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包间的门打开。龙根生的脑袋从门里探出来。一看外面这么多人，一人说一句话，就是十几句，难怪吵得不行。不过这些人继续往前走，没有停留，应该不会继续吵下去。龙根生今天请城西大队队长谭自强吃饭。年后将要展开拆迁工作，城西相比其他区更为破旧。所以这次拆迁，城西是主要拆除区域之一。其他区的大队长，龙根生都邀几次，吃了好几次饭。就谭自强最难请，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好不容易请到，龙根生当然要尽地主之谊。保证周遭的环境，利于吃饭嘛。龙根生正想回去，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他立刻从包间里出来，站在走廊上，凝视那个背影。他不确定是不是。“龙老板看什么呢？”谭自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并且和龙根生并肩站一起。“一个大老板。”“卢秀林？”谭自强看到了卢秀林，以为龙老板说的大老板是他。龙根生摇头：“不是，人家姓李……哎，不对啊谭队长，李总是你们城西街道的，你不可能不认识吧？”“李总？”谭自强面露疑惑：“李有田？”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李有田，不可能是李有农。人家李有农端着铁饭碗，没法做生意，自然不可能被称作李总。“他儿子。”龙根生见李昱进了109包间，便转身回了自个儿的包间。谭自强跟着走进来，刚跨过门槛，就定在原地。他惊讶道：“你是说李有田的儿子李昱？”“对啊，你不可能不认识，人家现在可是大老板。阳城县的拆迁项目由他负责，分包下来给我做的……你们一条街的，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啊。”龙根生盯着谭自强脸上的表情变化。越来越惊讶，越来越震惊。龙根生立刻做出判断，谭自强并不知道李昱现在在干什么。甚至连拆迁工程的项目负责人是李昱都不知道。那吃惊的样子，不可能是装的。因为没有那么丝滑。“不是，他怎么拿到工程的？”发呆了好一会儿，谭自强才活过来：“他不是还没成年吗？哪来那么大本事搞这么大的项目？”“你们是街坊，你都不知道，我更不可能知道。龙根生纳了闷了。这么大的事，作为城西大队队长的谭自强竟然不知道。那是不是说，整个城西几乎没几个人知道李昱在管理拆迁工程？也太低调了吧？龙根生立刻补充道：“谭队长，你可千万别把这事说出去啊。我还得指望李总赏饭吃呢。”谭自强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突然沉默下来，脑袋微垂，不知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龙根生忍不住问道：“谭队长，你怎么不说话？有什么问题吗？”专注的谭自强一激灵：“没问题，我在打算盘……额，我打算过会儿过去打个招呼，龙老板要不要一起？”“好。但是要等会儿，我看他们才刚进包间，应该还没开始吃饭。”龙根生又招呼他继续喝酒。谭自强明显心不在焉，举起杯子之后又放下了。“龙老板，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还是有点不相信？”“什么真的假的？”“李昱。”龙根生愣了一下，扑哧笑了。“感情你发呆，酒也不喝，就在想这个？”“有什么问题？”“不是，谭队长，我的大队长哎……”龙根生哭笑不得：“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问题这也不是小事，谁敢乱开玩笑？”“我没说你开玩笑，主要还是不敢相信，你也知道，他还年轻……”“谭队长，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英雄出少年。”谭自强吧嗒吧嗒抽烟，没有接话。脑子里则想的是吴老六一家和李有田一家起冲突的那件事。自那以后，李家没人再去过吴家。而吴家呢，几天之后，突然不见了踪影。听其他街坊说，起冲突的当天晚上，深更半夜的，吴老六一家租的房子那儿来了很多人。那些人打砸一通，吴小宝、吴勇都被打进医院了。吴老六最惨，剩一口气。要不是救护车来得及时，这个年都过不成。出院之后，举家搬去乡下老家，再也没回来。这件事，谁敢说和李家没关系？现在来看，关系最大的，就是李昱。所以，对龙根生的那句‘英雄出少年’，谭自强并不苟同。哪是英雄，分明已成枭雄。可是，李昱才是个高中生啊，怎么能有那么大的能耐？确定背后，没人指使？哪怕事实摆在眼前，谭自强都不愿相信。大概等了有半小时，外边传来划拳的声音，听着十分热闹。龙根生一手酒杯一手酒瓶，站了起来：“谭队长别抽了，走啊。”谭自强狠吸一口，小半截烟屁股愣是被他一口嘬没。他也拿着酒杯，同龙根生一起向108包间走去。刚刚看见，李昱是从这个包间出来的。期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所以龙根生决定看一眼。在两人行动之际，108包间里，卢秀兰给了罗敏洪一拐子。“刚来的时候路过101包间，龙老板和谭队长都在里面，你过去打个招呼。”罗敏洪也看见了，他也准备过去。在外面吃饭就是这样，遇到熟人了，或者身份地位比较高的，一般来说都要去打个照面。这种行为，也不全是功利的。有时候纯粹是好久没见，过去聊聊。卢秀兰的功利性显然极强，没办法，家里没有一个有能耐的。像她弟弟卢秀林，做服装生意。有什么前途？不如龙根生干工程的，那才是真正的大老板。至于李昱，一个小孩子打打闹闹有点小成就，运气好罢了。将来要是做了官，卢秀兰那才会高看他一眼。罗敏洪站起来，刚刚拿起酒杯。龙根生和谭自强出现在包间门口。“都在呢？过来找你们喝一杯。”龙根生扫了一圈，发现李昱不在这儿。迈进来的步子硬生生顿住了。包间里其他人都站了起来。“龙老板、谭队长快进来坐。”“你们怎么才来，快来快来。”“还没吃吧？进来一起吃饭。”……大家很热情。卢秀兰声音最大，极力邀请他俩。可奈何，两人愣是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和罗敏洪等几个喝酒的人虚碰了一杯，就去了隔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有显得很热情，且目的很明确。卢秀兰心里很不得劲，叫上罗敏洪一起跟过去。她倒要看看，他们在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