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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开了又谢,花期绚丽又短暂。
宽阔的街道上,一个身穿暖黄色上衣的女人脚步匆匆地往前走去,直到拐弯,看见熟悉的大门方才慢下脚步,呼吸也变得平缓许多。
只是抬手敲门的瞬间,身后突然有人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啊!”
一道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原本安安静静的空旷街道,惊起在屋檐上休憩的鸟儿,纷纷展翅飞翔,逃离原地,这同样也把身后之人吓得不轻,差点儿踩空从台阶上摔下去。
“爱云,怎么了?”刘惠捂着胸口,连忙抓住林爱云的胳膊,将人的思绪给唤回来。
看清来人,林爱云才重重松了口气,脑海中紧绷的弦猛地断裂开来,“原来是惠姨你啊,我没事,我就是有些……没事。”
听着对方语无伦次的话语,刘惠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回头朝着四周看了又看,但是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能牵着她先进去,等锁好门,才温声道:“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闻言,林爱云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没有人关心还好,一有人关心,所有憋在心里的恐惧都一股脑倾泻而出,脸色由青变红,最后化为苍白无力。
“我在这儿呢,到底怎么了?”刘惠愣了一会儿,才一边上前拍了拍林爱云的肩膀,一边出声又问了一遍,平时后者都是一副文静懂事的模样,坚强爱笑,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很好,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林爱云慌乱成这样。
别说刘惠了,就连林爱云都惊异于自己的反应。
“我可能是因为最近没有休息好,所以产生了错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爱云捂住脸,不想刘惠看见自己的狼狈,觉得有些丢人。
都多大年纪了,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惊慌失措成这样。
但是不论遇见多少次,说不害怕,是假的。
由于生得白净好看,从小到大,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在城镇里读书时,就少不了某些恶臭男自以为是的打趣和调戏,但大部分人都是有贼心没贼胆,顶多在言语上占些便宜,要让他们真正上手还是怂的。
可这一次,与以往的经历然不同,诡异得很,而一切都要从几天前开始说起。
萧城的离开,突然的相亲,父母信中的责怪……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堆积在一块儿本就让她心力交瘁,而近来的莫名遭遇更是令人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整日胆战心惊,生怕下一秒就出事。
丁卫东的大伯突然去世,方方面面都需要人打理,丁父和他兄弟情深,连夜带着一家老小赶去帮忙,所以整个丁家就只剩下了林爱云一个人。
虽说张文月拜托了隔壁邻居帮忙照看林爱云,可是平时都没说过话,关系不亲密,真正遇到事情,她根本不好意思去麻烦别人,而且邻居时不时要回乡下看望亲戚,经常不在家,她找不到人,也麻烦不了。
丁家平时热热闹闹的,蓦地变得这么冷清,还怪瘆人的,更别提早就习惯了身边时时刻刻有人的林爱云了,好在前两天还算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她独自在家也称得上清净。
但直到丁家人离开的第三天下午,她下班回家的时候总感觉身后长了个尾巴,偏偏回头去看又没人,刚开始她还觉得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可是随着这种莫名的感觉出现的次数逐渐增加,她再也无法骗自己,那根本不是她的错觉,而是真的有人在悄悄跟踪她。
虽然对方暂时并没有做出伤害性的举动,只是在阴暗处默默跟着,可就是这种无论怎样都抓不到人的情况,才是最折磨人的。
才过了没几天,但林爱云都觉得自己快疯了,距离彻底奔溃只差一步之遥。
到底是谁?男人还是女人?陌生人还是熟人?
敌在暗,我在明,一切都是未知的,万一某天那人不想再跟她玩躲猫猫的游戏,直接动手了,她该怎么办?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要怎么样才能保护自己?
林爱云倒是有怀疑对象,那就是牛文山。
因为她才刚到兰溪县没多久,人都不认识几个,所以除了他,她想不到别人。
但是林爱云专门去牛文山工作的机械厂打听过,门卫说下个月厂里有个大单子,所以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加班加点赶任务,像牛文山那种老技术员工别说请假了,一天连觉都睡不了多久。
这样一来,牛文山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跟踪她。
排除了他,她又想了一圈,猜忌了一圈,完完猜不到是谁。
平时她故意打扮得朴素老气,浑身上下都掏不出几块钱,看上去就不像是有钱人,为财?大部分人又不瞎。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对方为色,毕竟林爱云自认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说完自己的猜疑,林爱云忐忑地望着刘惠,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情,但还好她信了,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语气担忧。
“你现在一个人住,可能就是有坏人瞄准这一点儿,所以想对你下手,难怪我说这两天你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原来是遇上这档子糟心事了。”
林爱云苦笑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去报警的话,警察根本不会管。”
哪有警察会管还没有发生的案件?
刘惠也明白这个道理,看着吓得浑身打哆嗦的林爱云,思索片刻后,沉吟道:“要不在你小姨他们回来之前,你先住在我这儿,也好有个照应,不然你每天一个人来回,太容易出事了。”
经过这快一个月的相处,林爱云的人品有目共睹,就算住在家里也不怕产生矛盾。
“那真是太感谢惠姨你了。”林爱云拉紧刘惠的手,逐渐松了口气。
“说这些客气话干什么,等会儿中午吃完饭,我陪你回去拿些换洗衣服,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刘惠看着跟自己孩子一般大的林爱云,唇边勾起一抹向上的弧度。
午后,阳光刺眼,两人带了把钥匙就出了门,往丁家的方向走去,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平时她中午都不出来的缘故,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没有感受到那股如芒在背的视线。
林爱云摸了摸后脖颈,那里汗湿一片,黏黏糊糊的。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这是刘惠第一次来丁家,难免有些好奇地看了一圈周围温馨的布置。
“没多少东西,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好。”林爱云给刘惠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去阳台把干了的衣服收进房间拿袋子装好,在整理柜子的时候,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条手帕。
素净的兰花摇曳生姿,美轮美奂。
这是跟惠姨第一次见面时,她送给她的。
林爱云将手帕塞进衣服口袋里,想了想,又翻出纸笔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去向,将其放进了张文月卧室里的书桌上。
最后再检查一遍房屋里外的门窗有没有锁好,水电有没有关上,发现没有遗漏,才提着背包袋子往客厅里走去,刘惠见她出来,连忙放下水杯站起来迎了上去。
“收拾好了吗?”
“嗯,好了。”林爱云点了点头,话罢想起什么,从兜里献宝似的掏出那条手帕,笑着说:“惠姨你看这个。”
刘惠接过,上下看了看,只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针线,随即想起当初的事情,眉开眼笑道:“你还留着这个呢?”
“是啊,我都舍不得用这么好的帕子,烂花绒的布料可不便宜,还有这绣法复杂,得耗费不少时间才绣得出来。”
闻言,刘惠诧异地抬起头看向林爱云,微微一怔才弯唇道:“你认识这布料?还懂刺绣?”
“认识,前年跟着我娘在县城逛集市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卖,不过那人说这是用来做旗袍的,没想到会被您用到做帕子上。”林爱云神情不慌,冷静叙述了一个不会被拆穿的谎言,她忘记了这会儿不像后世那样信息发达,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烂花绒布料,更别提还知道它的名字了。
果不其然,刘惠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颔首点头道:“确实很多人都拿它做旗袍,只是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穿旗袍的人变少了,就连卖这种布料的商贩也紧跟着不见了踪影,就这个还是我在沪市的时候,老朋友送的一匹,我拿边角料裁剪的。”
谈起旧事,刘惠抿了抿唇,眸中带上了浅淡的星光,但也只是一瞬,那些美好的时光都随着战乱在时光的长河里渐渐模糊,留给尚存于世间的人也只剩下回不去的记忆。
“总有机会再回去看看的。”林爱云拍了拍刘惠的肩膀,沪市解放重建后,只会越来越好,毕竟后世国际魔都的称号不是白叫的,而只要它存在,那么总会有回到那里的一天。
“是啊,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去我的小院子喝茶,尝尝梨膏糖和五香豆,啊,还有擂沙圆,你肯定不知道这是什么,赶明做了给你吃。”聊起这个,刘惠有说不完的话,脸上的笑容如同江南缠绵的春雨,让人忍不住仔细聆听她的故事。
林爱云默默听着,时不时问答两句,气氛融洽。
聊着聊着,两人走到了刘家门口,才刚进门,刘惠想到什么,话锋一转道:“爱云,你是不是会些刺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