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上山下山的折腾累了,刚爬上床不久陶坚强就睡着了。心事有些多,入梦也快,杂乱无章的梦搅得她不得安宁,转过来滚过去始终睁不开眼。旁边的许如意手探上她额头,烫得厉害,心中一惊,想是白日里吹风吹得着凉了。拿了件披风穿着敲响了林剑宇的门。
本就没睡的林剑宇迅速打开门,“怎么了”
“娘子感染风寒了,我去寻些药草,你看着她!”多事之秋,他再不敢放陶坚强一人在家了。
林剑宇皱眉,点了点头。“你去吧,大哥刚好也没睡,我们守着她好了。”
“嗯,我先走了!”说完便消失在夜色中。
睡梦中的陶坚强反反复复一会冷一会热,身上的里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守护她的两男人除了不停地换着她额上的毛巾,连被子角都不敢摸。
梦中,是她最早的记忆,那年大概五岁,日子便是除夕之后的正月,具体几号她不记得了。
梦里,天阴沉着,连下了半个月的雨连空气都觉得潮湿。院长为迎接养领孩童的家长,早早就挑了十几个机灵的孩子给他们换了干净的衣服并分成两排站在大厅。那是个物质相对贫瘠的年代,在孤儿院也只是饿不死冻不死而已。
那日,为了不让院长发现,她早早便躲在大厅的柱子后面,看着昔日的伙伴穿着崭新的衣服,一张张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她有些嫉妒。扯了扯衣摆裹住露在外面的一小截肚皮,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一个小小的动作将众家长的目光聚集在了她身上。
感受到众人目光的她,试图跑开。却又因站了许久,脚已麻木而不得不站在原地。两眼害怕地看着院长。
只见院长狠狠剜了她一眼后,笑着对众家长哈腰道歉。并示意一旁的老师将她带下。走不动的她便被老师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出了大厅,又看到灰蒙的天。一阵风吹过,她更冷了,祈求似地对老师说:“老师,我冷,我走不动!”
中年老师看了她一眼拖着她又继续向前走。
“老师,我冷。冷。”手被老师拽着露出了大半截在外面,本就裹不住肚皮的衣服更是像要脱掉一样已经露出了大片肚皮。天更阴了,连带着竟下起了毛毛细雨,她不停哆嗦着冷,老师却似聋人般什么都没听见。
本以为一切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却来了两位中老年学者与一个同龄女孩子。其中一个便是昨天来过且看到过她,她也看到过他的学者。
衣服仍旧是昨天的衣服,只是淋了雨吹了风,她看起来比昨天更苍白了。只听其中一个人说道:“就是她”
另一个点头:“应该是,先带回去吧!”
前面一个人拍了拍小女孩的后面轻声说:“理惠,过去和小朋友打个招呼!”
女孩像是得到特赦令般朝她跑去,到她跟前就拉起她的手兴奋地说道:“我叫陈理惠,你叫什么啊!”
她茫然不知所措,她叫什么别人都叫她小强,可她知道那是一种害虫的名字。她不知道那是否算是名字。她也不想告诉眼前这个活泼的女孩。
从院长手里拿过出生证明,上面写着她的名:陶坚强。随后便与他们一同离开了。其中一个是外公,另外一个是陈理惠的外公,再一个是陈理惠同学。
离开后的当天她便病倒了。昏昏沉沉地烧得不知白天黑夜。除了陈理惠焦急担心,另外两个人却不停看着手中的数据,一再表示她定能活下来的。
梦里来,梦里去,隐约间感觉到被人扶起,并强迫地张开了嘴灌下了又苦又烫的药。陶坚强的眉皱成一团。哇地一声吐了个精光。只听到几声叹息又被灌了几口,但还没等她吐出来,嘴里就多了一颗甜甜的东西。舍不得这一丝甜蜜,她忍着吞下了苦药。
林泽宇见陶坚强喝下了药,长长地吐了口气望着床上的陶坚强呢喃道:“陶陶喝了药药,明天起来就舒服了。大表哥给你摘荷花采梅花,陪你玩雪花看桃花。陶陶睡觉觉,大表哥守着你!”
许如意皱着眉,他家娘子他自己能照顾好。
林剑宇感受到许如意的不悦道:“让他守着吧,以前每次陶陶生病他都要守着的!”
虽然心底不乐意,但他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娘子生病了,有人担心,说明娘子人缘好,有人守着,说明娘子人缘特别好。想归想,心里却总那么些不是滋味,脸又黑了一圈,搬了把小板凳与林泽宇一样守在床头。“反正也睡不着,我也守着吧。折腾了一夜,你去休息吧。”
林剑宇也很想留下啊。可许如意的表情有些吓人,还是他退一步好了。点点头,关门离开了。
夜里,喂了药的陶坚强睡得稍微安稳了些。但仍旧做个断断续续的梦,梦里除了陈理惠,林子彦,外公,竟然还有许如意。那碧绿的眸一会森冷地看着她,一会宠溺地看着她,一会悲伤,一会欣喜。她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眼睛竟能包含如此多的情绪。
梦了许久,梦得陶坚强自己都知道自己在做梦。仿佛灵魂出窍般她看到了林泽宇,看到了许如意。林泽宇已累得趴到床沿边,许如意却依旧清醒地睁着眼看着昏迷的她,突然想起在这醒来的第一天,那时候不也是风寒一样昏迷了许多天,那时他也是这样守护着她吗碧绿的眸中隐藏的情绪她有些看不懂,难道他也迷茫着正发着呆,突然床上的自己不安地扭头,手也伸了出来。刚看向自己,便感觉到有人抓起自己的手又塞到了被子里,隐约间还听见一个声音。“娘子连睡着了都这么顽皮,为夫拿你如何是好!”
陶坚强囧然,却睁不开眼张不开嘴反驳他。倦意袭来,又昏沉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