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是嫁入的东宫,整个婚期都无需侯府插手,或者说侯府根本就不能够插手,只能是听从宫中的安排,大婚前几日宋絮清更是被接到了宫中,别说是贴己话,就是叮嘱都说不上几句。
不似这一世,是在侯府出嫁。
天色堪堪暗下,宣武侯府满院都亮起来,张灯结彩的甚是耀眼,侯府上下也开始为翌日的大婚做准备,还有不少的亲戚好友今日就已经到了侯府拜喜,偌大的侯府四处都是欢悦的氛围。
待嫁的宋絮清静坐在卧阁中,听着家中女眷们的闲谈,不过也没听上几句就被喊去休息,说是翌日早早的就要醒来做准备。
然而睡了还没有一个时辰,她就被喊醒,任由大家摆弄。
祀天阁看中的吉时在清晨时分,天将将亮的时候,就是上门迎亲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大婚
(合卺酒还是要喝的)
现下几近寅时时分,宣武侯府张灯结彩,灯火通明若清晨朝阳初升时,憧憧人影随烛火摇曳于单薄明亮的窗棂纸上。
身着淡青色里衣的宋絮清半眯着眼眸,任由宫中遣派来的妆娘在脸上涂抹着,本还带着倦意的她在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中逐渐清醒,混着些许迷离之意的眼眸望着妆镜中的人影。
茗玥端着长木案走来,案上摆着两小碟果仁,望着镜中唇红齿白明媚生辉的姑娘,看迷了眼,半响才道:“姑娘,稍稍用点吃食,用膳还要等到礼成后呢。”
宋絮清睨见精致小巧的粉辉琉璃碟中装着的板栗子,上边撒着被碾得细细碎碎的糖霜,她捏起一颗装入嘴中,淡淡的板栗清香夹杂着绵密的甜味没入口中。
她嘴角翘起一道靓丽的弧度,“你们也去用点东西,怕是和我一样要等到傍晚时分呢。”
吉时是朝阳初升时刻,行大婚之礼后裴牧曜需前往南涧寺朝拜礼佛,再入宫祭拜先祖,方才完成吉礼回府休息,最后在宫中嬷嬷的操持之下,迎入洞房共用膳食才算是真正的礼成。
这一连串的流程下来,清晨到深夜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望着盈盈莞尔一笑的姑娘,那双水汪汪澄澈见底的眼眸注视着她,茗玥看花眼愣了好一会儿。
宋絮清抬起手指,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都看愣了神。”
“姑娘今日可真漂亮。”茗玥听她一问,下意识地回答。
正在为宋絮清勾勒着唇瓣的妆娘微微抬眸,嫣然一笑:“新娘子哪有不漂亮的。”
“是我家姑娘本就生的漂亮,稍稍绘上妆粉更动人了。”茗玥一本正经地反驳道。
妆娘很是赞许的颔首。
宋絮清咬着板栗子微微鼓起的双颊,因二人的打趣不经意间染上了绯红的颜色,被夸赞漂亮哪有人是不欣喜的,她嘴角噙着些许笑意,默默地咬着板栗子。
用了些吃食后,新婚妆容也完成得差不多,墨绿色婚服随着烛火飘荡,层层叠叠的内衬紧紧得勾勒着宋絮清的身形,换好婚服的她在张嬷嬷的牵引下,走出了暖玉阁。
徐氏盛装打扮在暖玉阁外院等着她,瞥见女儿靓丽的面孔,面上的笑意愈发得浓烈。
伫立在她前头的是双眸稍显激动的宋老夫人,自京郊赶回的老夫人望着慢步而来的孙女,眸前闪过幼时娇俏可人的身影,眼眸中多了些许动容。
宋老夫人牵过宋絮清的手端握在手心中,小幅度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领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宋家宗祠而去。
磨蹭打理了大半个凌晨,宋絮清都没有要嫁人的紧迫感,直到踏入宗祠望着内堂中不知何时点燃的灯火,宗祠桌案上摆放着新鲜的瓜果等吃食,她跪在侧听着父亲的祭拜词,外头的朝阳不知何时已升起。
宋祎瞥见雕窗之外的朝阳,挺直的背脊再次弯下,头叩着冰凉的地面,随即起身走向桌案侧,端起细嘴云纹酒壶往酒盏中斟入清酒。
宋絮清在徐氏的搀扶下起身走向宗祠外,把她的手递给了等候在侧的花意姑姑,颔了颔首。
花意姑姑弯了弯膝,接过宋絮清的手抬起,柔声叮嘱道:“姑娘,莫要回头。”
宋絮清微微一怔,抿着唇瓣随着花意姑姑往侯府正门走去,即将踏出正厅院门时,等候多时的画屏递上了挡脸用的团扇。
她接过团扇遮挡着面容,一步一步地走出侯府大院,迎亲的人已经在外候着。
裴牧曜一身红衣打扮,高坐于马骑上,身姿挺拔,就算是身着夺目耀眼的红衣,身姿也宛若冬日雪松般,在侯府外观望不前的百姓们也悄咪咪地讨论着,生怕稍稍大声了点儿,就会打破此时的宁静。
不过实在是太静了,除了时不时响彻云霄的唢呐锣鼓声,无声无息,隔得前头远远的百姓们才敢悄悄讨论些许。
望着这一幕,终于有人忍不住道;“瑞王是不满意这门婚事吗?怎么也不见他笑一笑。”
“听说这是瑞王殿下亲自求来的婚事,怎么可能不满意呢。”他的好友道。
“自古以来女子高嫁,男子本是可以不用亲自来迎亲的,尤其还是瑞王殿下,若不是他心甘情愿,怎么可能会亲自来,他都亲自来了,又怎会不满意这桩婚事。”
“你们是没有听说前些日子,有人在京中撞见王爷和宋家姑娘,好生甜蜜呢。”
“说起这个,我家夫人听说后,非要我也去把长安街云糕铺子中的云糕全都买来,不若就是不心悦她。”
“哎哎哎别说了,新娘子出府了!”
宋絮清垂眸凝着侯府门槛,跨过这道门槛就意味着她走出了侯府,往后他人再提及她时,也会说是瑞王妃,不再是侯府长女宋絮清,更不会说她是徐氏和宋祎的女儿。
她心中稍稍叹息,稳稳当当地跨过门槛,迎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下马走来的裴牧曜。
隔着蚕丝勾勒成型的团扇,宋絮清看他看得不太清楚,隐隐约约瞧见他嘴角往上扬了些许弧度,靠近几分后,耳边都能听到他溢出的笑声,清透沉稳。
花意姑姑见状也笑了笑,往前稍稍一递手。
裴牧曜垂眸凝着静躺在掌心中的白皙透亮的手背,这双手的姑娘,往后便是他携手同行的妻子,也是他曾经爱而不得之人,可这一世,她走到了自己身边。
他牵过宋絮清稍稍发凉的手,紧握在手中。
温热的余韵透过肌肤丝丝缕缕传递至心间,冰凉的掌心逐渐变得和他同一温度。
轿撵穿过长街长道,满京的百姓都听闻了风声,跑到街边候着新人的到来蹭蹭喜气,皖庭轩二楼围拦处也挤满了人,欢呼声雀跃声一层叠着一层。
三层右侧厢房被人从里间推开些许,裴翊琛的身影时闪时现的掠过,不多时,一道柔若无骨的手拎起茶壶,慢条斯理地往他的茶盏中注入清茶。
裴翊琛收回眼眸,扣住她的手腕,“宁儿,对不起,是我没法……”
“你的处境我明白,你知道的,我要求不高。”顾沁宁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不过若是细看,都可看到她掠过窗外时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悲伤,她另一只手握住裴翊琛的掌心,“我本就是一孤女,能够在你身边已经是万幸,我怎么还会觉得是你的错。”
裴翊琛不是没有看到她眸中闪过的悲哀,听着她故作无所谓识大体的话语,心中对她的疼惜更是多了一分。
“父皇已经允诺我,不日后就可以迎你入东宫。”
用皇帝的话来说,也算是对他婚事上的一个小小的‘赔偿’。
顾沁宁闻言,静若池水的眸子倏得亮起,“真的!?”
“这是自然的。”裴翊琛反手叩住她的掌心,握在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
顾沁宁精巧的唇瓣稍稍扬起。
裴翊琛抬手,指腹滑过她唇角的水珠,拉着她起身:“走,和孤一同去王府。”
顾沁宁眸中的笑容愈发浓烈,宛若夏日繁星那般炯炯有神。
裴翊琛越看着,越觉得心中对不住她,但到了此刻,也无法再要求太多,他牵着她起身,沉声道:“先进了再说,我不会委屈你的。”
“好。”跟在他身后的顾沁宁娇声应道。
外头守着的侍卫听到声响拉开了门,静静伫立在侧的茗音抬起眼眸,等顾沁宁走出来后,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地离开。
走到楼梯拐角处时,顾沁宁唤了茗音过去,道:“莹儿,我想吃城南那家铺子的花朝露米酿,你去帮我买些许放在府中,嗯……”她沉吟须臾,继续道:“要记得跟掌柜的说,米酿不可是沉酿,我最近就要用。”
被唤作莹儿的茗音垂下的眼眸倏时抬起,不过须臾少顷间又垂下了眼皮,“奴婢这就去。”
说完后,顾沁宁便下了楼阶,和裴翊琛自后院离开,前往王府。
瑞王府内人声鼎沸,随处可见的人影都拥在院中,想要一睹新娘子的芳容。
游街的接亲长龙在翘首以盼下,不疾不徐地出现在王府外侧长街中,等候多时的管家刘巍忙对内传话,内院听闻消息的王公大臣们也不再闲话,纷纷注视着王府大门。
跟在轿撵外的花意姑姑俯身,扬手掀开了帐幔,“王妃,落轿了。”
宋絮清‘嗯’了声,双手指尖捏着团扇把子,利用其挡住容颜,弯腰曲背探身出轿撵,才站稳,忽而有一只手摆至身前,下一刻,耳边传来裴牧曜的声音。
“走吧,夫人。”
他嗓音喑哑沉沉,宋絮清也不知有没有听错,甚至听出了些许紧绷感。
不过夫人二字也令她紧张地抿了抿唇,白皙透亮的耳垂被朝阳晒得红彤彤的,跟时令季节的樱珠似的,坠得血红血红。
然而更令她惊讶的是,帝后竟然也出了宫,静坐于高堂之上凝视着二人。
徐槿澄瞧见眼眸含淡淡笑意的裴牧曜,心中也欣慰了些许,只觉得总算等到了他成家的这一日,儿媳妇还是合他心意之人,望着一步接连一步走来的新娘子,越看越觉得满意。
听到陈深公公高呼夫妻对拜时,宋絮清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眸,明知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戏,可身为戏中人的她,在此时此刻也不免俗的紧张起来,心口一跳一跳地撞击着她的胸膛。
拜堂过后还不算是礼成,王府中的宾客们还需在此等候新人前往南涧寺朝拜礼佛,入宫祭拜先皇归来方可入席,如此一来,他们也是需要整日都在王府中等着。
行大婚之礼结束后,宋絮清就在丫鬟的搀扶下回了主院,她端坐于床榻上,静静地等候着来来往往端入物品的丫鬟小厮们散去,她毕竟是王妃,也不会有宫妇冒然前来闹洞房,不多时,主院便安静了下来。
宋絮清缓缓地落下已经有些僵硬的手臂,中途时还不忘将团扇递给茗玥。
画屏轻柔地捏着她的手臂,“现下不过巳时,只怕是要等到酉时三刻王爷才会回来。”
宋絮清任她揉捏着酸涩的臂膀,前世她是太子妃,是需要随着太子前往南涧寺朝拜再入宫中祭祀先皇,再回到院中时,她都已经累得不想再多说一句话,这一世这些事情只需裴牧曜独自一人前去,倒是轻松了些许。
她嘴角微启,正要开口就听到院中传来轻盈而急促的脚步声,
少顷,裴徽澜娇俏的嗓音穿过石墙而来。
“嫂子!我来陪你说话了!”
屋内的三个丫鬟对视了一眼,忙退至一侧候着。
宋絮清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裴徽澜已经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进门时还不忘从宫女手中取过带来的修整亮眼的花枝。
她上前接过花枝,插入画屏递来的花瓶之中,疑惑地问:“公主不应该也去南涧寺吗?”
“咿,你都是我嫂子了,怎的还喊我公主呢。”裴徽澜拉过她走到桌案前坐下,暧昧地眨了眨眼眸,道:“三哥说你一个人应该会无聊,把我喊回来陪你。”
宋絮清被她疯狂眨动的眼眸搞得笑出声来,“连累你不能去南涧寺了。”
“那儿没什么好去的。”裴徽澜无趣地摆了摆手,“以往三哥在那儿时,我才会经常跑过去,现下他不在那儿,我自然也没有了去那里的心思,去听和尚念经,可无聊了。”
宋絮清知道她不信佛也不信神,递了杯水给她,“那你来和我聊天,岂不是正好。”
“嗯!”裴徽澜重重地颔了颔首,端详着宋絮清喜庆的装扮,忽而想起不久前的事情,嘴角微微张开时,余光瞥见伺候在卧中的众人,坐直身挥了挥手,等丫鬟们都离去后,她才道:“你可知谢子衿被幽禁在家中一事?”
听到这句话,宋絮清眼眸中的笑意敛下了几分,点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
谢子衿欲意嫁入瑞王府为侧妃一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别说是已成家的男子女子,未出阁的各家小姐,就是京中的幼童们也都有所耳闻。
而不巧,也正好撞上了张缪回京上朝的第一日。
张缪和谢将军虽一文一武,但速来并未有过多的纠葛,彼此之间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然而在此次参将军府教女无方一事上倒是用了极为苛刻之言语,直指邓氏与谢子衿所作所为非为人能够做出的。
谢子衿作为未出阁女子妄图插手皇家事宜,乃是大不敬之罪,邓氏作为夫人,不好好管教子女反而放纵子女,罪高一等,但念在谢将军戎马一生,可酌情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