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舌铁离止了笑:“照顾我”
“我也是自找麻烦啦,带你找张铁桥,结果那兔崽子竟批了两本命书,一本在我这里。”赤成子递出了一本薄薄的书,“他还要我依照时间和地点,恰时出现来保护你。”赤成子啐道:“麻烦透顶!”
铁郎公开心的接过命书,翻开看了第一页,不禁眉开眼笑:“是神算张的”
“哼,害我苦候了这许多年,真是长命功夫!”赤成子歪嘴干笑了一声:“他要我待你不再打铁时,才交给你,”他叹了口气:“还好,我用不着带到阴司那里。”
“神算张还说了什么吗”
“有,他问你想跟着他算出来的路线走完人生吗”赤成子道:“他说,批命能批出命运的趋势,如果任由命随着业力运转,你就乖乖照着跑,但若想有后天之变化,则全靠修为。”
羊舌铁离沉吟着:“修为吗”
“你若当下有了答案,铁郎公当下就死了。”
三人沉默了一阵,云空说:“好了好了,你的事完了,我也没事了,我要走了,告辞。”云空说完便回头要走。
“稍待,云空,”赤成子叫住了他:“自从平安楼一别,我的师兄弟们有没找过你麻烦”
“怎会没有”
“能告诉我事情经过”
“你肚子不饿吗”
“哈哈……”赤成子大笑,笑起来的样貌更难看了:“去吃点东西吧!边吃边谈。”
“我可没多少盘缠的呀。”云空笑道,“只吃得起大饼。”
“我请客!”赤成子说:“铁郎公,你也来吧!”
“铁郎公不来。”铁郎公道。
云空和赤成子都怔了一怔。
“羊舌铁离来。”
三人大笑,帮忙羊舌铁离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一起离开这里。
“待会儿帮个忙,”羊舌铁离道:“我要将这些剑和书都毁了。”
“不忙,我先告诉赤成子他师兄弟的事。”
“不忙不忙。”三人走回市集。
风仍在吹,尖脸鼠目的武举人仍俯躺在草地上,无人闻问。
但是,铁郎公从此不复存在。
这一路走来,云空已经犹豫了无数回,直到走至湖边,依然没能有个决定。
他犹豫的是,应该往南探访幼年的来时路,抑或到西边的四川探访龙虎山,参访天师道崛起之灵地。不知不觉,他进入了长江的流域范围,已经走到两种选择的交汇点。
横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大湖。
与其说是湖,根本是一个小型的海。
他左右望去,皆望不到边际,往前遥望,也看不到对岸。
不过水是淡的,的确是湖。
“要怎么过湖呢”云空东张西望,寻找摆渡的船家,“找人问问看,湖的对岸是什么地方”
此时正当中午,烈阳猛照,但都被云空头上的草帽遮去了。
云空穿着道袍,脚踏厚垫的布鞋,肩上挂个黄色布袋,袋上画了个先天八卦图,手执竹竿,竹竿上缠了两个小铜铃,还系了块写了“占卜算命.奇难杂症”的白布。
一道疾风吹过湖面,猛地拐弯,掠过竹竿上的铜铃,铜铃一阵乱响,狂风牵动白布,拉着云空转了个身。
这一转身,他才发现不远的湖岸有三个人,正朝他徐徐走来。
三人跟他一样身穿道袍,却三个都剃光了头。
其中两人似乎在争纶,神情激动。
这种光景似曾相识……
剎那,云空打了个寒噤。
他猜到他们可能是谁了!
云空不动声色的悄悄转身,背着他们离去,眼睛不断在湖边的小林子搜索,看有什么避开的路径没有。
“嘿,连成子师兄,前头也是个道士!”云空听见背后的声音,整个人当场冷了半截。
“连成子!”
不会错了,这三人正是赤成子的三名师兄弟:虚成子、连成子和半成子。
师父破履说过,赤成子的师父龙壁上人声称回归道家古风,不修静养性炼内丹,反而追求几乎被当今道教所摒弃的丹药。
破履曾说:“自古服食丹药者,毒死有之,疯狂有之,只因丹药性热,有的魏晋名士喜爱袒胸露肚,其实非关豁达,实乃服食丹药,体热难受也。”而龙壁上人不知服用何等丹药,他和弟子皆性情怪异残酷,说是疯了也不为过。
师父警告云空说:“他们虽然和我们一样学习道术,不过心术不正,且要注意,在伤人之前,他们必先报上名号。”
云空可不想听见他们报上名号。
他终于见到林子旁有条小径,正想钻入林子时,忽然起念:“等等,他们未必认得我!我只是个无名道士……”但转念一想,又不对了:“同样是道士,他们一定会问我道号的……”跟着又自己骂自己:“真笨!我报上假名不就得了”而且“……他们又怎么知道我当时正和赤成子一块呢对吧!”
当时。
当时是指在“平安楼”那时。
其时赤成子在追捕师父龙壁上人的仆人,该仆人盗取了龙壁上人从别处抢来的刀诀,还骗走他的独生女。
在成功逮到那个仆人之后,赤成子竟将那本刀诀烧了。
这形同背叛了师父龙壁上人,背叛了师门。
赤成子的师父学不成这抢来的刀诀,当然生气,但他的三名师兄弟更是愤怒,他们都认为若是由他们先逮到那仆人的话,刀法早被他们学去了。
当时云空在场。
所以连成子、虚成子和半成子极可能找他麻烦。
“他们学习妖术,还是小心谨防得好!”云空依然走进了林子,躲去大树后方,观察动静。
半成子注意到云空,他指了一下树林:“师兄,他……”
虚成子和连成子原本在争论,见半成子叫他们,才刚转头来看,半成子已经又把头转回来了。
他们两人习惯了半成子的行为,也不去理会,继续争论。
半成子乃龙壁上人最小的弟子,是个极阴阳怪气的家伙,什么都是一半一半的。
他讲话讲一半。
吃饭吃半碗。
穿破了一半的鞋,穿烂了一半的衣,洗澡洗一半便算了,也不计较干净了没。
幸好他说话也说一半。
他有注意到云空,鬼鬼祟祟地躲到林中。
他们经过云空藏身处,再走不远,见水边的芦苇之间有几艘扁舟,藏也似的在芦苇间半隐半没,有艘扁舟的中间还搭有遮雨的草篷,三人选定了,便走上前去:“船家!船家在吗”
呼唤人的是连成子。
连成子是大师兄,剑眉大眼,自命不凡,头顶修理得干净溜溜,连苍蝇站上去也会滑倒。
有人由船篷里露出脸来,走上甲板,挥手回应。
“张老爹,是您的主儿了!”那站在甲板上的人朝另一艘船呼叫。
原来他们有轮流做生意的规矩。
连成子不高兴的说:“我是在叫你!”
“抱歉!”那船家耸耸肩,“我家的船客满了,要赶船的找张老爹去。”说着便钻入篷子,还拉上一块布挡着。
另一艘船上有个老头儿,他远远招了招手,便将船桨伸入水中,把扁舟沿岸划来。
他笑咪咪的样子,似乎是很高兴有客人上门了。
虚成子两只阴森森的小眼瞪着前来的船家,并不是他不怀好意,而是他怀疑船家不怀好意。
虚成子乃二弟子,性格最阴沉,话说不多,杀人尤其快,伤人不动声色,害人前毫无征兆,害人后更若无其事。
船还有七步之遥才靠岸,连成子施展轻功,从岸边轻轻一跃,双足轻轻点上甲板,连船身都没晃动,连成子于是向船夫得意的一笑。