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很快,孟砚青想起陆绪章今天的话。
显然陆绪章已经过度参与到了她的生活中,对她的照顾有些超越了她事先设定的范畴,偏偏她没法把他推开。
——两个人从七岁便开始认识,在她曾经二十二年的生活中,有三分之二是被他深入渗透的。无论生活细节还是爱好兴趣,他都对自己了如指掌,她没法拒绝他释放的诱惑。
有些事不说还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反正他们中间还有个儿子是两个人间接的血缘羁绊,于是仿佛一切都还说得过去,没什么不对的。
但是当他今天特意提出赡养费,提出她如果结婚了如何,瞬间将两个人的界限划得泾渭分明。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若即若离,进三步退一步,再用话语试探拿捏。
他有的是拿捏人心的手段。
而她就是能很轻易入他彀中。
在这点上,他经验丰富。
孟砚青在心里一个轻叹。
她收敛了心思,重新将视线挪到了书本上。
她并不是会轻易改变心思的人。
而就在孟砚青抬手翻起书页的时候,陆绪章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
他知道她的心思有些活动。
但她是个固执的人,并不会那么容易改变心思。
不过也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第65章珠宝展览
陆绪章知道她要过去展览馆,怕她一大早跑老远太辛苦,要安排自己的车送过去。
孟砚青觉得犯不着:“下海做生意哪有不辛苦的,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其实她也想尽量低调,就陆绪章家里人万一知道她的存在,见到她后难免起疑心。
陆绪章见此,也就随她了。
孟砚青一大早起来到了展览馆,却见各家珠宝品牌都已经入驻,都是世界顶级品牌,而在大厅旁的餐厅部,会有一场茶点会,各样英式红茶美式咖啡等,都是齐全的。
让孟砚青意外的是,她竟然看到了罗战松。
乍看到罗战松,孟砚青心里一顿,之后便明白了。
罗战松到底不是普通人,他拥有对未来的先知,所以他应该知道这次珠宝展览的机会,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混进来。
他估计想和香港那边的珠宝老板混到关系,之后从中牟利吧?
看来这个人还是不得不防,他也是打定主意进入这个领域了。
孟砚青不太信邪,看来这珠宝展览她更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了,当下她很快找到了霍君宜,霍君宜大致给她介绍了下情况,陪着她四处走了走。
这么走着,便见珍珠展厅处传来说话的声音,叽里咕噜的。
那是一个外国人,不过看上去听不太懂工作人员说话,正有些焦急。
霍君宜见此,微皱眉,便上前问起来,然而他也听不懂对方的话。
孟砚青一听便知道了,那外国人是意大利人,母语是意大利语,从口音听应该是佛罗伦萨标准语,他的英语并不好,带着浓重口语,而胡经理的英语本身也是glish,两位非英语母语的凑在一起,彼此沟通就十分困难。
孟砚青精通法语,而意大利语和法语同属印欧语系罗曼语族,她后来也特意学过意大利语。
当下她便上前,直接用佛罗伦萨标准语道:“你好,我叫孟砚青,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这话一出,那意大利人惊讶地看向孟砚青,之后面上便浮现出亲切来,他当即和孟砚青握手:“你好,你好,我是乔治·帕里西,我来自佛罗伦萨!”
当下两个人笑着打招呼,握手。
旁边霍君宜听到,自然是意外。
他乍听到孟砚青那嘟噜嘟噜一番话,完全听不懂,等见那意大利人和孟砚青竟然说起话来,又看那意大利人反应,他才多少意识到了,孟砚青懂意大利语。
他有些惊讶地笑看了孟砚青一眼,眸中感激。
孟砚青和那意大利人说着话,又对霍君宜道:“霍先生,帕里西先生想看看这边的珠宝,也好挑选一件,我们聊了聊,很是投缘,我陪他看看吧。”
霍君宜自然感激不尽:“好,辛苦你了!”
说着,他又冲那帕里西先生点头微笑示意,之后忙别的去了。
孟砚青陪着这位帕里西先生转了一圈珠宝展厅。
其实大陆的珠宝行业已经停滞三十多年了,做珠宝的一直都在抱着金娃娃要饭,藏藏掖掖不敢露,还有一些民国珠宝大家跑到香港或者美国去了。
改革开放后,这两年珠宝市场才稍微有些起色,不过还是以黄金饰品为主,这个年代大家伙追求一个实在,喜欢黄金,喜欢沉甸甸的,老百姓最朴素的想法,万一不行还能卖分量图个救命钱呢。
至于除黄金之外的其它珠宝,还处于零散无序的原始状态。
而这次的珠宝展览,也算是大陆的头一遭,是把国外数家知名品牌和香港大珠宝公司全都请来设置了展位。
这位乔治·帕里西是意大利珠宝商,这次过来参展也是为了顺便考察中国珠宝市场。
他自然也没想到,竟然遇到孟砚青这种精通意大利语的,让他在异国他乡倍感亲切,孟砚青也就这么和他随意聊着,说起珠宝展览,也说起如今中国大陆的改革开放等。
显然帕里西先生问题倒是不少,有些还都是专业问题,孟砚青干脆充当翻译,帮他和那些展柜专业人员沟通。
而她自己也开始留意展厅中的各大珠宝品牌,看他们的价位定位等,这么看了一圈后,到底是发现,这些都过于阳春白雪,不合适如今大陆这“下里巴人”。
如果是十年前的大小姐孟砚青,她是不懂这个的,但是飘了十年,她就这么旁观着这小小的四九城,聆听着世人的声音,她便对这个世间许多事有了新的感悟。
所以在好一番考察后,她到底是把目光放在了来自香港的一家品牌,这叫品牌叫做“鸿运”珠宝。
比
起那些绚丽时尚创意别出的珠宝,这“鸿运”两个字明显带着几分土气,但这土气也可称之为烟火气。
这鸿运珠宝现任的掌门人叫谢承志,也算是和孟家有些渊源,那掌门人昔年曾经在孟家珠宝公司做过学徒,之后抗日战争爆发,他前往澳门,在一家珠宝金行工作,却因为自身优秀,娶了那家珠宝金行老板的女儿,之后直接继承了鸿运珠宝。
接管后,他大展拳脚,首创了四个九足金,也就是说足金成色达到9999,同时大刀阔斧改革,用西方现代化企业经营模式来治理公司,由此,鸿运珠宝开始全线运营,已经在香港交易所挂牌上市,发展规模巨大。
孟砚青仔细考量了鸿运珠宝的展品,发现他们的产品线包括各样金银制品、翡翠玉石和时尚水晶钻石等。
如今大陆的黄金还在央行管制下,但是其它翡翠玉石却完全可以合作,而他们出现在这展柜,也说明他们有意大陆市场。
他们继续往前走,结果走出没多远,孟砚青便看到了罗战松,他竟然在和鸿运珠宝的负责人说着什么,看上去说得还挺热络的,称兄道弟的。
他也看中了?
孟砚青其实多少知道,罗战松作为男主,可能属于有些偏运的,现在看,他确实可能得到了什么机遇,竟然跑来这里和香港珠宝公司打交道了。
不过他看中了后,打算怎么办,首都饭店柜台的机会他是不可能拿到了。
这么想着间,他们两个做到了一处展柜,那是香港一家珠宝公司的,叫宝瑞,这宝瑞如今珠宝生意做得大,在香港市场占有率非常高,在美国也有showroo,这次声势浩大过来大陆,显然是有意大陆市场,展柜上各样珠宝玉器齐全。
帕里西一眼便看中了其中一对猫儿眼石:“这个太漂亮了。”
孟砚青看过去,却见那是一对猫儿眼石耳坠,那猫儿眼石用行话中,地子葵黄中透着绿,坑子半透明,在展览厅的灯光下可以看出白光十足,好像是三道白光并列,乍看就是猫儿眼石中的垂直闪光亮带。
当下孟砚青也是意外,这分明是顶尖猫儿眼石了。
她隔着玻璃柜台,仔细看了一番后,却是微微蹙眉。
那帕里西先生颇有兴致:“太美了,我想,如果我母亲有这么一对猫儿眼石耳坠,她一定会高兴。”
当下便问了问价格,这么一对顶尖猫儿眼石的价格是十三万人民币。
要说贵,也不至于太离谱地贵,毕竟是这么罕见的一对。
那帕里西见此,指着那猫儿眼宝石,示意那柜台人员,便想买下。
那柜台人员见此,自然高兴。
孟砚青便提醒道:“帕里西先生,这么一对猫儿眼石,几乎一致无二,这种概率可不大。”
哪有这么好事成双的情况呢。
帕里西一听,疑惑,问孟砚青:“孟小姐,你认为这有问题?”
他这么一问,恰好旁边一个西装革履的走过来,听到这话,停住了脚步,皱眉看着他们。
孟砚青对帕里西道:“可以先找专业人士鉴定过,再做打算,毕竟也是十几万的东西。”
帕里西听着,倒是觉得有道理:“你说得是,哪怕这种知名公司,也不一定全都是真的,我以前就上过这种当。”
孟砚青颔首,便陪着帕里西先看别处。
那西装革履的却是上前一步,不悦地道:“这位小姐,你是什么意思?”
孟砚青疑惑看过去。
那人沉声道:“我是宝瑞珠宝的销售经理,此次展会的柜台负责人,我想知道,刚才你和这位先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孟砚青见此,便懂了,看来这位负责人是懂意大利语的,谁知道恰好被他听到了。
她不想节外生枝,也就随口道:“我只是和这位先生随口聊聊,这位先生,你可能误会了。”
然而那柜台负责人却不悦地道:“你刚才所说的话,对我们的名声损耗很大,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可不能随便说?”
他这一说,周围人全都看过来。
这柜台负责人有些顾不上了,毕竟刚才孟砚青轻松一句话,可是毁了他一笔十几万的生意,这笔生意下来他提成多少?
于是那负责人冷笑一声:“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这么一说,那边早有人赶紧告诉会场经理,那经理匆忙赶来了。
那负责人见此阵仗,越发道:“我们是香港公司,是被你们珠宝进出口公司邀请,头一次来大陆开展会,可能你们不能理解,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公司声誉是头等大事,在这种展会上,我们不能被这么败坏名声。”
他看着孟砚青:“这位小姐刚才所说的话,传出去,对我们的声誉是非常的损害,我们希望这位小姐当场向我们道歉。”
展览经理见此,忙安抚对方,表示自己会查清楚,又说请对方暂时去后面会客厅,大家坐下来慢慢聊。
谁知道那负责人不走,他坚决地道:“把我拉到你们会客厅,说几句话敷衍我就过去了?咱们就当着面把这事说清楚,你们说,随便什么人竟然评判我们的产品,影响我们的潜在客户,我们不应该得到一句道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