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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姝的话语掷地有声,现场众人都愣住,无一人出声。
然而随着他们的沉默,空气里仿佛笼罩着一层极低的气压。
顾岁岁在那样冷淡锋利的眼神里,委屈的垂下头,最后走向谢姝。
她扑通一下就跪在了谢姝的面前。
众人骇然。
她鼻子红红的,声音也很低,“谢姐姐,我知道我和阿裳都欠你救命之恩,你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给你的。”
“我不是说你要害阿裳的意思,我只是……担心阿裳,我说错了话,我给你道歉,你不要生气好吗?是我不好——”
堂堂王妃,竟然给谢姝一个罪人下跪。
这不是要陷谢姝于不义之地吗?
谢姝却不急不慌,她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顾岁岁的脸。
她笑了,目光冷凝如寒冰:“什么都可以补偿给我?让出王妃之位怎么样?”
“谢姐姐……我可以让阿裳纳你为妾。”顾岁岁压抑住了眼底的愤然,委屈可怜地说。
“妾?”她忽然回头,目光再一次的落在了楚同裳的脸上。
她平静地道:“若我说的,我要的是这王妃之位呢?”
看似是在和顾岁岁说话,更像在问楚同裳。
顾岁岁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呆滞在那,大约是谢姝今日牙尖嘴利的模样,超过了她的意料。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接招了。
顾岁岁怎么可能是真的天真?她是世家贵女,母亲精心教养,她不会错。
一步都不能错。
“岁岁,还不快起来?”楚同裳走下来,将顾岁岁扶起来。
顾岁岁眼睛通红,“阿裳,当初我也不是不想为你试药的,我只是……”
她哽咽得说不出来话,一副无辜又可怜的样子。
只是什么?只是顾家不允许她把后半身搭在一个病秧子的身上,更不可能让她为了一个男人耗费自己的身体。
说是去寺庙祈福,不过是为了不和楚王府撕破脸。
顾家是前朝北汉的贵族,四大世家之一。
顾岁岁的身份,本就堪比皇子公主。
顾太傅不是顾阀世家的直系,但即便是旁系,也不是一般的人家。
“别哭。”
他打断了她,一双泛冷的黑瞳里,流转着的是柔和的波澜。
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就算她为本王试药,本王也从没想过娶她。”
“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是她一厢情愿,你永远都是本王的妻子。”
“一生一世,只许一人。”
那些曾被谢姝忘记的话,又一点点的碾磨过她的心口,疼得发颤。
“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这一句话划过谢姝的耳膜,她原本挺直的背脊,现在只剩下了僵硬。
她还是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只觉得,身体忽然失去了力气,从心底翻涌而出的苦涩,差一点将她吞噬。
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算为他试药,求来了那一份婚约。
可他说……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娶她。
所以,那婚约只是缓兵之计吗?只是为了看她像个傻子一样为他牺牲付出。
她偏偏不求回报。
谢姝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了,她这个不重要的人,为他几乎没了一条命。
到头来……
却抵不过顾岁岁的一滴眼泪。
“岁岁,前些日子是本王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他极力安抚顾岁岁,声音很轻缓,生怕吓到了她。
顾岁岁楚楚可怜,无辜又单纯。
谢姝垂下眼睫毛,淡然无波,像是早就习惯了。
最后怕顾岁岁不相信他的话,男人看向谢姝,轻嗤一声。
他直接就说:“本王会派人去冷院看谢家余孽。”
“但本王有一个要求,过几日景王殿下要在狩猎场举行射箭比赛,彩头是一株千年人参。”
“岁岁的身子不好,本王要你赢回这支人参。”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的语气,谢姝几乎没有拒绝的空间。
她再次僵在那,抬眸看向了他。
景王。
那是她曾经得罪过最狠的人,是她的死对头!
她入牢狱之后,景王差点砍了她的手。
那是仇敌啊。
为了给顾岁岁养身体,要她去景王的围猎夺彩头?
顾岁岁靠在他的怀里,脸色发白,眼睛含泪,活脱脱的一只小白兔。
她像是很怕谢姝,手指还用力的攥着楚同裳的衣袖。
“阿裳,可是景王他的猎场,必定会有很多能人异士,谢姐姐能行吗?”
“她若是不行,谢家余孽的命也就别要了。”
楚同裳丢下了这一句话,搂着委屈得不行的顾岁岁重新回了书房。
至于那一碗用谢姝心血熬成的药。
和谢姝的心一样,一点点的在冬日里冷却。
她花了好一会时间才理清楚了,楚同裳不是在开玩笑。
真的是要她去夺彩头的。
她是会射箭,可她为了他,做了三年的试药人,已经三年没有碰过弓箭了。
如今这一双手满是冻疮的手,还拉得开弓箭吗?
他就是要看她热闹,看她如何垂死挣扎。
等到青裁都走了,抱琴才放下托盘扶她起来。
“谢姐姐,景王不是好相与的,你若是去了……”
“真的要去夺彩头吗?”
谢姝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她浑身一颤,脑海里有什么记忆一点一点剥离开。
‘小姑娘,我教你射箭,你要知道,在这个世上无人可信。’
“我希望你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自保。”
‘别怕,握紧我的手。’
她用力的咬着嘴唇,血迹淋漓,眼睛里的疼痛化作了泪水冲出来。
脑海里的回忆也顷刻间就破碎一片。
她数十年如一日的练习射箭,只是想做到最好!
当初那人悉心教授,让她用来自保的东西,现在却成了楚同裳讨好顾岁岁的工具,也是他对她的羞辱。
谢姝猛地站起来,拔腿就往外跑,直到跑得累了,喘不过气了,她才摇着头蜷缩到了无人的角落里。
她抓着自己的衣领,心口空洞洞的。
她不能坐以待毙,可是侄儿又怎么办?
若得不了第一名拿到彩头,那又要怎么办?
谢姝想去找南宫胤,可她不敢,不能再拖累他了。
再苦,再难,都是她一个人该承受的东西。
谢姝擦干了眼泪,在墙角里仰起头看着一方狭窄的天空。
她心如死灰。
为什么,她没有死呢?为什么他要丢下她一个人。
她真的,很想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