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这市舶司衙门里。
森然。
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两个秦淮女子,那两张精致绝美的脸蛋上,还有因为跪着……
而格外凸显的丰盈身段之上。
而此时。
白贞贞忽然大步走了过去,一巴掌便甩在了那月娘姑娘的俏脸上,发出了一声脆响,让她如花似玉的俏脸变得红肿起来。
“说!”
白小娘子大发雌威,娇斥道:“叫什么,家住哪里……谁指挥你来的”
话音落。
那月娘姑娘却十分嘴硬,咬着牙,冷声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何必多费口舌”
白贞贞大怒,正要再给上几巴掌。
却被沈烈叫住了:“好了。”
随着沈烈从背着手,躲着步子从厅中走了出去,一步步,走到了那跪着的秦淮女子面前。
瞧着她脸上的冰冷……
便冷冷一笑。
沈烈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嘲讽道:“劝君莫食四月鲫,万千鱼籽在腹中,月娘姑娘……佛母”
话音落。
被揭穿了底细的两个秦淮女子,顷刻间面色大变。
而沈烈则深深的嘲讽着,你还真以为那一日,老子在八里桥布置的沿线都是聋子,瞎子么。
以为你带着人扮成渔民,便可以瞒得过厂卫的眼线了么,有几个本地的渔民会在这种时候下绝户网呐。
死寂中。
沈烈挥了挥手,冷冽道:“带下去……好生审问一番,再关押起来……别弄死了。”
这可是白莲教派来京畿的佛母,妥妥的核心人物,对他接下来的布局,谋划至关重要。
几声娇斥。
白贞贞带着人将两个女刺客带走了。
而沈烈便又不紧不慢的回到了官厅中,将房门掩上,好似在等待着什么,然而不出半个时辰。
便只见白贞贞喜气洋洋的走了进来,向着沈烈挥了挥手手中的一份案卷,然后又在沈烈耳边低语了几句。
“招了……”
常念秀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却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却发现那竟然是两份刺客的口供。
“嗯……
常念秀先是有些错愕,而后便又生出了一丝迷茫,脑海中浮现出那两个女刺客的样貌,那倔强,紧闭的嘴巴。
这就招了
心中不免有几分惊奇。
她万万没想到,那个白莲教的佛母竟然这般不经打,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便招认了,竟然连供词都写好了么。
“这……”
太让人意外了。
而后。
常念秀便忽然回过神来,心中又猛的一沉。
有些惊悚。
好似堪破了什么,常念秀便心虚的垂下了雪白的脖颈,看着自己的脚尖,十有……
这佛母的口供是假的。
这分明是……
构陷!
可是他要构陷谁呐
随着厅中众人纷纷退了下去。
静谧中。
沈烈竟然便将那佛母的口供递了过来,而常念秀接过文档,瞧着那一行行凌乱字迹,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那字迹却让这山西第一大镖局的总镖头,见多识广的美妇人心中震颤,在心中默念着。
“李月娘……祖籍……太原府,父……宁河恭懿王。”
看着这染血的字迹。
常秀念眼皮再次不受控制的跳动了起来,而这空荡荡的官厅中,好似突然之间变得冰冷。
再也没有半分温度。
可常念秀心中反倒踏实了,他倒是并未隐瞒,也没有将自己当做外人,这便让她立刻精神百倍。
“你回去……”
随着沈烈迈步走来,凑在这端庄娇媚的美妇人耳边叮嘱了起来,那灼热的男儿气息让她再一次面热心跳,沉迷于其中。
而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翌日。
清晨。
京城中。
大大小小的城门外,街头巷尾都贴满了朝廷的告示,暗流涌动中,教乱,对抗新政,谋反……
这几个耸人听闻的字眼一冒出来,这京城便理所应当的戒严了,大街小巷上随处可见锦衣缇骑,东厂的番子。
连五城兵马司,巡捕营也动了起来,开始四处设卡盘查。
四处抓人。
“教乱,谋逆……这是厂卫又兴大狱了。”
老一辈的街坊们,向着后生们娓娓道来,说起了正德,嘉靖年间的那几场白莲教乱。
那时候……
有个叫李福达的白莲教妖人,自称佛公,与王良、李钺等人,在陕西洛川组织教众起事,意图谋反。
“那妖人……害人不浅呐。”
据说当时“远近争附,随其贫富,有献至千金者,破产也所甘心,或子女,或器物,接踵而至”。
后来嘉靖爷大怒,下令平乱,以雷霆万钧之势,平定教乱,并且动用厂卫开始了一场株连甚广的大清洗。
当时。
在嘉靖爷的盛怒之下,共株连朝中大小官员百余名,甚至陕西布政使,指挥使,按察使……
整个陕西的官员从上到下竟被连根拔起,被抄家,凌迟,诛九族,流放者不计其数。
甚至还将一位地位尊崇的武勋硬生生给牵连了,那位倒霉的武勋,叫做武定侯郭勋。
“如今呐!”
老人们好似看到了嘉靖朝的旧事重演
这种事……
隔上几十年就得闹一回。
只是不知这一回,又要有多少颗人头落地,又要有多少朝中大员,封疆大吏要倒霉咯。
紫禁城。
慈宁宫。
大明圣慈皇太后罕见的在自己的寝宫中,接见了自己的皇儿,还有皇儿的头号心腹爱将。
穿着华美的朝服。
戴着凤冠。
李彩凤面无表情,看着摆在她面前的白莲教佛母,还有一众白莲教众亲手写下的供词。
人证,物证都齐了。
而皇儿在她面前不停的走动着,正在破口大骂着什么。
而一言不发的厂卫指挥使沈烈。
则垂手站在一旁。
“真……狼子野心!”
朱翊钧将龙袍袖子一挥,将山西境内大大小小的官员,晋党,连同宁河恭懿王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太后也一言不发,她自然不会像升斗小民那般见识。
她明白。
不论是当年的正德,又或者嘉靖年间的教乱,其实都是帝王用来大做文章,用来搞清洗的借口罢了。
这一招。
还是当年永乐大帝教的,永乐年间唐赛儿教乱,永乐也没少借题发挥,大杀特杀,而后……
成化,正德,嘉靖这些孝子贤孙,可是学了个十成十!
这一次。
她的皇儿也学来了这一招,被清洗的轮到了山西官员,晋党还有宁河王,而一阵疲惫袭上心头,
李太后想到了晋王系,自大明开国以来,共传十一世,十一王,得封二十八家郡爵。
恭王系,定王系,晋王系,宪王系,庄王系,靖王系……
这一刀落下去。
看来。
宁河恭懿王那一个分支的定王系,是难以幸免了。
此事。
竟让李太后心中竟有些慌乱,只得轻声道:“皇儿……做主便是了,只是……当少造些杀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