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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主城堡内,克伦斯特坐在花园里的小桌子旁拿木杵捣碎浆果,他绷着脸,手上动作重得好像在砸什么人的脑袋。
伊莱托着脸手肘撑在桌子上看着他,眉眼弯弯道:“庆典反正是在晚上开始的嘛,不要生气了,克拉伦斯。”
反正已经错过了午饭,他们干脆先回来把浆果和枫糖混好。
“下次再也不相信你指的路了。”克拉伦斯嘟嘟囔囔。
伊莱歪了歪头。克拉伦斯是一个习惯提前把所有事都规划好的人,如果有什么突发事件致使现状偏离预想他就会从生理上变得很暴躁。这种类似于强迫症一般的状态在伊莱面前已经收敛了很多,比如昨天晚上伊莱突然打断克拉伦斯的铸造时他就没有表现出特别生气的模样。
显然,在龙脊山谷里因为走错方向而浪费的时间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
伊莱张开双臂趴在了克拉伦斯背上。
“我错了,克拉伦斯。”他保证道,“我本来是很会找路的,只是我发现糖枫树的时候是在夏天,那个时候还没有雪。”
他一放软声音克拉伦斯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说句不太好的话,克拉伦斯时常觉得自己是伊莱的野生父亲,总是收拾烂摊子的米娜则是野生母亲。
“好吧。”克拉伦斯勉强点点头,“看在你带我见到了矮人的份上。”
伊莱一下子就笑开了,他轻轻一蹦,环住克拉伦斯的脖子。克拉伦斯猝不及防地被往后一扯,差点打翻捣好的浆果酱。
克拉伦斯的脖子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量,他咬牙切齿地放下木杵,气势汹汹地对着伊莱的背影宣告:“我后悔了,我今天必须要把你收拾一顿。”
伊莱跑得更快了。
伊莱溜进了城堡二楼,他踮起脚尖趴着栏杆看克拉伦斯继续捣浆果,克拉伦斯察觉到他的视线,给了一个大概意思是“你死定了”的眼神。伊莱毫不畏惧,笑嘻嘻地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笑闹过后伊莱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腾起来,太阳已经来到了正上空,城堡墙外银白的山坡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钻石一般的光彩。伊莱很喜欢弗朗西斯的冬天,晴朗的天气很漂亮,阴云密布也很漂亮,或许会让他生病的下雪也很漂亮。
天气这么好,来抽个十连吧。伊莱愉悦地想。
积攒的抽卡次数足够他这次心血来潮的“挥霍”,现在不在综合卡池出现的那几天,伊莱想了想,选择了几乎没怎么亲睐过的物品卡池。
[叮咚,宿主现持有通用抽卡次数97,物品卡池专属抽卡次数9,功能卡池专属抽卡次数1,请选择卡池与抽卡次数。]
伊莱轻轻一抛,银色的硬币落进了池子里。
当你对某个结果有强烈的祈愿时这个结果通常不会出现,但如果你什么也不想随手一试,这个结果很可能就会到来。
伊莱微微睁大了眼。
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他获得了人生中第一张自己抽出来的珍贵卡。
珍贵物品卡·监察者之杖。
[卡片说明:成长型法杖,它的名字来源于一任成为了世界监察者的主人。其上镶嵌的某颗宝石蕴含法则的力量,如果你觉得它不够强大,不妨思考一下自己是否有能够征服它的实力。特别注明,使用卡片时周围的环境会影响监察者之杖的倾向,请谨慎选择。]
伊莱的眼睛里只剩下了这张金光闪闪的卡。
亚洲人入欧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伊莱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以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
“你什么时候有自己打自己的爱好了。”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奥林倚着墙壁,他穿了一身简单的训练服,袖口和裤腿都用束带扎紧,重剑用黑色的皮质剑带绑在身后。伊莱注意到他微湿的头发部被捋到了脑后,呼吸也有些紊乱,一看就是刚训练完回来。
伊莱有些奇怪:奥林不避开他就算了,怎么还上来搭话?
“脸的手感太好了,我自己感受一下。”伊莱随口搪塞。
奥林不知道信没信,他嗤笑一声抬步离开,就像他真的就是随口问一下似的。伊莱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短期内和奥林修复关系的计划,他扬声道:“雪化的时候你有没有空?”
“做什么?”奥林停下脚步,转过半个身子来看伊莱。
在他的注视下,伊莱乖巧地笑笑。
“陪我去趟龙脊山谷。”
奥林的脸瞬间沉了下去,他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伊莱,回过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伊莱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不明所以:不就是提一句吗,不行就不行嘛,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很快,他就把越来越难懂的奥林抛之脑后,喜滋滋地欣赏起系统空间里那张金光闪闪的卡片来。看这个卡背花纹,看这个光泽感,看这个急他之所急的懂事程度,就是不一样。
啊,不愧是珍贵卡。
为了把枫糖浆果茶包装得好看一点,伊莱拿出了两个圆圆的玻璃罐。
“已经做出来了吗?”克拉伦斯拿起一个,无论看多少次,比琉璃还剔透、能清晰看见对面的东西是什么的玻璃总会引起他的惊叹。
“只有几个,因为有点浪费燃料。”伊莱费劲儿地盖上木塞,用红色的带子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等有煤就好了,木头再生很慢的,能少用一点是一点。”
克拉伦斯知道伊莱对一种叫煤的东西念念不忘了好几年,甚至差点因为非要带着人去龙脊山谷挖煤被领主夫人禁足半个月。
“你对龙脊山谷还挺有执念的。”克拉伦斯感叹。
伊莱一愣,好像真的是这样,煤矿也在龙脊山谷,橡胶树也在龙脊山谷,矮人也在龙脊山谷,瑞兹没有完打下来的江山之一也是龙脊山谷。龙脊山谷就像一个大型资源点,伊莱时不时地去薅一下,永远能薅出来新的东西。
那以后要多去龙脊山谷转转了,伊莱愉快地做下决定。
伊莱和克拉伦斯都是是第一次参加弗朗西斯的民间节日,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搭乘的是没有族徽标识的马车。伊莱还特意挑了一件带兜帽的斗篷,以便于遮住他那头过于耀眼的银发。
凯伊居住的小镇离领主城堡有些远,他们出门的时候太阳还没怎么偏移,到达镇口时高高的云层已经被晚霞染成了金色。
伊莱撩开帘子。
镇口向里是一条宽阔笔直的青石板路,领民们举着没有点燃的火把友好地相互交谈,伊莱注意到绝大部分人脸上都抹着三条不同颜色的横杠。
“他们脸上的是什么?”伊莱好奇地问。
“你不知道吗?”在伊莱茫然的眼神前,克拉伦斯无奈地提醒,“你注意看他们脸上那些横杠的颜色。”
金色、黄色、紫红色,这几个颜色有什么必然的关联吗?等等,考虑到这个世界制作染料技艺的问题……伊莱犹豫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克拉伦斯点了点头:“领主大人、大少爷和你的眼睛。”
弗朗西斯的领民无比爱戴他们的统治者,于是在食物最充足的时候,他们会自发地聚集起来,围绕着篝火欢歌跳舞,感恩在领主统治下过去一年的生活,并对来年的生活报以美好期望。
他们称之为冬日节。
看着领民们脸上需要一些想象力才能和父子三个的瞳色联系起来的染料,伊莱头一次清晰的认识到了所谓“弗朗西斯的领主在领地上拥有近乎绝对的掌控力”究竟代表了怎样的重量。
伊莱突如其来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他们走进推开凯伊家院子的门。
凯伊坐在院子中央剥晒过的玉米粒,她的身形有了些少女的弧度,看着像一个大姑娘了。看见伊莱和不认识的克拉伦斯一起走进来,她眼睛亮了亮,拿了两个果子给伊莱和克拉伦斯。
“凯伊姐姐,这是克拉伦斯。”伊莱向她介绍,“就是我那位很会锻造的朋友。”
克拉伦斯微微点了点头,把手里拎着的两个玻璃罐子递给凯伊。
凯伊她把这从未见过的器皿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在确认这是类似于琉璃却明显比琉璃更加珍贵的东西后,她惊讶地朝伊莱摆了摆手。
“这是我们自己做的,”伊莱背着手笑道,“很好用的,不是很贵的东西。”
凯伊的爷爷去搭镇中心的篝火堆了,家里吃晚饭的只剩下三个小孩,凯伊不会说话,克拉伦斯要保持酷哥形象,只剩下伊莱一个人叽叽喳喳,氛围居然还很愉快。
隐隐约约的欢呼声从院子外飘进来,伊莱放下筷子,期待地问,“凯伊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呀?”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举着火把画着涂料的领民们逐渐增多,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向上倾斜的石板路上连成一片,直到与夜空中的繁星接轨,就像一条通往天空的路。
模糊又欢快的曲调伴随着铃鼓拍动的声音传来,喧闹中伊莱听见有人大声问:“你们是在祈神吗?”
“祈神?”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大叔震惊地反问,在发现这个人明显不同于弗朗西斯的面部特征后他才摇摇头,神色中透出骄傲来,“弗朗西斯的一切都由我们的双手创造,所以我们从不祈求神明。”
不知道过了多久,伊莱终于在便衣亲卫不着痕迹的保护下冲破了潮水一般的人群,巨大的篝火此刻已经被点燃,围绕着篝火的男男女女的脸都被平等地映成了橙红色,火星顺着气流上扬、消失,最终融进夜空里。
女人们翻飞的裙摆如同翩舞的蝴蝶,赤膊的男人们敲着铃鼓,孩子们欢笑着在大人林立的腿间穿行,每一寸裸露皮肤都深藏岁月痕迹的老人唱起古老的歌谣。
群星闪烁的夜晚,极北之地的冰原上
散落的种子在这里成长
怒吼的长河、绵延的山脉、魔兽眼中的沉沉血光
它用幼嫩的根茎对抗风暴
所有的黑暗不详纠结起来,试图将它打倒
而它孕育的幼嫩花苞
最终在绽放在荒芜的大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