不愿从家中带护卫过来,家中又担心他的危险,便给了他这么一只袖箭防身。

但这一路还算太平,别人看他们衣着就知道是官身,走的又是十里一驿的官道,都不敢放肆,这袖箭连亮都没亮出来过。

“没什么事。”陆璘匆匆扔下这一句,就又出门去了。

他重新回到了施菀院内,将这袖箭交给她。

施菀没见过这样的东西,陆璘拿了袖箭对准院中那树银杏,一拉上面开关,袖箭内便飞出一只小箭,倏地射入树干中,这么硬的树干,竟没入一半箭身,可知力道之大。

陆璘将那小箭拔了出来,走到施菀面前,打开袖箭,将那小箭重新装入箭管中。

“这里面有六只小箭,可以连续射六次,也不用太大的力气,要不然,你平时就将她放在医箱内,到了夜里回家就放在枕边,这样只要有所防备,一般的人伤不了你。”陆璘说。

施菀吃了一惊:“这么贵重的东西,一定是大人用来防身的,我哪里能拿,也用不到。”

陆璘立刻道:“你用得到,我才是用不到。我那里有人,也还有别的防身用具,我又是个男人,没人会来动我,这东西给我放着也是放着,就给你拿着。”

施菀连连摇头:“不用,我也一向都安稳的,只是这次才碰到这样的事,而且我不一定会……”

陆璘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将袖箭放到她手中:“你拿着。”说完,转身离去。

“陆璘——”施菀在他后面叫了一声,他也没应。

看着手中的袖箭,施菀有些茫然,她知道,这东西至少得要十两?或是二十两?或是更贵?她不知道,但肯定极其贵重,是在安陆买不到的东西。

她怎么能收他这么贵重的东西呢?他又怎么能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呢?又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师父!”就在这时,严峻和枇杷却一道过来了,枇杷跑到她面前兴奋道:“师父,我刚才怎么看见县太爷从你家出去了?看那背影,除了他没别人。”

没等施菀回话,严峻却是看着她手中的袖箭问:“师父,这是什么?”

施菀回答:“是袖箭,大约……算是一种暗器。”施菀说着看着前面那棵银杏道:“拉这个机关,能射出一只小箭。”

严峻眼尖,看到了银杏上那只小洞,上前仔细看一眼,问:“这是被里面的箭射的?”

施菀点头。

男人都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特别是严峻这样的少年,便立刻过来道:“还有这样厉害的东西,师父给我看看。”

施菀将袖箭交给他。

他摸了摸这精巧的机关,问施菀:“这个……我能试试吗?”

施菀说:“可以,射出的箭可以再装回去,你小心点。”

严峻拿了袖箭,也对准那棵银杏树,拉上开关。

小箭从箭筒内飞出去,却失了准头,没扎中银杏,只落到后面的院墙上,在院墙上扎了个浅浅的坑,掉在了地上。

严峻立刻去将小箭捡起来,还想再试一次,施菀拦住他:“算了,这是人家的,到时候我还要还回去。”

严峻很快问:“谁的?”

枇杷却是猜道:“难道是县太爷的?”

施菀点点头。

严峻满面疑惑:“他为什么要给这个师父?”

施菀回答:“昨晚的事,我总觉得有点后悔,就去问他如果张家报官会不会有事,他知道后就拿了这个过来。”

其实他为什么拿过来,她也不知道。

或许他真的手上有许多防身的东西吧,又或许,他就是觉得她可怜,是他亏欠了她。

“这县太爷还真好,果然是京城来的人,还有这么厉害的东西。”枇杷摸着袖箭夸道。

严峻这时却认真地问:“他会不会也和那丰子奕一样看上了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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