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裴牧曜身上的冷气扑到她还是怎的,宋絮清呷了口热茶才回过神来,侧眸看去,裴牧曜左手圈着茶盏,视线径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专注的眼眸看得宋絮清有些发怵,但她还需要早点归府,深吸口气后道:“你刚刚说的嫁给你,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知道。”裴牧曜眼中带了点笑意,“至于另一句,是给你选择。”
宋絮清不懂:“选择什么?”
裴牧曜看着她,不疾不徐道:“我是否娶你,全然看你的意思,你若想嫁我便会娶。”
淡然的嗓音中夹带着些许柔和,饶是没有其他想法的宋絮清,听到这句缠绵旖旎的话语都心生颤意,颤得耳朵绯红。
不过,这种话还是不能和她多说。
“我和王爷是合作关系,都有选择的权利,你不必如此在乎我的想法,我们是双向的。”
裴牧曜端在半空中的茶盏顿住,来不及喝过一口的茶盏被放下,他眼眸一眯:“合作关系?”
“嗯。”宋絮清颔首,“我知道王爷并无心悦的女子,若是真的顺了我的意和我定下亲事或真的是成了亲,日后遇到心仪的姑娘必然难以和她解释,这点我愧对于你,也是我有求与你,你当真不必顾及我的想法,我日后还要想办法还你这份恩情呢。”
伫立在后头的祈安:“……”
宋絮清说完后抬眸,瞧见裴牧曜眸底闪过轻微愕然,以为他是在斟酌她的话,忙道:“王爷日后若是遇到了心仪的姑娘,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定会第一时间同那姑娘解释,日后你们成婚了,我也会以我的名义亲自送上贺礼,恭贺你们二人新婚之喜。”
说着这话时,宋絮清依稀感到心中漫起有些许酸涩感,只不过它一闪而过让她摸不着头脑。
为了掩下这股酸涩感,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适才说得是认真的。
振振有辞的语调惹得裴牧曜失笑。
他望着她,微微摇头,眸中满是宠溺。
“大傻子。”
作者有话说:
别人:老夫人上门议亲
女鹅:我自己上门议亲!
第49章面圣
(朕想知道,你更倾向谁)
莫名被骂的宋絮清歪了歪脑袋,怔愣地看着裴牧曜。
但见他眸底含带着些许她说不清的笑意,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烘得耳根冒着缕缕热气。
宋絮清抿了抿唇,回想着适才说出口的话,狐疑不决:“你变卦了?”
裴牧曜嘴角噙着的弧度往上扬了些许,忍俊不禁地望着她,想要敲开她的脑袋瓜子,看看里边到底装的是些什么,怎么会时而聪颖时而迷糊。
他不禁发问:“你是怎么品出这个意思来的?”
察觉到他语气中揶揄之意,宋絮清捂着唇瓣咳了声,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锋,“裴翊琛今早入宫了,但为何宫中还没有消息传出来?”
犹记得上一世,裴翊琛入宫当日便有赐婚流言传出宫,故白日她直接搬来张凳子坐在正门一侧,时不时拦住归来的侍卫或者丫鬟们,盘问了多个时辰,并无一人听闻和赐婚有关的消息。
裴牧曜神情未变,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水,“父皇应该是在斟酌,可能要七八日后才会有消息。”
“若是想要打消皇上的念头,我们只需在这七八日内完成定亲即可?”宋絮清接道,双眸亮起,随即站起身:“我现在就回府,请爹娘来王府议亲。”
“不急。”裴牧曜眼疾手快地圈住她的手腕,轻轻往回一扯,“此事交由我来处理,你安心等消息就行。”
话是这么说的,但宋絮清毕竟是当事人,且这是醒来后的头等要事,心境自然不能同平日相比,别说是安心等消息,就是坐她也是坐不住的。
“夜长梦多,我不能……”说着说着,宋絮清嘴边溢出的字眼缓缓收了声,精致的眉眼悄然皱起,“你的手是怎么了?”
她垂着头,视线定格在裴牧曜圈紧自己腕部的手背上,一道狭长的青紫色印痕自他右手指骨的位置漫入袖口。
裴牧曜不动声色地松开手,从容不迫地用垂落的袖口掩住痕迹,道:“清晨习武扬鞭时不小心挥到的,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口。”
迟疑片刻之后,宋絮清问:“可寻胡大夫看过?”
“小伤而已。”裴牧曜见她稍稍仰首看向自个身后,说:“已经擦过药了。”
站在后头的祈安顺着主子的话点点头。
宋絮清并未见过裴牧曜习武扬鞭的场景,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应该会甩在手背上,但是见主仆二人都这么说,疑心也慢慢散去。
就这适才收敛住的话语,继续道:“我不能坐以待毙,等着他来决定我的生死。”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眼前的男子深邃不可测的眸底幽幽放着光,冷冽的眉宇间尽是寒意,凌人的气势笼罩在正厅上方,比适才的活面阎王还要令人心生畏惧。
但她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这道凛凛威压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视线掠过宋絮清百思莫解的面孔,裴牧曜敛下心中奔涌的思绪,道:“他不会决定你的生死。”
顿了顿,嗓音喑哑道:“这一次,我不会再食言。”
食言?
还是这一次?还有上一次吗?
宋絮清疑云满腹,但不知为何,只是下意识地颔了颔首。
时辰已然不早,把事情说清楚道明白达成意见后,她的心也算是落下了一半,另一半只等皇上刀起刀落。
送走宋絮清之后,裴牧曜颀长的身影微微往旁边踉跄了下。
祈安忙不迭地上前扶住他,触碰到手腕皮肤时,这才察觉到他烫得跟火炉似的,“王爷。”
一股气攻上头,裴牧曜抬了抬手示意他别动,缓了一小会儿捏捏眉心,问:“韶州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祈安松开他的手,跟在后头回禀:“李锦并未回韶州,而是北上去了陉州,并在陉州入了屋,似乎是要住在那儿。”
“陉州?”裴牧曜脚步一顿,眼神微微沉,“有意思,竟然跑那儿去了。”
“王爷,需要派人将其擒住吗?”祈安问。
裴牧曜沉吟须臾,摇头。
若是他没有记错,上一世李锦就是收到了风声逃去陉州,而不久后宋淮安也被调派往陉州,暗中借着当地富商的名,做着走私官盐的口子大肆敛财,很不巧的是,这笔财最终都进了靖宁王的私产。
“跟着就好,不用打草惊蛇。”裴牧曜眸中闪过一缕危险的精光,薄唇弧度轻蔑,“我亲自去会会他。”
前世让他们多逍遥快活了几年,这世得让他们连本带利地还回来才行。
祈安摸不懂他的意思,听说他要亲自下陉州就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走到半路,又听到他沉声道:“取五盆冷水来。”
“王爷,太医说伤口不能沾水。”祈安道。
裴牧曜侧过身,回眸扫了他一眼。
祈安凛神:“属下这就去。”
这个时节,深井中取出的清水要比其他地方都要凉上几分,不过半刻钟,满满五大盆清水端放在院中,稍有不慎就会溢出来。
裴牧曜:“倒我身上。”
祈安和泽川皆是浑身一震,刹那间两人都知道了他这是往天枰上加码,准备以遍体鳞伤的背脊使苦肉计。
只是这风险实在是太大了,泽川蹙着眉阻拦道:“王爷,不可。”
闻言,裴牧曜眼神不紧不慢地掠过他们,声音中带着不容反驳之意:“倒。”
祈安和泽川对视了眼,不语。
知道若是他们俩不出手,裴牧曜就会自行往身上倒,犹豫须臾二人还是出了手。
倒的时候,着意往两侧地面多扑点,避开他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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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絮清又是绷着心神守了两日,整整两日中别说是温习课业,就是宋临萧送来的话本子,她也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然而就算如此,都未曾有一丁点消息入府。
宫中久久没有消息传出,此时坐不住的人应该不仅仅是她,别的不说,宋淮安应该来寻她才是,可是一连多日他都未踏入侯府半步。
杂乱无章的曲子在暖玉阁内回荡着,下人们都看出了她心神不宁,却又不知是为了何事,应当是无忧无虑一人竟然愁容满面。
明日就要回国子监,尚未收到消息的宋絮清手法凌乱地挥舞着弦,半响后趴在桌上长吁着气,喃喃自问:“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怎么会一直没有消息呢!”
莫说父亲请旨入宫面圣被拒,最重要的是,裴牧曜那边也没有消息递来。
宋絮清倏地坐起来,看向捧着茶盏的茗玥,“王府近日有消息递来吗?”
茗玥摇了摇头:“没有。”
闻言,宋絮清又趴回桌上,烦躁不安。
身后的茗玥欲言又止,又想起来侯府前裴牧曜和她说过的话,最终还是选择咽回心中。
然而不管再烦躁,明日一早还是需要前往国子监上学的。
辗转难眠的宋絮清翌日早早就醒来了,直挺挺地坐在梳妆镜前。
轻手轻脚推门而入的画屏看到此景差点踩空了,还未走到梳妆镜,就透过镜台看到自家眼眶中的血丝,心疼道:“小姐,您昨夜是又是一夜未眠吗?”
骤然听到声响的宋絮清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如同浆糊的头脑好半会儿才摇头,“睡了一个半时辰。”
画屏端来清水给她净脸,道:“若不然,我去给您请半日假好好休息休息?”
宋絮清用热帕敷脸,隔着湿帕的嗓音闷闷:“不用,我是去给公主当伴读的,不是去玩乐的。”
若是随心所欲提请延长休沐日,哪有当伴读的样子。
簪好头发后,宋絮清就往府中大门走去,只是还未走到门口,远远地就瞧见正门灯火明亮,不少人站在那儿。
她东猜西疑地走近,看到双亲的身影才放下心防加快了脚步,“爹,娘。”
宋祎和徐氏听到她的声音,不约而同地转身面向她,个个脸上都带着点担忧。
见状,宋絮清落下的心再次提起,怔怔地问:“这是怎么了?”
话音落下的下一刻,一道身影自双亲身后走出来,熟悉地让她怔愣的瞳孔瞬间瞪大。
陈深扬了扬手中的拂尘,毕恭毕敬道:“宋姑娘,皇上命您即刻进宫。”
宋絮清呼吸一滞,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烦请公公带路。”
闻言,宋祎抬手拦住陈深,“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